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一眨眼间凯瑟琳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强行压榨身体使用魔力之后，她陷入了短暂的失明。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各种杂音混在一起。她连扶着桌子都站不稳，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只是低血糖而已，坚强些。”她以为是低血糖，没太在意。定了定神，她摸索着靠近桌子，想借力站起来。手指碰到冰凉的桌腿，她用力抓住，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往上撑。
“三…”
“二…”
“一！”凯瑟琳不由得使出更多力气。
就在她快要站直的时候，力气突然抽空了。她重重地跌坐回去，屁股磕在硬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恐惧慢慢爬上来——身上没有糖，一块也没有。这废弃的仓库里更不可能有。就算有，她也看不见，摸不着。在黑暗里乱爬，不被地上的杂物划伤都算走运。凯瑟琳眼睛一酸，分不清脸上的是汗还是眼泪。
脑袋里像塞满了棉花，又沉又胀，一个声音不断催促她闭上眼睛睡过去。她使劲甩了甩头，想赶走那声音，结果只是让自己晕得更厉害，胃里一阵翻腾。
“不能睡…” 她小声对自己说，声音有点抖。要是真晕倒在这里，她毫不怀疑自己会一直躺到身体僵硬发臭都不会被人发现。
“要活下去，活下去，回家。”她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压下心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得出去。她记得门口的方向。以前几步路就到的地方，现在变得无比遥远。那些原本可以轻松绕开的障碍物，此刻成了如大山一般不可跨越。
她伸出右手，小心地向前摸索。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地面，试探着前方有没有东西挡路。一点点，挪动身体，开始往外爬。
凯瑟琳分不清是砂石还是玻璃碎片划破了掌心的皮肤，现在正火辣辣的疼，疼到她又想哭了、想家。
她喘着粗气，额头抵在右手上歇了一会儿。耳朵里的嗡鸣声小了些，但眼前还是黑的。不能停，得爬到门口。
右腿突然撞上个硬东西——是翻倒的木箱。凯瑟琳记得那个木箱，是前些天她和汤姆练习漂浮咒的时候碰翻的，但那时她只顾着和汤姆庆祝自己的突破，没去扶正。她咬着牙，蜷起身子从旁边绕过去。膝盖擦过粗糙的地面，粗布磨的她生疼，不用想就知道破皮了。
终于，指尖碰到了门框。她撑起上半身，手指发抖，试了两次才抓住门把手。门开了，她再也撑不住，瘫软在门槛上。
黑暗彻底吞没了她。
———
天色一点点变暗，凯瑟琳仍没醒。
“凯瑟琳！凯瑟琳！”安娜正焦急地寻找她，晚餐时凯瑟琳的位置上没有人，安娜那时只以为是小孩子贪玩误了点，还给她留了半碗饭在大锅里保温。结果到了查寝时还没看见人安娜顿感不妙，套上外衫提着煤油灯就冲去院子里找人。
安娜提着煤油灯经过仓库时，差点被绊倒。灯光往下一照，凯瑟琳蜷在仓库门口，脸色惨白，手心全是血痕。
“老天！”安娜蹲下去拍她的脸，“凯瑟琳？醒醒！”
没反应。安娜啧了一声，弯腰把她抱起来。孩子轻得不像话，胳膊和腿冰凉。再一看手臂和膝盖血淋淋的，把安娜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凯瑟琳冲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当安娜带着凯瑟琳回到医务室时科尔夫人正摸着黛西的额头测温：“差不多退烧了，再住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砰”地一声木质门猛然砸上，科尔夫人头也没抬斥责：“怎么搞那么大动静，现在是孩子们的休息时间。”
安娜喘着粗气把凯瑟琳放到另一种病床上，顺手把沾上砂石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刚要开口就听见黛西尖叫一声：“呀！”
科尔夫人蹙眉：“你们今天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话音未落她顺着黛西的视线看到病床上的凯瑟琳也惊呼一声“老天！这孩子怎么搞的！”
安娜摇摇头，只说一下午没看着人，在西边仓库找到的。话语间手上动作不停，专注消毒包扎，沾上砂土的地方小心翼翼擦去脏污，然后用镊子夹住酒精棉花消毒。期间凯瑟琳被疼得呢喃轻呼迎来安娜一顿“斥责”：“疼还到处跑，疼才好！叫你好好长几分记性。”可她手上动作却放轻了。
科尔夫人则是一直拧着眉，沉着脸从抽屉一堆药里翻出消炎药给凯瑟琳喂了下去。
一直到次日黛西出院凯瑟琳都没醒，没有发烧却也身边离不了人，于是早饭时只有科尔夫人一个人管着孩子们。
汤姆坐在食堂长桌边，慢吞吞地撕着面包。比利和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其中就有黛西。
“安娜抱着怀特回来的！”比利压低声音，“她浑身是土，手都流血了！” 黛西缩了缩脖子，没去看比利，只是伸手扯了下比利的袖子让他别声张。可比利显然听不进去，讲得有鼻子有眼，给人感觉就像在场的是他一样。
汤姆的手顿了一下，面包屑掉在桌上。
“在哪儿？”他问，声音很平。
“医务室呗。”比利撇撇嘴，“活该，谁让她老一个人乱跑，下一个就是你，里德尔——”
汤姆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刮出刺耳的声响。引得科尔夫人侧目看了过来，比利吓得闭嘴。
汤姆没看他，转身走了。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汤姆站在走廊阴影里，听见安娜在里面叹气。
“那么多擦伤，低血糖，加上体力透支……这孩子到底在折腾什么？”
床板吱呀一响，凯瑟琳微弱地咳了两声。
汤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直到指甲缝里塞满石灰。
终于汤姆听见了凯瑟琳的声音，凯瑟琳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以及藏不住的疲惫，就像经历过一场恶斗一样：“安娜。”
他不由得向前一步，凑到门缝旁边仔细听着。
安娜则瞬间收起了担心的面孔，劈头盖脸训了凯瑟琳一顿：“你一个人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要干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搞得我们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找你，多让人不放心！”
凯瑟琳知道自己做错了，也知道安娜和科尔夫人又救了她一次，低下头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安娜，我只是好奇那里有什么……然后，然后错过了中饭又被一只超级吓人的蜘蛛吓了一跳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凯瑟琳扯了个谎，没说练习魔法的事，“幸好有安娜，不然我肯定要死在那里了，安娜最最最好了。”
汤姆一下就听出凯瑟琳在撒谎，不由得疑心起来，她有什么事需要一个人去仓库。
安娜见她说得诚恳，脸色缓和了一点：“什么死不死的少说点，也不怕主真听了去把你带走。行了，你没事了就自己在这休息休息吧，过两天有禁闭等你——为你的不守规矩。”
凯瑟琳瞬间脸色苍白起来，又故作镇定应下。
“咚，咚，咚——”教堂的钟响了，已经到了11点，是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安娜看凯瑟琳的情况好些了，又喂了一次消炎药后就离开医务室去帮衬照料孩子们了。
汤姆快速后退，往楼梯死角藏了藏，等到安娜走后才往医务室走去，他本想去嘲弄凯瑟琳一番，看她离开自己后过得那么狼狈，却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她压抑着的抽泣声。
汤姆愣在原地，放轻脚步进去，一直走到凯瑟琳床位面前她都没说过话，只一味抽泣着。
汤姆意识到不对劲，把手伸到凯瑟琳面前晃了一下，只见她完全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