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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苍山(四)

    祝祈悠悠转醒,梦境与现实交汇的一刹,她有些怔然。

    眼前忽出现一只玉瓷茶盏,少年修长白皙,骨形好看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师尊,喝水。”

    “谢谢。”祝祈接过,一饮而尽。清冽冲缓心中的闷意,她想起梦中发生的事来。

    “真的有未来的人回到过去吗?”她问道,当然,她并非想要沈烦给她一个回答。

    于是没等沈烦开口,她又摇头,轻笑:“算了,既然答应了人家,不管真假还是怪诞,都要做到。”

    沈烦听她说,就静静地“嗯”一声。

    马车忽停止前行,车夫“吁”一声,向内喊:“长……小姐,咱们和接亲的撞上了。”

    祝祈温声:“那让他们先过,别误了时辰。”

    车夫依言,让出一个可以供对方通行的位置来。

    马车和喜轿擦过时,那辆帘中轻轻传出道女声:“多谢。”

    人群渐渐平息,祝祈问:“这是谁家的喜事?”

    车夫答道:“方才听百姓说,应是盛阳郡闻家小公子的,闻家乃将门世家,满门忠烈。”

    祝祈问道:“那这新娘子怎么说?是家里人安排的?”

    “新娘子只说是救过闻小将军的命,闻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恰好她也钟情小将军,便作了一桩顺水推舟的美事。”

    祝祈默默:“现在都不讲究门当户对了么……”

    她并非旧观念,不过她所了解到的不是门当户对的爱情,大多没有好结果。

    “那小将军他知道此事吗?”

    车夫耸耸肩:“谁知道呢。”

    马鸣声悠扬,祝祈偏头侧眼,纱帘一角被风掀开,她恰与人群中一位少女对视。

    那少女着身古素青衣,三千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挽起,眉眼空而淡,是琥珀的颜色。

    极浅,仿佛佛前那盏青灯内悠悠明明的烛火。

    二人视线交汇,又不约而同的分开。

    从盛阳郡再往前十几里,就是明安的京城——盛京。

    王宫内,国主焦急地在殿中走来走去,时不时唉声叹气,眉头直皱。

    身旁的国师看不下去了。“陛下,”他道,“虽然老臣知您等待郡主心切,但能好好坐着吗?这样您看起来好傻。”

    “你懂什么?”国主吹胡子瞪眼,“第一次见面当然要给今安留下好印象,坐着像什么话,你也给我起来!”

    “……”

    国师拍拍袖子,悠悠哉哉的,国主正要训,一个属下来报。

    “何事?”国主立马恢复生人勿近,威严毕露的模样。

    国师:“……”呵呵,真会装。

    属下道:“郡主回来了。”

    国主:“我当然知道郡主回来了……等等,你说郡主已经回来了?她现在在哪儿?殿门口还是来宫殿的路上?我这身打扮还行吗?看上去如何?今安会不会觉得她这个舅舅老土?”

    属下:“……”这是我能听的吗?

    属下一言难尽,还是道:“陛下,郡主已经在殿前等待觐见……”他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风刮过,再一看,哪里还有国主的影子,早“飞”出去见他的乖乖小侄女儿去了。

    国师一脸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

    属下:“……”谢谢,我并不想习惯。

    国主本来看到祝祈时欢欣雀跃,欣慰感动,却在目光接触到她身边的沈烦时顿生警惕,“你是何人?怎跟我……郡主走在一起?”

    祝祈主动介绍道:“他是我的徒儿,沈烦。”

    沈烦乖乖开口叫人:“陛下好。”

    “怪道如此。”国主放下一点戒备心,眼睛亮闪闪的,“你们等久了吧,这路上周车劳顿的,先回宫修整一会儿,晚间咱再开宴!”

    他一点国主架子都没有,嘻嘻哈哈的,国师面不改色的解释:“他?神经犯了。”

    “燕周楚你才神经犯了,你全家都神经犯了!”

    “无故骂人,不能做好明安表率,小心我掺你一本子!”

    “那我就做个昏君!滚!”

    祝祈:“……原来你们平日是这样的吗。”

    不过后来祝祈才知道,明安信奉鬼神,国主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是为了让早逝的王后能够安心转世。

    当日夜,宫中灯火未眠,明月如霜。

    祝祈随国主坐上首,身边是沈烦,其下一众王公大臣,有的在偷偷打量着她。

    国主举杯道:“时隔二十一年,我们的小郡主终于回到了故乡。孤决意赐土田五百顷,城邑一座,其封疆之内,吏治皆听郡主监理,如何?”

    众臣连连称好,又夸赞祝欢惊才绝艳呐,温良敦厚呐,一切捡国主爱听的说,把国主哄笑得合不拢嘴,喜上眉梢。

    若不是祝祈不喜过多被关注,估计国主能当场把她身为清敛宗长老之事说出来,封她为什么某某公主。

    祝祈偷偷与沈烦耳语,玩笑道:“以后你出门可要唤我郡主了。”

    “郡主殿下。”沈烦改口很快,认真到祝祈以为他也在开玩笑。

    好罢,看沈烦神色还真不是开玩笑……

    她小酌几杯,有些醉乎乎的便起身离了座,独自逛逛醒酒。

    祝祈极爱吃酒,但沾酒即醉。先前某次在清敛宗时与众人吃酒吃高了,掀了人家半座山,才为清敛一众得来的教训。因此她这会收敛了些。时人已经聊到边境之事,她便趁着人不注意走开。

    月黑风高夜,冷风寒澈。不知何时她走到了湖边,月光倾泻,洒下点点粼光,湖面微泛涟漪。

    “是谁在哭?”隐隐约约间,祝祈听到哭泣声,声音极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仿佛从地底一下撵出来似的。

    她的脑海里有声音说:“跳下去。”

    “跳下去,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见到……谁?”

    “一个既恨你,又爱你的人。”

    或许是环境过于寂寥萧森,和着那滴滴的呜咽,祝祈脑袋晕晕乎乎的,竟真有跳进湖中的冲动。

    在一脚踏空,身体往湖中倾倒之时,一道身影出现,拉住她乱飞的衣袖,将她带回来,圈在怀中。

    “师尊。”沈烦紧紧抓住她的手,“你喝醉了。”

    “小烦,你有听到什么吗?”祝祈闭了眼,安心偎在沈烦怀中,声音低低的。

    “没有。”沈烦道,细心替她掩了袖袍,把手盖住,“师尊,这边冷,我带你回宫,好吗?”

    祝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正她酒后做的事或说的话即使醒了她也可以装作不记得,于是突发奇想,“你给我唱首歌罢。”

    出乎意料的是,沈烦承了下来。

    温润的嗓音诉说着古国的情话,缓缓流入祝祈的心中。

    “……”

    “这是漠州语?”

    她记得,沈烦来自漠州。

    “嗯。”

    ……

    第二日,祝祈刚睁眼,就见十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手执各类衣饰和妆匣,排成一排压在床头。

    祝祈喃喃:“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倒头就睡,被梳洗的大姑娘捞起来,尽心尽力地打扮。

    祝祈的底子本就好,被簪花金裙一衬更是娇艳尊贵,似九重天界金殿王座上的神明。

    国主背对着她偷偷抹眼泪,道:“像,太像了。”

    长公主与他少时分别,一人留在盛京,一人驻守边疆。他仍记得长公主临走时对他的笑,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对他说:“等我回家。”

    然后此去经年不回头,往事匆匆。

    很多年后,他终于等到她回家。

    那时他已鬓生霜发,君威天下;而她尸骨无存,一捧旧衣,故魂归家。

    宫中景殿祝祈拉着沈烦逛了大半,经过那刻着“明无殿”牌匾的行宫时,被宫人阻止:“小殿下,此地乃前……大皇子殿下的旧居,很晦气的,小殿下还是莫要进去。”

    祝祈本就随意逛逛,听她如此说,便移了目光,心中却道:“大皇子……是我那个前太子表哥的旧居吗?明无明无,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点。”

    当下宫人跟随,祝祈不自在,便悄悄轻点沈烦的指尖,用传音术问道:“小烦,你想出去玩吗?”

    沈烦眼一亮,又犹豫起来,祝祈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打包票道:“就你和师父二人,我们扮作寻常姐弟,不会被发现的。”

    以防万一,祝祈又用幻术做了两只替身人偶陪伴随从宫人,这才与沈烦偷偷摸摸出了宫。

    人间的街市不论在何时都很繁华,比祝祈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是她不曾见过的热热闹闹,纷纷扰扰的人世。

    “小烦,你瞧这个。”祝祈凑到一家卖旧画本的书摊前,示意沈烦来看。

    沈烦一眼扫过去,有什么《偏执娇宠·帝君狠狠爱》,《六界盛宠·魔尊夫人哪里逃》啊诸如此类,更有一本《天降鸿运·夫人一胎九宝》。

    鸿运是何鸿运?一胎九宝?女主真的不是兔子妖吗?

    沈烦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多多的问号。

    显然祝祈完全被书名吸引了兴趣,爽快付了账,看见他呆愣的模样,不禁笑道:“别傻了,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去。”

    书摊老板望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感叹道:“哎,现在的小两口真会玩,都称起姐弟了……等等夫人您书还没拿啊!”

    沈烦也想起自家师尊付完钱后两手空空,就知道她忘记拿话本了。同正等着的糖人的祝祈说一声,沿原路回去,他很快找到祝欢选的那几本。

    老板替他装好递给他时,却发现他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桌拐处看。他疑惑的学这位客人的样子去看,恍然大悟,将沈烦盯的那本书从话本里抽出来。

    “原来客官喜欢这个呀。”

    沈烦仓促移开视线,以为戳中他心事的老板“嘿嘿”一笑,对他挤眉弄眼,“看不出来嘛,你和你小娘子成亲刚不久吧,妇唱夫随的,如胶似漆,谁看了不羡慕。”

    沈烦眸光闪了闪,轻“嗯”了一声,没有反驳老板的话。

    “这书呢就送你了,祝你和你娘子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烦把老板送他的书与祝祈买的话本分开,放进了储物戒中。祝祈拿着糖人对他挥手。

    金衣蝶舞,云花漫漫,光华浮转间,烟火浓烈处,有一佳人言笑晏晏。

    皎皎似明月,夭夭若灼桃。

    她与尘世共行,一身不染尘浮。

    “喏,你尝尝这个糖人。”祝祈喜欢甜食,便毫不吝啬地与沈烦分享。

    甜食好像并不符合世人对修道之人的看法,在他们眼中,白衣飘飘的修仙人就应该人淡如菊,除了苍生便没有喜欢的事物。

    先前祝祈也有想再沈烦面前好好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但日子一长,又有殷回,祁听在耳旁唧唧哇哇,她索性就不装了。

    “毕竟阿祝还是孩子,你们都让着她些,可好?”

    刚被祝祈威胁秘密的殷回“呵呵”道:“她都二十一了,还是个孩子?”

    向来以公平公正被世人称赞尊敬的清衍神尊开口,一颗心偏袒到九霄云外去:“阿祝不论多大,在师父这里,永远都是孩子。”

    谈及至此,又不得不提起一件小事,其实在祝祈刚认人的那几年,她是叫过柳山逢爹的。

    这也不怪她,她刚生下来就被她娘托付给了柳山逢,除了亲自喂奶,他是既当爹又当娘,偏偏祝祈小时候极其粘人,一会没见到师父就张开嘴哇哇大哭,非要柳山逢抱她才肯停止哭泣。

    是故她虽有很多师兄姊,在小时候——尤其是不记事时,都很少见到人。

    “那时你每日都要我哄着才肯睡去,千年还好些,你师兄一来抱你就哭。”柳山逢笑着告诉她。

    于是在这样的先天条件下,某日祝祈开了口,张口就一字:“爹!”

    当时她已经能和殷回他们和谐相处了,祁听听到她说的话,愣愣的,“我们也不是祝小雀的爹啊。”

    殷回翻了个白眼,那时的他还是开心讨厌都写在脸上的:“废话,她是在叫师父。”

    总之后来祝祈叫柳山逢叫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爹,被祁听、殷回嘲笑了好久,也算是她在清敛一段鲜为人知的黑历史。

    见祝祈跃跃欲试的模样,沈烦没有拂了她的兴致。

    他咬一小块,确实很甜,还想说话,祝祈道:“回去罢,免得舅舅着急。”

    他最终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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