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棠，我真的很羡慕你。”她擦掉眼泪，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羡慕到有时候希望你能消失就好了。”

    为什么要那么夺目的夺走她所有的光芒，还要那么轻飘飘的就得到了那么多的成就。有些人生来就能把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轻松得到。

    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连她自己都被这份赤裸裸的恶意吓了一跳。

    孟临渊打开车门，懒懒的回头道，“你不能只在你有天赋的时候认可它。”

    叶书韵沉默了。她忽然想起吵架的时候边野曾经讥讽过的话，“我不想懂。过度的谦卑其实是一种傲慢。你总说自己多差多差，那更差的我呢？要来安慰全市第二，现在在帝都最好的医院的你吗？”

    女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再度响起。“当年发现万有定律的学者才二十三岁，你要一个一个比过去吗？”

    她言尽于此，至于叶书韵能不能想通，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随后是闷沉的关门声。

    叶书韵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轿车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光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边曜发来的消息：【你在哪？我送你回家。】

    叶书韵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车中，司机先生回头，露出一张爽朗的笑脸来，“吓死我了，我刚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博士你遇袭了。”

    “一点小摩擦而已。”孟临渊看着明显是国家安全部的人有些头疼。

    司机笑笑说，“程博士，您现在的安全级别很高，以后这种场合还是让我们提前安排比较好。”

    要不是只是在餐厅里险些被花瓶砸到，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也不会只有他了。

    孟临渊轻轻点头：“麻烦你们了。”

    “程博士接下来准备去哪？”

    孟临渊沉思了一会，“先送我回实验室吧，今天毕竟有了突破。”

    司机笑着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孟临渊靠在座椅上，思绪却飘向了实验室里正在推进的那个治疗心脏病的新项目。

    这个项目专门针对的心脏功能修复与长期保护，尤其适用于像原主程棠当年那样的重症患者。

    与T-739不同，H-912并非单纯急救类药物，而是着眼于  长期心脏功能的维护与再生  ，目标是让那些已经受损的心脏，尽可能恢复如初，甚至延长患者数十年的健康寿命。

    这个项目，是国家心血管疾病攻关专项中的核心部分，由国家医学科学院牵头，集合了全国最顶尖的心脏外科、药理、生物材料与临床研究团队。而她，是这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孟临渊回到实验室，夜已深，但整个团队依然灯火通明。

    毕竟她今日的实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整个实验项目几乎都可以快速推进了。

    她摸了摸下巴，结束之后是该多这群人放几个月的带薪假期，再多发点奖金。

    毕竟她可不是黑心资本家。

    孟临渊拿起桌上的最新数据报告，翻阅着：“动物实验第三阶段结果怎么样？”

    “非常理想。”实验员兴奋道，“H-912在长时间心脏缺血模型中表现出极强的心肌保护效应，心功能恢复率比对照组高出近40%，而且没有明显的毒副作用。更关键的是，我们在灵长类模型上也初步验证了它的长期安全性。”

    孟临渊微微颔首：“很好，通知下去，准备进入  临床一期  ，筛选志愿者，优先考虑既往有严重心肌损伤病史的患者。”

    “是！”实验员立刻去安排。

    -

    与此同时，华琴集团总部。

    医药研发部的会议已持续了近两小时，气氛却愈发剑拔弩张。

    “程女士，您的这些决策完全不符合研发的科学规律！”新锐医药研发负责人孙宇终于拍案而起。他站在长会议桌的一端，身形挺拔，眉头紧锁。

    市场部总监悄悄挪了挪位置，尽量远离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程之琴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职业套装，脖颈间点缀着一条看似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她微微前倾身体，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孙总监，我理解你的专业立场。但作为公司的最大投资人，我有权利也有责任对公司的整体方向做出判断。”

    孙宇对资本介入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考量。

    若不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资金危机，新锐医药的财务总监携款逃跑，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面临倒闭，他也不会在朋友的劝说下，接下程之琴的橄榄枝。

    程之琴习惯了凭借前世的记忆来掌控一切，在新锐医药内部，她频繁干涉研发方向，要求加快一些未经充分验证的项目进度，甚至试图安插自己的人进入核心管理层。

    孙宇一开始还耐心和她沟通，解释研发的严谨性和周期性，但程之琴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孙宇冷冷道：“程总，我们是一个专业的医药研发公司，如果您继续这样插手，我只能放弃合作。”

    程之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负责人，“你是在赶我走吗？我可是公司的最大投资人！”

    在她记忆里，新锐医药当初因资金链断裂濒临解散，最终被某个小公司低价收购，而因为卓越的研发项目，那个公司后来市值翻了数十倍。

    她本打算复制这段投资神话，谁知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程之琴气得脸色铁青，她冷笑一声，“好啊，那我就撤资，你们另请高明吧。”她的记忆中除了新锐医药，还有一些其他产业的新秀崭露头角，到时候她赚的盆满钵满，也不怕孙宇不回来求着她。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等到孙宇的求饶，华琴集团在其他领域的投资也开始下滑。

    程之琴按照上一世的经验大量投入资金，却没有考虑到行业中的细枝末节。

    她只知道大致的风向，但一些看似前景广阔的投资项目，实际上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她没能及时抽身，华琴集团在这些项目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却血本无归。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琴集团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集团的资金链开始紧张，股价也一路下跌。

    程之琴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份份糟糕的财务报表，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恐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凭借上一世的记忆，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先知先觉正在迅速失效。随着时间推移到前世她死亡的时间点，她将彻底失去所有优势。

    在失去对未来的掌控后，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如指间流沙。

    -

    孟临渊联合国家主导的H-912一期临床试验结果公布。

    首批接受H-912治疗的  十名严重心肌损伤患者  ，心功能指标平均提升  ，其中  七名患者  的心脏功能甚至恢复到接近健康水平。

    更令人振奋的是，  没有一例出现严重副作用  。

    消息一出，全国轰动。

    国内外媒体争相报道，孟临渊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全国，甚至登上国际医学期刊的封面。

    她成功成为了全国最知名的科学家。

    程之琴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里，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正播放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画面。

    镜头聚焦在孟临渊身上。孟临渊站在发布台前，一身英伦风格的西装，衬得她身形清越，气质卓然。

    她面容清艳，眉眼间却流转着一种温和的从容，仿佛春日静湖。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她却丝毫不受干扰。

    “...…H-912的成功不仅代表着医学技术的突破，更意味着成千上万心脏病患者将重获新生。我们的团队将继续努力，推动这一疗法早日惠及更多患者。”

    程之琴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和消息涌入。

    “程总，您看到了吗？程棠博士的新闻发布会.…..”

    “之琴，你和棠棠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更上一层楼了，你服个软认个错，母女哪有隔夜仇..….”

    “程女士，华琴股价又跌了，投资者都在问您和程博士是不是真的决裂了…...”

    她猛地将手机摔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第二天，华琴集团董事会会议室。

    长桌两旁坐满了神色严肃的董事，程之琴坐在主位，努力维持着镇定。

    “程总，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程棠之前会发表那样一份声明？”一位资深董事率先发难，“这对我们打击是毁灭性的！”

    若说从前他们就有不满，新药出现后这种不满更甚。很多人都后悔没有在孟临渊第一次发声明的时候就切割。

    另一位董事接话：“不仅如此，集团在其他领域的投资也接连失败。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新锐医药的孙宇团队已经拿到了国家药监局的审批通道，当初为什么要放弃这个项目！”

    “程总，您最近的决策实在令人难以理解。那些明显前景不明的项目，您为什么坚持大量投入？”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程之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些董事中，有不少是她凭借记忆拉拢过来的，如今却成了逼宫最狠的人。

    “我有我的考量。”她强撑着回答，“任何投资都有风险。”

    “但您的风险判断完全错误！”一位年轻董事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您最近半年的决策失误率也太高了！这已经不能用普通的风险投资来解释了。”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之琴身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怎么解释？说这些投资在前世都是成功案例？说她知道未来十年哪些行业会崛起？

    即使说了，谁会相信？又有什么意义？现实已经狠狠打了她的脸。

    “我认为程总需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最终，董事会主席缓缓开口，“集团可以为您安排一个顾问的闲职，但日常决策权需要交给新的管理层。”

    程之琴猛地抬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华琴的创始人！”

    从前她算无遗策的时候，这些人捧着她供着她，若不是觉得她投资的准确，怎么会连放弃新锐医药都不阻拦一下。现在她落魄了，就要把她一脚踢开。

    “正是考虑到您是创始人，我们才为您保留了体面。”主席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否则，以您最近给集团造成的损失，完全可以被强制罢免。”

    程之琴环视会议室，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那些曾经对她阿谀奉承的人，如今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表决毫无悬念。程之琴被剥夺了实权，只保留了一个虚职。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会议室，耳边还回荡着董事们冷漠的声音。

    回到办公室，秘书正在收拾她的东西。

    “程总，董事会吩咐，这间办公室将留给新任CEO。”秘书小心翼翼地说。

    程之琴挥手让她出去，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她曾经掌控的商业帝国。

    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下意识接起。

    “程女士吗？这里是财经周刊，想就程棠博士的过去生活采访您。”

    程之琴猛地挂断电话。

    夜幕降临，程之琴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

    她闭上眼，终于承认了一个她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没有重生，她什么都不是。前世平凡，今生依旧。那些她曾以为凭借自己能力获得的成功，不过是偷来的时光。

    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霓虹闪烁，勾勒出冰冷而遥远的轮廓。那些光，没有一丝一毫能照亮她此刻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