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回答,那边又问:“住的地方找好了吗?工作呢?工作方面有什么想法?”
连珠炮弹的问题让赵芦苇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但她知道,这是因为担心她,像赵宁雨一样关心着她,而且当初周络和本就很反对她独自一人回曲林,担心她在曲林无依无靠。
“说来话长,出门在外还得是靠朋友。”
“看来是安顿得差不多了。”周络和从听筒里听到地铁报站的广播声,“在外面呢?”
“嗯,在地铁上,出来买点工作要用的资料,准备回去了。”
“这个点还在地铁上,午饭又是汉堡解决的吧。”语气像极了语重心长的长辈,话一出口,周络和有点后悔,他可不想做什么长辈.......
这样的语气让赵芦苇顿感熟悉,心有灵犀般开玩笑打趣:“是是是,以后一定少吃垃圾食品,家长大人——”
久违地又听到她俏皮的打趣,周络和被逗笑,胸腔跳动的心柔软得不行。当一个人接住了你的温柔,心底深处的悸动早已让你深陷得无法自拔。
两人继续聊了些彼此的近况,再平常不过的通话却让赵芦苇觉得回程的路似乎没那么长,也让那颗因为刚来陌生城市而漂浮无依的心,稍稍安定。
赵宁风失落地晃荡回了家,一进屋就看见了吴姨为他备好的饭菜,贴心地用罩子罩好在餐桌。
差点忘了,今天是吴姨工作最后一天,应该早点回来的……
因为中午的意外,他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心事重重的赵宁风并不感觉饿,但依旧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上。一连串“叮叮叮”的门铃声从玄关方向相继传来。
赵宁风并不理会,慢悠悠换好衣服才走去玄关开门。
“在家做贼呢?这么久才开门”,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挤开他往里走,和她按门铃的风格一般,风风火火。
“赵宁雨?”要不是从按门铃的风格和说话声音判断,他都不敢确定这一大团子是他自小就爱美又苗条的表姐。
“都快19的人了,还不知道点礼貌,叫姐!”
“你参加增肥训练营了?我家门框都要被你挤坏了。”他打量赵宁雨进屋的身影,还不忘趁机损她。
赵宁雨懒得跟他掰扯,回曲林这段时间大家都是这个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换个风格不行啊。”
赵宁风不可置否,进厨房把热好的饭菜尽数端上餐桌。
“好香啊,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呢,嘿嘿”赵宁雨熟门熟路将两人的碗筷拿出来,摆好。
“每次都是踩点出现,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的饭点啊。今天这是吴姨准备的最后一顿饭了,再想尝到得几个月之后。”
“你觉得可惜,是吧?姐懂你。”赵宁雨如饿虎扑食,满嘴塞满饭菜。
饭菜没来得及咽下,就开始进行今天的首要任务,“懂你唯你表姐我,我给你找了个辅导老师,人家不仅学习好,做的饭菜也是和吴姨有的一拼,亲尝,包少爷您满意。”
“就吃成你这体型,口味是挺方便你蹭饭的。”
“吃你两口饭不带人身攻击的啊,要不是我妈担心你,我才不会特别邀请我朋友出山呢!”
饭菜不停送入嘴里,也不影响赵宁雨持续输出:“你看你,这时间才吃饭,要是吴姨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又不吃饭了”,好像她忘了这个点还没吃晚饭的人不只有赵宁风,“况且你的语文确实得再突击突击了。”
“我不需要,我有自己的学习计划。”大段的游说在赵宁风这里一秒失效。
“没有商量的余地啊,姨妈都已经同意了。”
搬出杀手锏,赵宁风变得沉默不语,没有再反驳。
见状,赵宁雨又觉得是不是放招太大,又开始利诱,“你目标院校不就是我们学校吗,有本校优秀学姐传授经验,简直如虎添翼,而且吴姨做的饭菜还不如人家做的味道正宗呢,那道槐花蒸鸡保证和在槐山村爷爷那里尝到的一模一样!”
槐花蒸鸡啊,想吃爷爷做的蒸鸡了。
爷爷不常做这道菜,他说老母鸡要留着生蛋,鸡蛋卖了钱是要给赵芦苇上学用的。但是每次做蒸鸡,赵芦苇都会很开心,总是会专门去地里扯着嗓子喊他:“宁风,快回家吃鸡啦——”
赵宁风已然又陷入回忆中,想起和这道佳肴有关的回忆,嘴巴机械地吃着饭。
赵宁雨好声好气的利诱被明显无视,颇有点心虚,一拍桌,兀自决定。
“明天放学后,安排你们见面聊聊。”不给赵宁风拒绝的机会,赵宁雨转眼已到玄关穿鞋,给他发呆的表弟下完通知,甩门离开。
第二天,赵宁雨担心她那不听话的表弟不按约定赴约,早早在他学校门口蹲点,逮到赵宁风就拽上车,扬长而去。
高三的放假不是休假,只是短暂的休整。校园林荫道上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青春稚嫩的脸上只洋溢着一丝兴奋,更多是备战高考的疲惫神情。
往日这种短暂的周末,程烁总会去赵宁风家打发时间,顺便蹭饭。
今天赵宁风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
只远远见赵宁风被一个胖胖的女生拽上车后离开了,他没来得及问昨天的反常。
程烁今天没有背包,宽肩初显,校服下的身形清瘦,却笔直挺拔。短发清爽又毫无修饰,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浑然突显一股书卷气,但还是掩盖不住少年清俊帅气。
少年不时引来路过少女的侧目,在注目下他走出校门,消失在人行道拐角处。
不多时,一位身着叠搭T恤的少年走出,短发被压在鸭舌帽下,除去了眼镜的遮挡,更显俊朗。如果不是从裤装分辨,无法区分出刚才和现在是同一个人。
如果放学直接回家,他都会换掉校服。为了避免被高利贷认出他在哪个学校上学,每天到学校讨债闹事,临近高考了,他不想惹事。
一年前,程烁父亲生意失败,申请破产后,仍欠了一大笔钱,东拼西凑还是不够偿债。无计可施下去借了高利贷,想要卷土重来。无独有偶,再次投资失败。
此后,经常有高利贷找上门。
去年高利贷还到学校找上程烁,在校门口大打出手,导致无辜劝架的学生被牵连受伤。程烁因此还被停学了一年,未能参加高考,转学后进了现在的复读班,也认识了赵宁风。
老小区还未到点亮路灯的时间,老巷昏暗,路上仅有的行人也只能依稀判断出轮廓。脚下石板坑洼不平,稍不注意踩到松动处而上翘,溅出泥水。
程烁专注着脚下,小心避开松动处。突然,几个高大黑影从昏暗的角落里窜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是一个魁梧的平头男,手臂和脖颈黑黢黢满是狰狞的纹身,昏暗中手臂上纹的那条蛇,蛇眼如活物闪着可怖的光。
平头男一把提起程烁的衣领,拖扯进一旁的死巷,问道,“说,你爸藏哪去了?”
程烁低着头,喉咙干涩:“不知道……”。
“少给老子装蒜!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另一个瘦高黄毛前跨了一步,狠狠踹向程烁腹部。
凶狠的冲击力袭来,程烁跌趴在地,腹部顿痛万分。
看来今天在劫难逃,程烁绝望的想。
纹身男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狠厉,“那我们来帮你想想你爸藏哪了。”程烁倏一听到纹身男的话,令人心疼地本能蜷缩身子,双手自觉死死护住脑袋。
几个人一拥而上,拳脚像雨点般密集凶狠地踹打在少年身上,程烁咬紧牙关还是疼得闷哼出声。
他本以为今天会是场劫难。
然而巷口传来制止喝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霎时停下,平头男人吐了口唾沫:“别管闲事,臭丫头滚远点!”
程烁扯着流血的嘴角,尝试呼救:“救命——我不认识他们!”
少年的求救让赵芦苇定在原地,打消了事不关己的心思。
几人中的一个矮个胖子朝赵芦苇走来,骂道“臭婊子,叫你滚!听见没有!”
赵芦苇远远望见被殴打倒地的少年,护着脑袋的手臂堪堪遮住了五官脸,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太真切。
清晰可见的是少年身上大片泥污和密集的脚印,这些人真够狠的,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矮胖男发现自己的话显然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无视,他三步并两步就要到赵芦苇近前。
矮胖男的逼近,让赵芦苇收回视线,不假思索地抄起旁边的大型垃圾桶,用桶身把矮胖男撞得一个趔趄,长满青苔的地面没有抓力,矮胖男直接滑坐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桶身锤了脑袋,被彻底击倒在地。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跨过矮胖男继续往前俯冲,
其余两人见状,准备也朝她这边过来。
双方甚至没有对峙的时间,她一转桶身,就把桶里的垃圾尽数甩出,招呼在两人脸上。
垃圾桶里不知道是谁扔的过期已久的腐臭酸奶,全被洒了出来,酣畅淋漓地给他们洗了把脸。
还有更恶心的带血鸡内脏也紧随其后飞出垃圾桶,把他们恶心的一时懵逼。
垃圾糊了眼,两眼抹黑的间隙,等待他们的是整个垃圾桶飞过来。
已然爬起来的少年看得都忘了逃跑,赵芦苇箭步过去,拉起受伤的少年就狂奔逃离。
那两人抹了把脸,被恶心坏了,誓要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臭丫头,没顾还躺地的矮胖男就紧跟上跑掉的赵芦苇。
这个小区的巷子赵芦苇最熟悉不过,东拐西绕很快来到了大路上。
一辆公交车从两人身边驶过,逐渐减速将要停靠站点。她灵机一动,拉着少年往公交站方向加速。
公交一到站,等车的人都不管不顾地一拥而上,谁都想先上车占座。
赵芦苇扯下程烁的鸭舌帽,对他说:“你上车!”
她用尽全力将程烁推进拥挤的人群,程烁虽然浑身都痛,但也不负赵芦苇的努力,用仅余的力气死命往车上挤,颇费了点功夫,终于上了车。
程烁一上车便透过车窗,焦急搜寻救他的女生。
可一个刻意遮掩自己的人又如何能看得到呢?
此时的赵芦苇已经脱下被垃圾染臭的防晒外套,戴上程烁的鸭舌帽,低调隐在人群中。她像条灵活的鱼,游过人潮,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两人算是成功逃脱。
一直没空管从刚才就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现下跑出很远,才想着点开手机看看。
一看未接来电。
糟糕,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