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扶光的声音清冷，却有种不得不回答的强势。
季扶光的声音清冷，却有种不得不回答的强势。
“啊，应该是我刚才太着急，没有仔细找，”盛知意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拿出发簪，“还以为是落在茅屋之中。”
“既然是你这么喜欢的东西，还是要妥善保管好，下次若是丢了，只怕我要亲自替你找回来了。”季扶光声音柔和，像是在说笑打趣，又像是……
一种隐隐的威胁。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一定不会了。”盛知意将发髻放进储物袋，指尖在金丝璎珞上顿了顿，忽然抬睫轻笑，杏眸中星光点点，含韵一点稍纵即逝的锋芒，“那只木碗刚才还好端端的，忽然碎裂开来，真叫人遗憾。方才碎裂的声响，倒是让我想到前些时日在宗门中，师兄教导我们如何令剑气引而不发的手法。”
季扶光的眼眸寸寸凝霜，如细雪飘落万丈寒山。
“小师妹……”他刚启唇。
“师兄，”盛知意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眼眸中的锋芒早已消逝，宛如错觉，“定是那木碗质地疏松，方才置于桌上便已生出裂纹，师兄的手可被碎屑所伤？”
话音未落，她已抽出随身手帕，作势要去擦拭季扶光的掌心。
季扶光垂眸，凝视着她的动作，指节分明的手却缓缓收紧，将那方鲛绡揉捏成一团，指骨透出用力挤压的苍白。
盛知意面上仍维持着浅浅笑意，足下却已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
季扶光的手倏然张开，揉皱的手帕在空中缓缓舒展，最终以一种布满狰狞褶皱的姿态，无声飘落在地。
他唇角勾起，脸上绽开那惯有的，出尘脱俗的温润笑容；“多谢小师妹挂心。”
刚才那种直透脊背的寒意，恍如错觉。他又变回了那个光风霁月、无可挑剔的天衍宗首席大弟子。
秘境中明明四季如春，盛知意却觉得一股说不出的阴冷袭来。
溪水蜿蜒流淌，她默默落后季扶光半步，垂下眼，便能看见他衣摆上曲折往复的海蓝连山纹，反复得令人找不到头绪。
贝齿无意识咬住下唇，盛知意神色恹恹，心绪烦乱。
她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似乎如同她笔下所写，一切似乎又截然不同。
“当心！”
季扶光一声断喝，手中长剑如惊鸿照雪，倏忽而至！直到几缕碎发被剑气削落，翩然而下，盛知意才惊觉剑已出手。
好快的剑！比之前刺向金线蟒，更快上三分！
盛知意急退一步，下意识拔剑出鞘，这才循着季扶光剑指的方向望去。
剑光清寒，直指地面。
地上蜷缩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粉色芙蓉裙，羊角髻，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她双手死死捂着脸，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一切。
“你是何人，缘何在此秘境之中？”季扶光声音沉冷。
小女孩充耳不闻，捂脸的手纹丝不动。
“以为闭眼捂耳，便能假装一切都未发生么？”盛知意啼笑皆非，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小女孩的胳膊。
小女孩身体一僵，似乎明白已经无处可躲，慢慢放下手掌抬起头。
看清她面容的刹那，盛知意在心中微微一愕。女孩眉目秀丽，此刻被森冷长剑指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敢落下。
“你是花妖？”盛知意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小女孩惊得瞪圆了眼，慌忙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没有……没有露出枝叶啊。”
盛知意指尖轻点自己的眉尾示意。
小花妖的眉尾处，赫然浮现几片小小的、粉嫩的花瓣纹路，从骨肉中自然生长出来。
察觉出自己化形术的破绽，小花妖沮丧地垮下脸，待瞥见寒光凛冽的剑尖，她眼中立刻盈满哀求：“我……我只是想跟你们玩……没有害人的意思！”
秘境隔绝百年，不与外界互通，她初化人形，又见到外人，生出玩闹之心，怎料轻易便被反制。
盛知意刚要开口，便看到季扶光薄唇微扬，脸带笑意，如寒泉漱石般清越的声音悦耳动听，其中却有冰冷刺骨的意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话音未落，长剑向前，剑尖瞬间刺破小花妖脖颈的皮肤。
“等等！”
盛知意脱口厉喝。
季扶光眉尖轻挑，凤眼微垂，眸底掠过一丝玩味的幽光，“哦，小师妹要为这妖物求情？”
“她虽是妖，但未行恶事，罪不至死。”盛知意语气虽有游疑，灿若繁星的眼眸却异常坚定，“恳求师兄饶她一命。”
“三次。”季扶光淡淡道。
“什么？”这句话没头没脑，盛知意微微错愕。
“若她存了歹念，方才至少有三次机会……”季扶光抬起修长手指，隔空虚虚划过盛知意白皙的脖颈，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寒意，“能用利刃隔断你的喉咙。”
那指尖划过的轨迹，竟让盛知意颈侧皮肤泛起一阵幻痛般的凉意。
“但她没有，不是吗？”盛知意咬牙坚持，迎上他的目光。
季扶光不自觉眯起了眼，少女眼中那份执拗的星火，灼灼逼人，仿佛要将这虚伪世间烧穿一个洞。
他勾唇笑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惶惶不安的小花妖身上，微微俯身，姿态从容优雅，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清润悦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悲悯：
“听闻草木精灵修行不易，逢春则生，遇劫则衰，小友于秘境之中盘桓日久，想必对此间天地……了如指掌？”
措辞文雅至极，听起来近乎称赞，然而盛知意的心却直直落入寒潭，看着季扶光完美无瑕的侧脸，听着他滴水不漏的温雅言辞，刚才生出的尖锐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湖底蔓生的水藻，越缠越紧。
小花妖茫然地抬头，显然并未领悟这言语中的机锋，“我才……刚刚化形……”她嗫嚅着，声音细若蚊呐。
“你有没有见过，”盛知意深吸一口气，替季扶光点明，“藏着宝物的特殊之所，亦或者……有强大妖兽守护之地？”
或许是盛知意的提醒足够具体，小花妖想了想，怯生生开口：“离我们凤羽一族栖息地不远，倒是有块地方散落着兵器……只是……”她不安地偷瞄了一眼季扶光，声音越来越低，“那些兵器又旧又破，这……也算吗？”
万剑冢！
上古神魔战场遗落的神兵利器，秘境中不见天日，器灵沉寂，自然黯淡无光。
“师兄，顺路一探，也不耽搁什么，如何？”盛知意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季扶光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墨瞳。
季扶光幽幽看了盛知意一眼，从容地挽剑归鞘，“那就劳烦凤羽小姐引路了。”
小花妖在前面带路，两人紧随其后。秘境空间诡谲，看似平野无垠，随着小花妖数次转折，眼前景象骤然一变，一道幽深裂谷突兀地出现。
“就、就是这里了。”小花妖停在谷底入口处，声音发颤。
谷底寒气弥漫，丝丝缕缕的白雾在其中升腾变幻。白雾深处，隐约可见长剑斜插于地，剑身锈蚀斑驳，黯淡无光。更深处极目不可见，想来有更多兵刃遗落其中。
“我……我能走了吗？”小花妖胆怯地开口。
盛知意心中感慨，小花妖果真心地纯良，刚才带他们过来，明显经过了许多机关，但她却丝毫没有趁机启动机关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将两人带至此处。
她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脂玉手镯，拉起小花妖的手，套在细弱手腕上：“劳烦你给我们带路，这手镯虽是凡人器物，却精致可爱，权当做谢礼，你快回去吧。”
小花妖转了几下手腕，抬头看了一眼盛知意，提起裙摆转身欲逃。
就在这一霎，剑光暴起，如毒蛇吐信，直噬她毫无防备的后心！
“叮！”
金铁交鸣，盛知意长剑悍然出鞘，千钧一发之际格开致命一击。
剑气被撞偏，从小花妖心口偏斜，伤及肩头，带出一蓬血雾。她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了粉色衣裙。
“季扶光，你定要斩尽杀绝吗？！”盛知意双手紧握剑柄，竭尽全力抵抗季扶光的随手一击，心头压抑的情绪终于轰然炸开。
看着盛知意眼中迸溅的星火，季扶光却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致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容：
“小师妹，何须如此动怒，方才我唱白脸，你唱红脸，不是配合得很好么，将这只小花妖骗得团团转，才能带我们来这万剑冢啊。”
听到这番荒谬无度的言论，盛知意脑中轰然炸响，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息被怒火焚至沸腾；“季扶光，你竟敢说那是‘配合’？方才我拼命回护，在你眼里，竟然只是唱红脸？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性命……”季扶光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浑身梨花香味如同凉薄冰刃，“区区小妖的性命，也值得一提么？”
他单手执剑，剑尖倏然一旋！盛知意猝不及防，被拉扯得踉跄向前，几乎一头撞进季扶光怀里。
季扶光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冰凉的手指捏住盛知意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
潋滟杏眸之中，怒火炽盛，如同燃烧到极致的星子，那灼热的光芒几乎要从眼底蔓延出来，一路摧枯拉朽，烧红整张面庞。
“小师妹为一只小妖气成这样，倒真出乎师兄意料。”季扶光的声音柔和，隐带笑意，“原本以为，你至少会在这万剑冢内寻得一二趁手宝物，再与我翻脸不迟呢。”
“你？！”一个极其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猛地攫住盛知意，“你当真是季扶光？”
季扶光闻言，罕见地怔了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陡然加重，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脆弱的骨头捏碎。
他缓缓止住笑声，语调竟诡异地柔和下来，甚至染上一丝似真似假的伤感：“不过是废了那只小花妖的修为罢了……怎么，小师妹竟因此连同门情谊都不顾，不认我这个师兄了么？”
“那……”他微微俯身，露出藏在眼尾褶皱的一粒小小红痣，呼吸带着幽幽冷冷梨花香气，含笑启唇，碎玉般清越动听的声音，此刻却如同重鼓，狠狠敲在盛知意心上：
“若是小师妹得知……我曾亲手扭断养父养母的脖颈，刺穿痴心告白的师姐胸膛，了结那些殷殷教导的长辈性命……是不是就该立刻拔剑，将我挫骨扬灰，神魂俱灭了？”
盛知意瞳孔骤缩，心中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逃”，逃离这个面如春花晓月，心似阴冷蛇蝎的季扶光。
然而下一瞬，她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察觉到攻略对象出现在周围，‘主角攻略系统’启动。”
“任务奖励：返回现世。失败惩罚：死亡。”
“任务一：称赞季扶光，获取其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