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月快步走上楼梯,脚下踩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羊绒地毯,柔软得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她却觉得碍事,松开的手指又紧紧攥住握成一拳,指尖几乎嵌入掌心,直到冲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重重关上,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法国进口的纱帘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房间的装饰极尽奢华,墙上挂着几幅价值连城的油画,角落里的古董留声机静静伫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辉煌与沉重。苏枕月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将脸埋进膝盖间,小声地啜泣着,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好难过,悲伤要扼杀她,捕捉她的自由,将她拖入阿鼻地狱。
为什么自己的生活会被逼到如此地步,像鱼缺了氧似得发疯跃出水面,却来到的是低洼,她的处境是制衡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改变的结局。
苏揽霄的控制、谢临风的威胁,还有父母言语间对她不懂事的责怪,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几乎让她窒息。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与此同时,房间的另一边,苏揽霄正坐在低矮的真皮沙发上。他的两条大长腿随意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耳机的边缘。耳机是瑞士顶级品牌定制,音质清晰得仿佛能将苏枕月的每一丝呼吸都传递到他的耳中。耳机内,实时传导着苏枕月的啜泣声,清晰得仿佛她就站在他面前。
那细微的抽泣声,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他的心上。苏揽霄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眼神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他闭上眼睛,仿佛在欣赏美妙的乐曲,手指随着啜泣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刚倒好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哭吧,哭吧……”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即传来几声低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苏枕月那张苍白的脸,还有她眼中那抹倔强与脆弱交织的神情。那种想要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他喜欢看她被逼到绝境的样子,喜欢听她无助的哭泣声,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活着。
耳机里的啜泣声渐渐变小,苏枕月似乎哭累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苏揽霄摘下耳机,随手丢在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前。他的目光落在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上,眼神中带着几分阴郁和占有欲。窗外的庭院里,喷泉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几辆限量版的豪车静静地停在车道上,一切都寂静无声,神经安逸到想要立刻睡着,连折磨他许久的偏头痛都仿佛被治愈了。
她发完火回过头来,她又迟疑了。她觉得自己真的能得到救赎么?真的可以摆脱这吃人的宅府么?哥哥会怎么惩罚她?关禁闭?父母会如何看待她?苏枕月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屋顶,她在祈求,祈求神的降临。祈求有人能做出改变,祈求环境的变化,祈求人的退步。这种事情,她祈求了十几年,或许也会继续下去,像忠诚的信徒,但同时又对自己深信不疑,真的会改变么?眼泪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在顾影自怜,觉得悲伤在笼罩,觉得世界应该走向毁灭,仿佛这样才能遮掩住自己的无能。
她爬起来在课业本的最后一页写上:“明天会到来的,对么?春天不会抛弃我,对么?”
教堂里最忠诚的信徒是否会因为神没有降临而烧一把火,在心口撩起火焰,烧啊烧,烧到这教堂轰塌,烧到每一个有罪的人身上?
教堂里,光线昏暗,蜡烛的火光在圣像前颤抖,仿佛神祇也在摇摆不定。
陆显跪在主坛前,手指虔诚地在胸口划出十字:“奉主之名,赐我救赎。”
他低声呢喃着祷词,唇齿极为温柔,仿佛真是一个信仰虔诚的青年。但他的手指微微颤着,像在克制一场即将翻涌上来的狂热。他安静地祈祷,仿佛要将所有罪孽洗净,但血的味道早已穿过重重地砖,爬上这片神圣的土地。
地牢的门开着,那不是圣堂的一部分,是陆显自己亲自开凿的禁区。
潮湿、逼仄、散发腐锈的味道。解剖台的身体被肢解得整齐有序——没有一块骨头是多余的,也没有一刀是失控的。主人隐秘的癖好就这样通过作品暴露出来,所谓的艺术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暴露癖了。
关节处被剥离得干净利落,血液沿着排水沟流入早设好的金属槽。他的头颅被静静安放在一旁的银色托盘上,眼珠尚未完全失去光泽,那目光还带着最后一丝不甘与哀求,可惜绝望只存在于昨日,午夜的钟鸣代表着新生,可是有多少人死于昨日,重生于今日?很少吧....更多的人永远停留在了昨日,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陆显站在地牢前,脱下手套,将浸满血迹的镊子整齐地归位。深深的餍足感充斥着四肢,就算让他死于此刻他也心甘情愿!世界上最闪亮的红宝石所散发出来的静谧和摄人心魄感都不如此时血的颜色让他振奋!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呻吟让他不自觉发出嗯哼声,漆黑的眸子逐渐绽放光彩,像走入黑夜中逐渐闪亮又清晰的宝石,但又像深不见底的洞穴,宝石的光亮却确认不了距离,恐惧与欲望殊死搏斗着。
抬头是地牢顶部那扇唯一通往教堂的彩绘窗,那是圣母抱子的图案。窗外月光洒下,圣母的眼睛在光中黯淡无神。
“你看,”陆显低声对圣母说,“人们总是不能控制住自己,人难道不应该待在合适的位置上么?认不清真相和谎言?”
“可我信的神……容不下谎言。”
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对信仰倾诉,又像在和自己对峙。他脸颊上沾了一滴血——不是自己的,却像圣餐时故意抹在唇边的葡萄酒,带着故意的冒犯和试探。
他闭上眼睛,长时间沉默,像是在等一个答案。可神并未降临,回应他的,只有血和死寂。
随后长长地吐气声,像是宽恕,也像是诅咒。
“既然神不降临,”他喃喃,“那我来替祂裁决。”
火光在圣坛前燃起,那一撮火燃烧地越来越烈。火苗跳动倒影在陆显无辜的狗狗眼上,平时的伪装乖巧也随着火势吞灭了,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几近虔诚的坚定。
另一边顾潮生悠悠醒来,太阳已然快全部落山,屋里没有灯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但与他常年处的地下室却有天壤之别,今夕是何年?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怀疑世界存在的真实性。
摸起壁柜上的香烟和打火机,啪哒一声点开,幽兰的火焰在黄昏却又不完全黑的房间中燃起,远处宿舍楼灯火通明,倒是衬得他眼前的火苗微不足道了。
天色已暗,唯有城市远处的光影和宿舍楼内透出的灯火映在天花板上。他看了一会儿,好像仍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醒来。
那梦还残留在脑海里。梦里母亲的怀抱温软如春,温柔地咿语唱着儿歌,又在下一瞬被打碎成利刃——她的咒骂、眼泪、最后的上吊身影像利箭扎进他的胸膛。他曾试图去拉住她的脚踝,却只抓到一截冰冷的空气。
再然后,是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第一次听见“顾青山”这个名字,是从陆明远嘴里。后来那个男人俯下身,带着笑意地拍拍他的脸:“从今以后,叫我父亲。”
那笑容像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母亲不堪的命运远不是结束,而是起点。
他点燃香烟,望着眼前幽蓝的火焰。火光把他眼睛映出两点不明的光,像某种潜伏着的野兽在觉醒。
他嗤笑一声,“母亲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有个父亲。”
紧接着是他牵着苏枕月骑马的场面再是被踢出顾家,被陆明远找到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