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沉露想走也走不了。因劳资纠纷,德国开始了新一轮公共交通警告性罢工。首都柏林从当天凌晨3时到14时暂停了大部分公共交通。
来的时候有王家的专机接送,沉露可是提前返国,没法再享受专机。
听当地人说,这已经是本年度第七次大规模罢工了。沉露原本计划从先去慕尼黑转机,眼下铁路全部停运,沉露又打算从伊斯坦布尔中转。
沉露给周然打电话抱怨,等回去了就找个大师算一算,咋的她这么倒霉。这一天天的不是遇上暴雪就是遇见罢工,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起这里吃不完的酸菜肘子和油煎土豆。周然静静听着,宽慰几句,然后试探着问她有没有碰见什么故人。
沉露躺在床上蹬空中自行车,轻描淡写把江沅带过了。她现在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周然心领神会,放下电话就开始安排返程路线。
沉露内心的郁闷达到了极点。她不明白两个加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为什么能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他们决定一走了之的时候,就已经众叛亲离了。
就在大家都乱作一团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港媒爆出了一条重磅消息,港城96岁赫赫有名的富商黄明伍于北京时间5:40分在港城博仁医院因心脏病突发去世。
10分钟后港城电视台迅速辟谣,引起轩然大波。黄明伍身份过于特别,前港城特别行政区立法会议员、丰年集团总裁、港城艺术发展局主席、丰年银行执行董事,还兼着内陆不少省市的议员头衔。
他去世的假消息,可谓震惊中外,无数记者蹲守在博仁医院和黄家豪宅前,只为得到一首资料。
在辟谣的同时,丰年集团则表示要起诉造谣者。
还未等丰年集团整理好造谣证据,第二波舆论掀起,带来一场巨大的风暴。
爆料者细扒了除正牌夫人在外的14个情人,以及他们上到53岁下至13岁的8个私生子。
每个情人和孩子都附上了详细的时间线、照片和视频。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调侃着哪个“姨太”最美,哪个“姨太”身材最好,哪个孩子最好看,哪个孩子最像黄明伍。
由于港城黄家是名门望族,名声非常好,黄明伍热衷于慈善事业、敢于为国家发声,形象非常正面。这次的爆料确实让普通老百姓们大跌眼镜,直呼还是有钱人玩得花。
当然,最值得津津乐道的就是遗产分割问题,坊间猜测,恐怕黄老早就为这些子女做好规划了,黄家那么多资产,哪怕只是分割到了一丁点,也足以保证荣华富贵好几辈子。
有人说黄老薄情寡义,其中最小的那个女孩子看着面黄肌瘦,住在深水埗的鸽子笼里,上的也是港城最普通的公立学校。
但也有的孩子被安排在丰年集团子公司里,混进了高层,看模样,丰神俊朗,还真与年轻时的黄老有七八分像。
最让群众津津乐道的是“十三姨”,她是医疗器械的销售代表,也就30出头,面若桃花,纤秾合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能勾魂一般,人人调侃黄老宝刀不老,艳福不浅。
事情发酵到这里,是黄家没有想到的。黄家在各大传媒集团和传媒院校都有投资,可以说他们扼住了媒体的脉搏,这也是他们一直在公众面前能够维持正面形象很重要的因素。
眼看着公众越扒越深,黄家的公关团队简直措手不及,这到底是谁做的?要不要回应?他们能回应什么?消息不属实吗?几个孩子的姓名、年龄、性别全对得上,照片视频一弹接着一弹,其中还不乏网友自己发现的“证据”。
几个半只脚都踩在棺材里的丰年集团的元老们在商场叱咤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吃瓜现场。虽然是黄家的私事,但也关系到丰年集团的股票,舆论发酵以后,股票一夜蒸发40亿,他们无法坐视不理。
一切都算得这么好。正值年关,大部分老百姓都已经放假在家,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八卦,连村口的小狗都能“汪”几句出来。
题材又是这么重磅,先用去世的假消息吸引大家目光,随后又放出私生子、姨太太这类桃色新闻,实在是太合乎大众口味。
全部否认,那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更让人笑话。所以当即只能先将所有相关新闻撤得干干净净,再有议论者,全部炸号,这样热度才压下去一点。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一夜间黄榛榛的家事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黄榛榛忽然间就从那个人人艳羡的公主,变成了拥有无数兄弟姐妹的“嫡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跟最后一个消息相比,前面两个顶多算是开胃小菜。一个叫“叮当叮当叮”的网友称,黄老的私生子数量不对,还少了一个。那个私生子毕业于伦敦大学学院,拥有双硕士学位,曾就职于摩根大通律师事务所,但后来死于车祸,英年早逝,死因蹊跷。
“叮当叮当叮”发文说:【我绝不是蹭热度,下面我如有一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今年已经48了,江城人,我和X曾是初中、高中校友,高中还是一个宿舍。我们是很好的兄弟。
X从小就很优秀,不仅长得很帅,学习成绩也很好,读高中的时候隔壁文科班有一半的女孩暗恋他。他是单亲家庭,条件很一般,他母亲身体也不好,所以他一直很努力,考的汉江大学(985),学的金融学。这些皆有迹可循,所有校友皆可作证。
我读的是汉江科技大学,所以大学期间联系也很多,我们经常会一起出来打篮球。大二的时候,他母亲因病去世,我家人知他家里拮据,又让我多拿了5千作为份子钱。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汉江,而他去了沪上,在投行工作。作为一个码农,我除了加班,所有时间都给了家庭,和他联系少了很多。在19年前,也就是我们毕业后的第7年,他申请去了伦敦大学学院读研。
我前面也说过,X很优秀,很上进,他去读研,我丝毫没有意外。去英国之前,我还去机场送别,他告诉我,他找到了亲生父亲,此次留学也是父亲安排。
他不肯多说,但我能隐约感到他的亲生父亲很有钱,因为他戴了里查德米尔,X并不虚荣,他绝不会买一只西贝货傍身。
X在英国也很努力,一切如常,还谈了女朋友,我为他感到高兴,那个时候他单身30年,我还以为他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他快毕业的时候,我问他准备去哪里高就,他跟我说准备回国帮父亲打理公司,然后和女友完婚。这话讲了没两个月就出车祸了,当场死亡。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家里无权无势,我没什么资格质疑司法结论,我只是有以下疑点,请网友帮我分析:1.这起车祸当时有报道,我也留有报纸(见附图),在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有报纸,因为我老婆的闺蜜一直在英国定居,买份当地的报纸不难吧;2.当初警方给出的解释是在服用抗抑郁药之后开车,精神不济导致的车祸。X在母亲去世后确有确诊重度抑郁,但多年来他一直配合治疗,积极服药,不可能在明知服药的情况下开车;
3.车祸发生在黄老脑梗住院期间,并且车祸后X被迅速火化,X是死于意外,又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这么快火化难道不可疑吗;4.X的女友朴惠妍也是一个迷,车祸后立刻就消失了。在X的描述中,她来自韩国并就读于谢菲尔德大学,但我后来调查了,当年法学系毕业生查不到这个人。
X是我一生不可多得的好友,19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而这19年中,似乎没有一个人再记起他。我知道有很多网友质疑X的身份,我只有留存我们的短信照片,当然,黄老最清楚X是不是他的儿子。此时此刻我并不关心如果他还活着能够分得多少遗产,我只想求一个公道,我兄弟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沉露躺在酒店里两天了,传闻王嘉诚病重,婚礼仪式暂时取消,其他宾客便陆陆续续离开了,酒店瞬间空了大半。沉露刷着手机,手机里是一只股票,红得刺眼,这两天的数据断崖式下跌。
这两天,一则#X之死#的新闻占据了各大资讯榜首,律师、法医、警察、留学生……几乎各行各界都针对于这条新闻展开激烈讨论。
X的身份被扒出,时间线和文章也对得上,X的很多校友站出来发声,填补了更多细节。更多的人在看到X的照片后,完全相信X是黄老所出——因为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沉露刚刚确定,黄榛榛乘坐私人飞机,将从科隆直飞东京。
沉露垂下眼,仰面躺在床上,渐渐有了困意。
外面又下雪了,雪籽打在窗户上,“咚咚”似敲门。这两天天气很不好,天气预报说,纽伦堡到慕尼黑一线以东的地区,到次日早上,可能会有30厘米厚的积雪。阿尔卑斯山、巴伐利亚森林等区域的积雪深度或将达到1米。
“咚咚”。那雪籽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筛子扫在窗户上,沉露脑中浮现初中时背的那首《春江花月夜》,里面有一句,“月照花林皆似霰”,她读了一遍又一遍,不明白诗句中的“霰”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就是这样吧。
那声音越来越大,也十分有规律,沉露定定看着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门。
“是谁?”沉露把外套披好,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我,齐思林。”一个熟悉的女声。
沉露把门开了一条缝,警觉又狐疑地望着门外。
齐思林裹着及膝的黑色羽绒服,还跑了绒,棕色的渔夫帽压得很低,pitta的口罩完全将下半张脸遮住,若不是那双小鹿般的大眼,沉露一时半会还没认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王嘉诚呢?”沉露急忙把齐思林从门外拽进来。
齐思林半晌没讲话,整个人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似的。
沉露瞧她是被冻坏了,可房间里没有热水能喝,德国人不管多冷的天只喝冷水,沉露只好催促她去泡个热水澡。
齐思林这才把帽子、羽绒服剥洋葱似的一层层脱下来。
她的动作很慢,又很小心,极力避免着碰到大腿。沉露见状,连忙上去搭把手。
脱到裤子的时候,才发现绒裤上一片黑红血水早已干涸,干硬不已,早就和皮肉黏在一起,只听齐思林“嘶”了一声,脸上仅剩的血色又褪了几分。
沉露在房间里寻找剪刀,这么撕扯下去,齐思林得疼晕过去。
齐思林语气变得很奇怪:“我早就说过,碰见你准没什么好事。”
沉露也觉得荒谬,她们不是风光无限的女明星吗,为什么每次都被弄得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