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很忙,他刚刚打过胜仗,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人。
没有他的手令,孟临渊也不好使唤林家的人四处出门,于是大部分时间去二楼的藏书室看书。
安琪拿了本外文名著坐在她身边,“我昨天绑定了一个系统。”
她有些胡乱想着,这种东西在时空局应该不算禁物吧,如果算是不是要上交啊。
不论是张扬跋扈的长公主,还是淡漠的时空局维系者,她都惹不起的样子。
她也不是没想瞒下来,不过系统发的任务模棱两可的,她也没把握。
“嗯?”孟临渊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系统说需要我完成自己的心愿,就能脱离这个世界。”安琪抿着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可我问它具体什么心愿……”
“它说,愿得此身长报国。”
孟临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可以在林容手下找个事做。”
安琪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林容所在的部队正好隶属于开国的军队,她还是很信任的。除了这位将军她并没有听说过名字,可能提前牺牲了吧。
有系统也算是好事,至少对于安琪这种迷茫的人来说,她至少知道该做什么了。至于这个系统是不是另有所图,她也不愿意深究,总归还有孟临渊在。
在林容的安排下,很快就将安琪送到了城东一处新设立的思想进修学院。
这里原本是一所废弃的乡绅宅院,如今被简单改造,成为了收容、教育那些在战场上被俘或主动投诚的叛军士兵的地方。
很快进修完后,安琪就被派去当了通讯兵。
她和林容都忙于工作,林家就只剩下孟临渊一个人,她也乐得清闲,每日捧本厚厚的书在小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
直到有一日林容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他肩头中了一枪,子弹还嵌在里头,军医被悄悄请来,都很为难。
“子弹卡在肋骨和动脉之间,位置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我们这里没有足够的血袋储备……”
“我来吧。”孟临渊走进来,淡淡道。
由于时代的限制,这种手术近代来做还是太难为他们了。
但是她会。
看着周围的军医一脸怔愣,孟临渊慢条斯理的戴好手套,“若是信不过,可以在这盯着我。”
她做起手术来行云流水,很快就将子弹取了出来时,然后手法极快地止血、缝合。
助理和医生们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技术,即使在国外最先进的医院也难得一见。
医疗设备的限制还是很大的。手术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孟临渊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
“需要观察一天,”她对着助理说,“注意感染迹象,如果发烧立即通知我。”
很快林容就清醒了过来。直到军医处理完后续,亲兵也退出去守在外面,孟临渊才进去。
屋里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昏黄。林容躺在白被单里,是才动过手术的,人瘦削的很,倒越发显得清隽。一张脸褪尽了血色,更衬得眉目乌沉沉的。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眼皮微微一动,随即睁了开来。
“还没睡?”他声音沙哑。
“看你这样子,像是打了败仗。”
林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阴沟里翻船,被自己人打了黑枪。”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实则伤的很严重。
林容又道,“我想请你留下来,担任我们野战医院的院长,或者更高、更专门的职务,随你意愿。”
“前线缺有能力的医生,每天都有本可以救活的士兵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而死去。”青年的声音有些低,“他们很多才十几岁,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或许有更重要的事做。”林容垂着眼,“但我还是想请求你。条件你尽管提,黄金、药品、设备,只要我能弄到,绝不还价。或者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林玉虓,愿尽我所能。”
孟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又是这样。
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把剑直直的落入她的手心,请她做救世主。
可她是世界中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执起这把剑的人。毕竟她的权柄是毁灭。
只有某把剑才会那么自以为是,以为一个由空洞组成的人类,会被光亮所填满。
她虽然当年与世界自毁意识融合后,属于个人的这部分意识意外地幸存了下来。但她已经和人类差别太多了。
她如今行正道,不过是因为这是她所认为的正确。实则她的内心是一片巨大的虚无,就像混沌之海一样。
“好啊。”
但她还是会同意的。毕竟这是最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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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动用了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再者他本来就是嫡系中颇受重视的年轻长官,药品、器械被源源不断地送来,其中不乏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紧俏西药和先进手术设备。
孟临渊没有担任院长,只挂了一个总顾问的虚衔。
她重新规划了伤患分拣流程,制定了严格的无菌操作规范,甚至编写了简易的培训手册,将一些基础的清创、包扎、护理技术教给招募来的护士和卫生员。
林容塞来几个有潜力的年轻军医,跟着她四处学习,孟临渊倒也没藏私,她本身就不是勤奋刻苦的性子,逮着她一只羊薅也没用啊,那不把她累死了。都学会了才好。
前线的伤亡数字,因她的存在,开始肉眼可见地下降。
林容伤愈后,变得更加忙碌。战事吃紧,他常常几天几夜不合眼,部署指挥。两人偶尔在指挥部或某个临时救护所碰面,往往只是匆匆交换一个眼神,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
不过他会经常记得给她带巧克力一类的糖果。
战地很艰苦,没有那么多好东西,大多数是饱腹量大的吃的,除了用料实在以外,孟临渊也没什么可夸的。
不过就连林容的糖都是有限的,他们所属的军纪严明,他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像这种稀缺的奢饰品东西也不多。
孟临渊撕开锡纸,吃了一颗。
暮色渐深,炮火声奇迹般地停歇了片刻。远处传来士兵们断断续续的歌声,唱的是故乡的小调。
几天后,随车而来的还有五名穿着整洁制服的军医。他们是上面派人下来学习的。
为首的是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姓秦,戴着金丝眼镜,态度恭敬却难掩审视。“孟小姐。”他向孟临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奉上级命令,我等前来向您学习。林师长说,这里的一切医疗事务,由您全权定夺。”
他们起初或许带着审视甚至些许不服,但在亲眼目睹孟临渊处理几个极端危重的伤患后,那点疑虑便化为了由衷的敬佩。他们开始跟着她记录着操作细节以及原理。
林容对此心知肚明,上面不仅是想学技术,更想把人调走。他顶住了压力,无论如何不肯放人,只同意交流。
不久,上面又派来第二批人,级别更高,态度也更强硬。带队的是个姓胡的参议,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直接找到正在指挥部对着地图蹙眉的林容。
“林长官,孟医生的才能有目共睹,留在前线是大材小用。总司令部医院更需要她这样的专家,也能更好地发挥她的价值。调令在此,请您配合。”
林容指了指地图:“胡参议,你看这里,敌军三个师的兵力压境。我的士兵正在用命去填这条防线。孟医生在哪里,她的价值就在哪里。她在这里一天,能多救回几百条命。这些命,就是防线。”
他淡漠道:“调令?等我部全员战死,或者打退了敌人,你再拿着它来收尸也不迟。”
他年轻气盛,又得上面重视,此时话语难听了一点,胡参议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同意。
在孟临渊的间接影响下,战场的医疗后勤得到了显著改善,伤员的存活率大幅提升,士气也为之一振。
林容本就胜仗颇多,打仗很稳,这样一来声望随之水涨船高,连带他所属的派系也获得了更多话语权。
然而,一次敌方猛烈的炮火覆盖后,指挥部也受到了波及。被紧急抬进来的,是部队里的参谋长。
弹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胸腔,位置比林容当初更加凶险,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担架。
现场的医生们忍不住摇头,这样的伤势,在他们看来几乎已是回天乏术。
很快孟临渊就被请了过来,她上前检查伤口,探了探颈动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
“准备手术。”她淡淡道。“血浆,O型。麻醉。动作快。”
手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进行,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几位来学习的医生也穿上无菌衣,在一旁充当助手,他们屏息凝神,看着孟临渊切开、探查、止血……
胸腔被打开,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子弹确实擦伤了心包,并且卡在了重要的血管旁,随着心跳,鲜血在不断涌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帐篷外等待的人心急如焚。
终于,当孟临渊放下手术器械,说出“弹片取出来了,看他自己能不能熬过感染和恢复期”时,所有人才仿佛重新学会了呼吸。几位医生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