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五人小分队失去了两个核心成员,变得不再完整。

    唐允盛因为尚未成年,判刑较轻。陆父因故意伤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自此,事情彻底落下帷幕。

    沈时璟当时说的解释,许清芊没能等来,等来的却是她最好的朋友出事的消息。拉着贺佑嘉慌里慌张地跑到医院,趴在沈时璟的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许清芊当时特别自责,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久却从没看出来唐允盛的别有用心。

    后来许清芊每天一放学就跑来病房陪着时璟,她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时璟身体明显好转,本应该觉得很高兴,可高兴的情绪中却始终夹杂着奇怪。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因为时璟不再提起那个曾经总挂在嘴边的名字。

    许清芊不是没有试探过,陆淮不让她说,她只能含沙射影地提起。许清芊坐在椅子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着他们曾经的趣事。明明大家共同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时璟却始终无动于衷,脸上表现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原来那么深刻存在过,也可以轻而易举完全地抹去,就好像记忆里真的没有了这个人,过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直到沈时璟出国后,许清芊的悲伤情绪却依旧没有褪去,因为大家都变得好奇怪。

    明明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情,可陆淮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贺佑嘉变得更加幼稚,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她不敢问陆淮,只能问贺佑嘉怎么了。

    贺佑嘉破天荒地保持沉默,在许清芊的一再追问下,才告诉她,因为怕她也遇到危险,彻底地离开他。

    许清芊很想哭,却又不知道找谁倾诉。她最害怕冷清,她最害怕分别,她最害怕大家不开心,可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每天努力地笑,讲着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逗大家开心。

    陆淮渐渐好了起来,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说,到现在偶尔会应和她的玩笑话。只是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依旧冷冰冰的,难以靠近。

    贺佑嘉却变本加厉的幼稚,但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骂他打他,许清芊会一遍一遍地给贺佑嘉顺毛。贺佑嘉害怕失去她,她其实也害怕失去贺佑嘉。

    后来再换座位,有人想跟陆淮坐,陆淮却都一一礼貌拒绝了。他真的像时璟说的那样,只会有一个同桌,哪怕这个人现在并不在,他也会固执地留出这个座位。

    陆淮渐渐成了年级第一,常年霸榜。就像当初的沈时璟那般,没有人能考过他。

    所有人都称赞陆淮是天才少年,作为中途转来的学生,这般成绩优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沈时璟不在。倘若她在,他只会屈居第二。

    当时出事的时候,沈时璟的手机摔得稀碎,去国外后便换了新手机和手机号,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没了。两个人的微信好友一直没删,就那么保留着,陆淮仍旧能看到沈时璟的朋友圈日常更新,只是对话框不会再有新的消息提示,再也没人不厌其烦地给他一遍遍发语音和日常了。

    陆淮依旧住在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傍晚刷完题后总是停下一遍遍地翻看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发呆怔愣。思绪飘向窗外,恍惚间仿佛就在不远处,沈时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

    后来沈时璟生日的时候,同时也是高三最后紧张冲刺的时刻,陆淮用打工攒了很久的钱买了红眼航班,一张凌晨飞去伦敦的机票。

    去机场的路上,陆淮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直到下了飞机,看着那些陌生的街道,陆淮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陆淮去沈时璟朋友圈发过的地方拍照打卡,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和自己打卡拍的照片摆在一起,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在这条路上,从未分开那般。

    尽管沈时穆极力邀请,陆淮仍旧选择了不打扰。

    伦敦街头,大雨滂沱,陆淮没有撑伞,身形挺拔,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雨幕中看着别墅里的人欢声笑语。

    沈时璟一如既往地明媚动人,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甜美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熄灭,沈时璟许愿之时,浑身冷到僵硬的陆淮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那是他高考前最后一次见沈时璟。

    高考结束的前一星期,班上的所有人都浮躁得很。

    老班在讲台上,指着旁边的高考倒计时,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就不能再坚持坚持,马上就结束了。”说着拾起一根粉笔扔向贺佑嘉,“你看看你,每天总跟陆淮呆在一起,能不能多学学人家。”

    贺佑嘉揉了揉被砸的地方,龇牙咧嘴道:“老师,陆淮那是人学的吗?”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哄堂大笑。陆淮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晚上熬夜刷题。要不是许清芊和贺佑嘉两人天天在手机上轰炸他早点睡,怕是都快要猝死了。

    陆淮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运转着。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大脑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个人。

    直到来到高考的前一天,走廊上异常的热闹。所有高三生都抑制不住地兴奋欢呼,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迎来这一刻。

    撕书的、在校服上签名的、在黑板上给老师写毕业申请书的......

    许清芊拿着一根金色马克笔,衣服上早就写满了名字,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衣服上干干净净的陆淮,“你怎么不写?”

    陆淮下意识摸向胸口的位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写吧。”

    那里他早就写上了一个小小的名字,在校徽的下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许清芊撇了撇嘴,“好吧。对了时璟和江忆锦昨晚给我打视频,说今天拍大合照的时候必须要带上他俩呢。”

    陆淮愣了愣,“怎么带?”

    许清芊朝着陆淮身后跑来的人,挑了挑眉,“就这么带啊。”

    只见贺佑嘉拖着两块板子跑进来,定睛一看是沈时璟和江忆锦的等身立牌。贺佑嘉递给陆淮一块,“你举时璟的,我举忆锦的。”

    陆淮看着手里的庞然巨物,愣了几秒,随即没忍住笑了,“时璟他们知道吗?”

    许清芊也汗颜道:“我让你准备,但你怎么准备这么大的。”

    “这样多有仪式感。”贺佑嘉拍了拍手,随即便跑去讲台前招呼大家来拍大合照。

    老班看见也不禁调侃了下,“怎么不直接把真人喊来啊?”

    贺佑嘉摸着鼻子,讪笑道:“这不就相当于真人到场了嘛,我这还是连夜加急找人做出来的呢。”

    欢声笑语中,“咔嚓”一声,镜头里的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和憧憬。

    人生大关,关关难过,关关且过,关关亦过。不要害怕失败,怀揣着勇气和希望,未来的路就这么走下去吧。

    高考结束的那天,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终于结束了。考场外人头攒动,家长们都在外面捧着花和给孩子的奖励,焦急地等候着考试结束。

    警戒线拉起的瞬间,所有考生们齐齐向外涌去,和这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挥手告别。

    陆淮拎着文具,慢慢地走在人群中,看着周围不属于自己的鲜花和夸赞,内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沈时穆。

    沈时穆一如既往地英俊帅气,捧着一束与穿搭格格不入的向日葵,身边人来人往,视线却始终定格在陆淮身上。

    陆淮脚步顿了顿,随即走向沈时穆。

    沈时穆把花递给陆淮,微微一笑,“恭喜陆同学,高考顺利结束。”

    陆淮拿着花,破天荒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上车说吧,这里人多又热。”沈时穆拍了拍陆淮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陆淮点点头,没再说话。两人上车以后,沈时穆边系安全带,边问道:“想吃什么?”

    陆淮一听便知道沈时穆是什么意思,说道:“哥,我来请吧,你想吃什么?”

    沈时穆笑了笑,没回答,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么重要的事情顺利结束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不能请你吃一顿饭么?”

    陆淮摇摇头,语气诚恳道:“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这种感谢的客套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沈时穆愣了愣,随即勾起唇角,拍拍一旁,“你打开这个,帮我取一下东西。”

    陆淮闻言打开,拿出来后却愣住了,“哥,这是?”

    那是一个折叠的信封,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

    “时璟出事后,在救护车上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提到你和你父亲,还有学费的字眼。我就派人去查了一下,你父亲将你打工兼职攒下来的钱全部拿走并挥霍掉了。”

    “这卡里目前有十万块钱,我将以资助人的身份,提供你大学的所有需求,直至毕业。先别着急拒绝,因为这大概也是时璟的愿望。不用觉得亏欠我们,以后有能力再还给我也罢,但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陆淮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沈时穆,收下了那张卡。

    两个人没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大排档,点了不少烧烤和啤酒。

    吃饭时,两个人聊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方向,以及沈时璟......

    夜市里,周围人声嘈杂,酒杯碰撞间,陆淮一脸平静地问他,时璟最近过得好不好。

    沈时穆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他唯独在看见陆淮的眼睛时,却觉得比谈判桌上的敌人还要难以捉摸。漆黑的瞳仁宛如一片汪洋,深邃明亮,随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沈时穆举着酒杯的手缓缓收了回来,静默片刻,没有回答问题,反问道:“你后悔吗?”

    陆淮藏在桌子底下攥着裤子的一只手更紧了,布料似乎都快要扯破,神色却依旧淡淡道:“如果她过得好,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不一定所有的分别都是悲伤的。”

    那天陆淮喝了很多,沈时穆提出让司机送他回家的时候,陆淮笑了笑拒绝了,“哥,我现在坐车是真的会吐出来,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走回去就行。”

    沈时穆揉着脑袋,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喝的也不少,属实没想到陆淮这小子居然这么能喝。

    两人打完招呼,陆淮离开沈时穆的视线后,才彻底放松下来,不再刻意保持清醒。其实醉意已经袭上头脑,整个人变得跌跌撞撞。

    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沈时璟渐渐模糊的脸庞。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久到他都快要想不起来分开的原因了。

    陆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许芸家楼下。

    他有些懊恼,最后还是静静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微风吹过,大脑也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陆淮并没有见到许芸。

    姑姑养伤的时候,跟他讲过,许芸现在过得很幸福,又有了一个漂亮懂事的小女儿。丈夫疼爱,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陆淮听着姑姑的讲述,释怀地笑笑,提着水壶走出病房后,却蹲在门口泣不成声。

    这是陆淮鼓起勇气,第一次敢来看看。就算没能见面,他也知足了。

    没有他,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这漫长的一生中,分别与爱并不一定是相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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