Chapter.2

    那日夫人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她神采奕奕扫视餐桌上的子女们:慢悠悠吃红丝绒蛋糕的Mycroft、没有任何表情的Sherlock、以及永远都那么小心翼翼的Rose。

    “Sherlly,下周二有个慈善义卖会,我想你会按时前去演奏小提琴的吧?这可是博得名声的好机会。”

    Sherlock思索了几秒,但还是说:“母亲,我下周二已经有安排了。”

    “推掉。”夫人的命令简洁而短促。

    空气静默着,片刻后,Sherlock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他低着头,敛下眼睛的同时,微不可测地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蔬菜食用太少,”夫人的语气很不满:“把你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吃掉。以及果类不能再吃了,贵族需要过有节制的生活。Sherlly,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Sherlock眼底湍流起情绪,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拿叉子叉起食物。

    “慢着,”夫人制止住他,看向身旁的管家:“他咽下花椰菜前咀嚼了多少次?”

    “是五次,夫人。”管家恭恭敬敬。

    夫人的眼睛瞬间盯在Sherlock身上:“Sherlly,我说过多少次,作为一个优雅的贵族,应该咀嚼至少七次才能咽下食物。看看你现在粗鲁的样子,和肮脏酒馆里那些伙夫什么两样,你配得上这个头衔吗?”

    “我本来也不需要这个头衔!”Sherlock彻底爆发,怒道:“母亲,您要我活成一个发条人吗?”他顿了一下,声线已经颤抖:“像哥哥那样的发条人吗?”

    Mycroft放下报纸。当他的神情终于暴露在Rose眼前时,她却发现他仍旧是一副疏离的样子。似乎刚刚发生的尖锐冲突与他无关,他本就高,此刻明明平视Rose,却让她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Rose盯着Mycroft,神情急促而充满哀求,迫切想通过眼神传达给他信息:请快救救Sherlly啊…你可是…他的哥哥…

    或者说,唤起他久违的良知与亲情。

    但Mycroft没有说话,夫人却开口了。“我看你真的要疯了,”夫人伸出手,直直地指着他的额头:“不再只是你的盘子,Sherlly。把餐桌上所有的蔬菜都吃掉。叶绿素能治疯病。但凡少一点,你就去阁楼关禁闭。”

    看Sherlock迟迟不动筷子,家仆不敢违逆夫人的旨令,低着头走向前。有的人摁住他的胳膊,有的人撬开他的嘴唇,有的人拿叉子叉起花椰菜,一个个塞进他的口中。

    “要咀嚼七下!”夫人强调着。

    被迫暴食让Sherlock连连作呕,他的眼角也因为挣扎和抗拒无效而渗出泪渍。然而谁都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到最后,他已经疯狂咳嗽,眼泪也大滴大滴滚落。

    “母亲,”Mycroft终于起身,伸手轻推那些家仆。Rose深呼吸一口气,当她以为他要说“不要再惩罚Sherlock了”时,他下一句却是:“我来吧。”

    夫人显然很满意这样的请求。她爽快地点点头,笑起来像曼陀罗花:“哥哥亲自矫正弟弟,那我可真是期待呢。”她扫视一圈,忽然把目光停在Rose身上。

    大概Rose此刻的神情充满了不解、心痛、不解与怨恨,总之夫人忽然话锋一转,似玩笑般朝Rose发问:“是不是啊,Rose?”

    Rose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平静:“母亲…我——我不知道。”

    她终究没能使理智战胜情绪。当她低头发抖的时候,她听见夫人冷下来的语气:“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福尔摩斯。既然不知道,那么阁楼——”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Sherlock甩开Mycroft的手:“母亲,我错了,我自己来,我一定,一定全都吃掉,”他跌跌撞撞拿起零落的刀叉,飞速叉起食物丢到口中,当然,每一个都咀嚼了七下。他看起来已经用尽了全力去抑制呕吐,却还是被折磨得连连咳嗽,但他没有丝毫停顿。到最后,他已经像一台濒临散架的机器。

    一连多日,这个场景都如同噩梦般在Rose脑海里复映。她终于明白为什么Sherlock对自己的亲情渴望如此强烈,甚至到蒙蔽他理性殿堂的地步。在这样的夫人和Mycroft身上,他自然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亲情的温度。

    报纸上再迷雾重重的凶案,Sherlock都能一眼看出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而对Rose这个活在身边三年的假妹妹,他却深信不疑,甚至关怀备至。

    沙漠里快要渴死的囚徒不会怀疑一湾清泉。人总是会把珍视的东西牢牢攥在手心,更何况对他而言,那东西因失而复得而无比珍贵。

    Rose再一次在餐桌外的场合单独碰见Mycroft时,他已经以极为优异的成绩单从公学毕业,并将进入剑桥大学修读数学学位。

    其实从餐桌的零散谈论中大概能知道,夫人一直想让他修习政治学,以便之后作为家族的代表步入政坛。

    “那一定是你的天地,Mike,”夫人看他的目光中饱含殷殷期待:“你一定能掀动整个政坛,甚至成为内阁背后的执棋手。到那时,福尔摩斯家族的名字也会随你一同而闪耀。”

    Mycroft却平淡而严肃:“我已经按您的要求以相应的排名进入了剑桥。作为交换,您应该给我自由选择院系的权利。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母亲。”

    夫人皱眉,但看到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到口边的话语换成了:“但只是学业,Mike。而不是你未来的职业。”

    “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总之,这场不动声色的较量暂时以夫人的落败而告终。今日Rose在花园遇到了几乎从不闲逛的Mycroft,大概由于最近心情尚可,他难得出来走走。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桔梗枝叶,在他剪裁精细的衣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融不进他灰色的眼眸。他看起来如此闲适,仿佛几周前Sherlock痛苦的挣扎和呕吐声从未存在过。Rose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才能抑制住转身逃离的冲动。

    自从目睹了餐桌上那场“矫正”后,她对这位长兄的情感里掺杂了更深的、几乎令人作呕的寒意。

    在她眼里,他比夫人更可怕。夫人是外露的暴虐,而他,是精密计算下的冷酷执行者,是优雅的帮凶。

    “你大概还在为Shelly的事生我的气吧。”Mycroft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调平缓得像是在评论天气,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Rose的心猛地一沉,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恐惧在胸腔里翻涌。生气?那太轻描淡写了。那是一种目睹人性泯灭后的惊悚与憎恶。

    “我只是在做效率更高,伤害更可控,更能阻止母亲进一步施虐的事。”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生你的气?不,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永远都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刻意助长暴行的行为。”她用了疏远的称呼。

    “理解?Mycroft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近乎讽刺的弧度。“理解什么?理解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链条?”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微加快,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公式:“母亲当时的状态,Sherlock的癫狂,仆人的粗暴干预——变量叠加,失控风险呈指数级增长。放任下去,结果只会更糟。”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一丝不苟的羊皮纸气味。

    “我介入,”Mycroft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能控制力道,能确保食物被咀嚼七次而不至于噎住他,能在他濒临窒息前停止。最重要的是——”他灰蓝色的眼眸锁住Rose,那里面没有愧疚,没有温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事实的精准,“我能最快地让母亲‘满意’。她的怒火一旦被彻底点燃,目标就不仅仅是Sherlock了。阁楼,Rose,或者更糟…你希望看到吗?”

    他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冰砸在Rose心上。除了阁楼那个夫人用来惩罚的、黑暗冰冷的地方,他那句“更糟”又在隐晦提醒她什么?

    Rose的脑海忽然闪回出幼时在孤儿院时被分配的小屋、偶一起围在简陋壁炉前庆祝圣诞的时刻、夫人看到她时意外而满意的神情,以及,她第一次与Mycroft福尔摩斯见面,对方那句不知所谓的“血缘是劣质的粘合剂”论调。

    她感到一阵眩晕。Mycroft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割着情感,只留下赤裸裸的“效率”和“止损”。她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鼻梁高挑却毫无波澜的脸,那双能洞悉一切却似乎无法容纳常人情感的眼睛。

    愤怒在恐惧的冰水中挣扎,但一种更深、更无力的悲哀随之涌了上来。

    “所以…伤害他,是为了保护他?或者…保护我?”Rose显然还在质疑这是不是他为自己的冷漠无情寻找的完美借口。

    “维系一种必要的稳定。”Mycorft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不带感情的疏离:“在具备终结一切的力量之前。”

    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她过于直接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目光,重新将目光投向桔梗丛,仿佛这场对话已经耗尽了他对“低效交流”的耐心。

    “这些花是昨晚盛开的。甚至昨天下午还是花苞。”见氛围有些尴尬,Rose随口感叹了句。

    Mycroft挑眉,显然有些意外:“哦,你说这个。嗯,这些花朵可真是…新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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