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躺平接受,一切困难就会消失。
轻纱软帛,成了陆棐的噩梦,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那道黑影,始终紧紧缠着他,缠着他,缠着……
“啊!”陆棐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捂住了脖子,然而,梦中的窒息并未出现,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越发敏感的眼眶,几乎又要流泪了。
她今天没掐醒我!
被反复折腾的陆棐竟有些受宠若惊,他战战兢兢地左右探看,那道幽魂,不,恶鬼一般的身影似乎真的消失的,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毫无遮挡。
微风吹来,陆棐汗毛直立,离开,他要离开这里!
昏暗的绣房充斥着令人发昏的甜香,陆棐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没有任何阻拦,直到指尖触碰到门扉,他恍然惊醒,过载的脑子迟钝地运转起来。
阳光透过门扉的窗纸,照了进来,陆棐伸手,微光就落在了他冷白的手背上,点点光斑若隐若现,粉尘浮动。
逃,打开这扇门,离开这里,把那贱女人折腾他的事告诉爹,他之后会听话的,他……
微风透过门缝,吹在了他的身上,陆棐呼吸急促,浑身发冷,手不停地在抖,没有锦衣华服,他怎么行走在阳光之下,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从前敬畏惊惧的目光,一点点变成惊愕鄙夷……
不,谁敢乱看,他就挖了谁的眼睛!
权势是最好的药剂。
陆棐挺直了脊背,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缓,因此被拉扯的地方,如今也只会感到一丝酥麻,他的身体,已然习惯了这般异样,陆棐却浑然未觉。他像往常一般,拉开了门扉。俊美却难掩阴鸷的脸上,噙着一抹狠厉的笑。
只要把看过他赤身的人通通杀掉,不,抠掉眼睛就好,他可真是……
“仁慈的少主。”
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陆棐却是如遭雷劈,他捂着身上的要害,顾头不顾尾,手忙脚乱,陆棐瑟缩地像个鹌鹑,不安地四处张望着,色厉内茬,“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滚出来!”
他几乎要被这女人折磨疯了。
再没有羞耻之心的人,落在姓苏的手里,也得掉层皮。
最重要的是,他杀不掉她。
苏枝枝看着准备光着身子出逃的男人。在上等人眼里,奴仆不是人,只是物什,因此,能毫无羞耻之心地在奴仆面前,袒露身躯,享受奴仆的服侍。
买来貌美少女暖床,冰冷的天,将脚伸进柔软的胸脯里,一不高兴,就把人踢下床,徒留瑟瑟发抖的床奴跪在地上一宿,高兴了,赏赐她滚烫的汤婆子,好叫她捂热了身子,也不管本用来暖床的汤婆子,是否会烫伤女子脆弱的皮肤。
在眼高于顶的陆家少主看来,那些都不过是能随时换掉的耗材。
若说更过分的,不是还有美人盂吗?古代便是如此,有权有势之人纵情享乐,她若是要细细计较,又能做些什么?她只要对攻略对象付出一切,但凡他心里有一些柔软,都该被她捂化吧。
但他绝不。
[你既不嫉恶如仇,又非良善温柔,你不是心生怜悯,要为她们讨回公道,你只不过怨恨我不愿看你一眼,平庸又妄自尊大,因而时时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高高在上的少爷投来轻蔑的一瞥,轻飘飘的几句,就否定了所有,[苏枝枝,你贱不贱啊。]
[本少爷可没求着你对我好,一切只是你一厢情愿。若是受不了,你大可以离去,不要死皮赖脸地在这里,让我直犯恶心。]
一厢情愿。苏枝枝咀嚼着简单的四个字,他总是能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倘若付出总是追求回报,又怎能说是爱?
若是仇恨总是左右摇摆,又怎么能称作是,恨?
如今,她也有幸能入陆少爷的法眼了吗?
苏枝枝往陆棐的方向走去。
高挑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来,深色的裙摆微晃,女人一身素衣,简朴寒酸,身上也毫无饰物,甚至连短刀都没有别,长相平平无奇,只能勉强算是清秀。
就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却叫陆棐如临大敌,步步后退,直到发抖的腿肚子,撞上了床沿,他一屁股坐在了床铺上,脸上扭曲了一瞬。
已然迈进了房里的苏枝枝没有关门,这反而让认命躺好的陆棐惊得跳起,尖叫出声,“关门,关门!”
他没有让贱奴看笑话的癖好!
但他很快,就无瑕顾及脸面不脸面了。
绷紧的腰腹,拍打在艳红的鸳鸯被上,荡出浅浅的波浪。发丝凌乱的男人扭动着腰肢,像迎风破浪的银鱼,他双手被吊在床架上,跪趴在床上,汗津津的脖颈微垂。
“我错了,我错了……”
发烫的脑子只剩下求饶的哀嚎,“放了我,放了……”
“呕。”
呕吐的声音响起,陆棐被迫举着手,趴在床边,他涕泗横流,可怕的热浪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罪魁祸首却在冷眼旁观,不,泪眼朦胧间,他看着女人提起了笔。
她要干什么?
陆棐喜欢收藏画,尤其是秘戏图,他的狐朋狗友们亦有这般乐趣,他们会结伴上青楼品鉴藏画,兴到浓时,他们会一边偷窥某些男女之事,评头论足,一边兴奋不已地画下大作。一群酒囊饭袋,竟也是工笔娴熟。
陆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唯有一副好皮囊能撑场面,他总是好看的,情到浓时,漂亮的眼尾微红,眼睛似睁未睁,像绽开的花,眼里却总是冷的,像将化未化的雪。
但他如今,彻底化开了,像粘稠的蜂蜜。
正因自己学不来琴棋书画,陆棐偏爱有才气的女子,偶尔却也会因此嫉恨,嫉恨啊嫉恨,来的很是突然,喝醉酒的时候,更是如此,那么漂亮的手,是绘画的手,他……
“咔嚓。”
毛毫在苏枝枝手里,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飞溅的笔墨,在即将收尾的画作上落在了点点墨渍。
陆棐浑身一抖,吞了一口唾沫,没敢发出声音了。
苏枝枝把画挂起来,“赵公子邀您翠玉楼相聚,特意叮嘱您,带上新作。”
逐渐清醒的陆棐看着栩栩如生的画作,熟悉他的人定能看出那是……飞溅的墨点,在画中人脸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眼角,唇边,胸前……越发让人口干舌燥。
若是被赵三那群人看见。
陆棐肚里翻滚,曾经不慎碰见过的场景,涌入脑海里,只不过,那深陷群狼的角儿,变成了他自己。
不不不不,“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不要把他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