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

    沉露有晨跑的习惯,即使有时差也定了闹钟,当地时间六点十分便醒了。正当她犹豫是出去吃早餐还是让工作人员送进房间时,她收到了一条群发邮件。

    因为新郎突发疾病,需要立即就医,所以婚礼仪式延迟。具体延迟到什么时候,邮件也没说。

    沉露感到奇怪,于是给齐思林打电话,照样无人接听,去敲她的房门,也没动静,等她刷卡进去才发现,齐思林根本不在房间里。

    沉露犯了迷糊,也没听说王嘉诚有什么隐疾啊?难道他俩人暗中苟且的事情,被旁人发现了?

    来参加婚宴的大多是政客富商这类有头有脸的人物,沉露认识的人不多,唯有几个国际超模有些交集。

    那几个超模也毫不知情,还指望从沉露这里获得点消息。

    什么病,没说。

    人在哪个医院,没说。

    干留一堆宾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其中有一个超模和李可菲关系非常不好,所以见着沉露总作出亲密的样子。

    她带来一个消息:“嘉诚应该病得蛮严重的,我听说新娘今早哭得可伤心了。”

    “啊……”沉露瞪大双眼,更迷惑了。

    另外一个超模翻着白眼,四处观望,问沉露:“思林姐呢?怎么从昨晚就没看到她了。”

    沉露按下心底那份惊慌,咽了口水道:“喝多了,还睡着呢。”

    说着沉露又打开和齐思林的聊天框,这才发现那条“我们走了”的消息来自今日凌晨。

    “哦。思林姐和他关系蛮好的吧,她应该知道点内幕吧。”超模继续挤眉弄眼。

    沉露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还好吧,他们也没有很熟吧。”

    “哎呀,都是自己人,露姐你还替她遮掩呢。之前我和思林姐一起参加脱口秀,节目结束后她和王嘉诚在车里那个,还被狗仔拍到了,王嘉诚花7000万买下来了。”超模小声八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沉露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她掏出手机给齐思林发了条短信:我劝你脑子不要发热,王嘉诚可能是借你的名义逃婚,他一时发疯还有家人擦屁股,你呢。

    齐思林秒发了一个放肆大笑的表情包,回道:人生苦短,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

    沉露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旁人呼唤,她才给了一个虚浮的微笑:“我出去透透气。”

    沉露走至大厅,摆在这里的鲜花一夜之间被搬空,连片花瓣都未留下,不禁让人怀疑昨夜发生事情的真实性。

    她只是觉得心慌,也喘不上来气,几百名颇有身份地位的宾客聚集在这里,若是所有人知道了王嘉诚并非生病而是逃婚……

    沉露不敢想象后果。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黄榛榛。黄榛榛一条宝蓝色连衣裙,蛇形的手镯从胳膊绕到手腕,倒是很配衣裳。

    突发状况让大家聚集在一起,侍者们索性将早餐推到这里,供大家一边闲谈,一边用餐。

    沉露并没有胃口,但还是拿起餐盘,夹了一些新鲜树莓与蓝莓,配了一碗酸奶燕麦。用勺子舀了一口,味同嚼蜡。

    没舀第二勺,楼梯处骚动起来。众人拥来一对中年夫妇,皆是儒雅的知识分子模样,鬓角染霜却精神矍铄,只是面带愁容,还有隐约的怒意。

    他们牵着一位勉强镇定的女孩子,沉露仔细辨认,认出那就是薛晓雪,她比照片上看起来年龄要小一些,虽然稍显稚嫩,但并不怯懦,一看就知绝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单纯少女。

    因职业原因,沉露见惯了三教九流,自以为已经阅人无数,也觉得自己可以不卑不亢应对任何人。但真正见到王嘉诚父母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邵华平口中的“老钱”是什么意思。

    那种从容不迫,那样的低调威严,他们站在那,无形中就给沉露一种压迫感。

    王父的声音中气很足,先是和来宾们的到来表示感谢,又对儿子的突发状况感到歉意,他神情自若,应对自如,像一座大山稳稳得控制着局面。

    沉露再没心情用餐,草草用纸巾擦拭嘴巴。她忍不住想,江沅的父母也应当如此,是不是也有一双可以把人看透的双眼。

    沉露想着,猛然感到一阵目光射在她身上,顿时不寒而栗。

    王夫人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优雅得像一支高贵的白天鹅,年过六十,但她的背又薄又挺,比好多舞蹈演员还有气质。

    “这位女士生得如此漂亮,榛榛,给阿姨介绍介绍。”王夫人的声音也很温柔好听。

    黄榛榛回答:“阿姨,她是演员,叫沉露。以前是郑伯伯的干女儿。”

    声音不大不小,以沉露为圆心,五人为半径,此圆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沉露本来就是出来透气,妆也没化,脸上毫无血色。她穿的还是昨天的裙子,连熨都没熨,在这个场合就显得不太正式。

    “老郑呐。”王夫人摇摇头,似是在惋惜。“若不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他怎会利益熏心至此。”她说。

    沉露几乎要冷笑出来,怎么,又推到她身上?到底是谁毁了谁的人生?

    沉露微笑:“借过。”

    王夫人却慢悠悠说:“我听说我儿子还邀请了一位女演员,姓齐,弹得一手好琴,她在哪?”

    齐思林确实会弹钢琴,她以前在韩国当练习生,不仅舞蹈功底扎实,还精通各种乐器,听她说,钢琴是练得最好的,因为她喜欢。

    这时候满场的人已经将目光投到这里,每个人都是人精似的,谁又看不出来黄榛榛和王夫人一唱一和,想要给沉露难堪。

    但谁又会为了沉露而出头呢?

    沉露说:“我不清楚。”她环顾四周,微笑道:“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如果夫人想听音乐,那边有乐队。随时可以奏乐。”

    大厅中间放置着一架三角钢琴,旁边则站着一支乐队,但此时他们也作为吃瓜群众,呆呆望着舆论中心的沉露。

    王夫人气定神闲拍手道:“我知道,乐队是嘉诚请的,按分钟收费,我一直觉得他乱花钱。明明是有免费的,不是吗?”

    话以露骨至此,沉露已全然明了,王夫人要么是把她当成齐思林的同伙,要么,就是还未抓到齐思林先拿她降降火。

    沉露气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但她也知道,她依然成为众人笑柄。若是此刻忍不了,只会让大家看更大的笑话。

    “是的,我想在场所有宾客,任何乐器都是信手拈来。”沉露深呼吸一口气。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沉露不想再与她们周旋。

    “阿姨,正宇出来的艺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正好早餐吃得大家都干巴巴的,不如请沉小姐为大家来一曲,好不好?”黄榛榛适时接话,摆明了就是不想放沉露走。

    “黄女士,您和王夫人可真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结婚的是你呢。既然王夫人这么想听钢琴,您不主动孝敬一下?”沉露指一指薛晓雪,这姑娘已经摇摇欲坠了。

    “晓雪。你过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唤她。

    是薛父,他对王嘉诚本就有诸多不满,现在出了这等大事,王家不仅没给个合理解释,反而和一个女戏子唇枪舌战的,忒不把人放在眼里。

    薛晓雪咬着唇,想了想,忽得笑了:“那可以请沉小姐为我弹一曲吗,就当是给我的新婚祝福。”

    既给了沉露台阶下,又不至于拂了未来婆婆的面子。

    沉露道:“钢琴我不过尔尔,我更擅长这个。”说完从乐队手里握了把大提琴出来。

    那琴木质光泽温润,线条极为流畅,一看就是一把好琴。

    黄榛榛估计也没想到,沉露还会拉大提琴。

    沉露以前演过一个专业音乐家,演奏大提琴,后来因为心理障碍放弃自己的事业。沉露和专业指导老师学了一段时间大提琴,算是入了门。

    后来也就当作兴趣,一直也没有断过,沉露很少示众于人,只是自娱自乐。

    一切即兴而起,随性发生,沉露将琴身夹在两腿之间,端庄而专注,简单试了一下音色。

    “一步之遥。献给美丽的新娘,可爱的公主。”沉露说。

    左手轻抚着琴颈,指尖紧贴着指板,轻柔而精确地按压着琴弦。右手稳定而有力地握着琴弓,手腕松弛,肘部自然下垂,整个右臂流畅地移动,引导着马尾穿梭在琴桥与琴弦之间,发出深沉且富有共鸣的音色。

    沉露知道,大提琴没有小提琴音域高,她应该演奏《天鹅》《殇》这类名曲,更好展现自己的水平。

    但她就是更喜欢《一步之遥》,她练了太多遍。

    随着她拉弓的动作,大提琴发出了一连串复杂而丰富的旋律,从低沉的胸腔共鸣到清脆的高音符。

    随后,一段流水般丝滑的钢琴声切了进来,大提琴的声音低沉醇厚,钢琴声清脆婉转,追随着大提琴的步伐,两段音乐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对缠绵悱恻的恋人,唇齿相依。

    反复,拉扯,是一场不尽的探戈,是一段藕断丝连的纠缠。

    是江沅,他站在楼梯上注视沉露许久,多年前那个穿小黑裙的女人和眼前这个重合在一起,记忆的盒子摔碎在地上,陈旧却生动的画面历历在目。

    最终他走向钢琴,静静坐下了,双手搭在琴键上,他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切进去,去配合她。

    所有听众都静悄悄的,甚至远离了沉露与江沅,自动划出了一个舞池。

    这里没有人跳探戈,但总感觉有一对壁人在这里相拥、跳舞。

    大提琴声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慢慢的放开自己,热烈而又决绝,像一只在黑夜里翩翩起舞的暗碟。

    钢琴一边追着,一边等着,诱惑而又凄美,从试探到放手不顾一切热烈,到最后的安稳与凄美,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观众们沉默地聆听,当乐曲的最后一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沉露面色如常,向大家微微鞠躬。

    江沅如此,王夫人也不好再为难沉露,黄榛榛则自然走至江沅身边,挽起他的胳膊,伸手为江沅整理领带。

    沉露这才发现,江沅的领带和黄榛榛的裙子是一个颜色。

    新郎失踪,沉露只能钻着空隙和新娘道别。不为其他,自己要走,总得说一声,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还有,沉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愧疚感,促使她去看看新娘。

    得知沉露要赶回去,薛晓雪十分理解:“感谢您不远万里参加我们的婚礼仪式。”

    沉露瞧她的样子,有几分伤心,但未见愤恨,于是稍获安慰,但更生内疚。

    “沉小姐,您和齐思林的关系很好吗?”薛晓雪柔柔开口。

    沉露一惊,心想这姑娘可能还是知道点什么,于是也不作隐瞒:“关系也不大好。”

    齐思林走到那里都呼朋唤友,社交圈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沉露只是她众多“冤家”中的一个,见面必掐,不算多好的关系。

    “好,再次感谢。谢谢你。”薛晓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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