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橘色迈凯伦停在陆园门口,车身本就招眼,嗡鸣声还震耳欲聋。
“哥,你小声一点!”
“小不了,跑车就这样,又不是做贼。”
梁思意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其实跟做贼也没啥区别。
梁思余下车一甩车门,看着前方,“怎么门没开?”
梁思意姗姗下车,语气凉凉,“开不了,没有人开,都睡了。”
“什么意思?那怎么进去,难道要我开车撞开?”
梁思意想说你撞也撞不开,她亲眼目睹那后面的门板多厚实。
她闷头往一处走,大概在距离陆园大门十米远的一处院墙,边上种着一株海棠。
这不是梁思意第一次注意到它。以前好几次跟陆宜婷赶着门禁前回来,她就打过这棵树的主意。只是没想到她住在陆园没用上,现在都走了还要爬一遭。
梁思余知晓她的打算后一脸不赞同。
“你给那老男人打电话,我就不信他不放我们进去,什么破门禁,还能大过天。”
梁思意不想打这个电话,她把梁思余往树下一推,“行了,你在下面扶着我,摔了就给我当垫背。”
梁思余急的在原地打了两个转,他不懂为什么满满宁愿翻墙都不愿意给那个老男人打电话。
那是在梁思意的潜意识里,陆晏之是一个规矩极重且很威严的人,她在他面前碰过很多次壁。
渐渐她就明白了,在他面前撒娇耍赖都没用,他不是一个会破例的人。
海棠枝弱,撑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只能梁思意爬,她两只胳膊攀上枝丫,她还特意穿的平底鞋长裤睡衣,方便爬树。
“要不还是算了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你过来,东西要是在这儿也不愁这一夜,还能蒸发了不成?”
“这陆家什么狗屁规矩,我就知道你嫁给那老男人没好,回自己家还要翻墙,”
梁思余埋怨的功夫,梁思意已经摸到墙檐了,她小腿使劲一蹬,两只手臂抱住墙头。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树枝断了,在这安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这断的哪是树枝,分明是梁思余脆弱的神经。
还好,梁思意已经翻身跨坐上墙,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她口袋掉下去,掉落到院子里面,一声闷响。
她低头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外面姑且还有车灯照着,院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她爬上去后才后悔了,院子里一片漆黑,她连墙体的高度都估摸不出来,就别说往下跳了,跟深渊巨口似的。
风吹的她都感觉到墙体在晃,墙自然不会晃,晃的是她的小身板还有一颗后知后觉害怕的小心脏。
“小哥,我好像下不去了,这边没树也没梯子,什么都看不见。”她没说怕,但紧张颤抖的声音已经很明显。
梁思余脸色堪比锅底还黑,他咬着牙暗骂了一句。
怕她摔着,语气哄着,“没事,你两只手扶好,坐稳,我给陆晏之打电话。”
“可是我手机刚才掉下去了,我不记得他电话。”
此时,她也不觉得陆晏之的脸可怕了。
梁思余脑子转速飞快,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没事,我有。”
还好这是一道君子墙,墙体平滑,没什么锐利的东西,她微微弯腰,降低重心趴在上面。
底下梁思余电话打通了,她有些庆幸,还好,陆晏之这么晚还能接电话。
没一会儿,梁思余挂了电话,走到墙边来,对着她说,“没事,真要摔你就往我这边摔,小哥给你垫着。”
梁思意笑了一声,问他,“你哪来陆晏之的电话?”
梁思余想了一下,他都记不清了,“好像是我们游艇渡江那次,他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
他当时在给她带早餐,随口说了句在一起啊。他那时候还对陆晏之成见很深,说完就挂了。
然后回去就让他撞见那档子事,现在想到他还气的发抖,只觉得把那狗男人揍的轻了。
梁思意也回想起来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当时她害怕把陆晏之电话挂了,没想到他还打给了小哥,是怕她出事吗?
也正常,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答应了她爸妈照顾她,自然会对她尽责。
院子里的灯亮了几盏,梁思意视野变清晰,就见陆晏之穿着一件睡衣走过来。
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她立马错开。
他好凶!脸色又冷又黑。
她不说话,趴在墙头装壁虎。
陆晏之走到墙下,稍稍仰头看着她,“大半夜的,你上这上面做什么?”
他语气倒是听不出来多生气。
“我……那个……算命先生说、今晚天象好,有那个……”
梁思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底下的男人倒是接住了,“所以你在这儿夜观星象?”
“嗯!”她掷地有声。
陆晏之沉默了两秒,问她,“观测完了吗?”
“看好了看好了。”
“那下来吧。”
他遂抬手,掌心贴着她的鞋底。
她满脸错愕,“不、不搭个梯子吗?”
他气定神闲,云淡风轻,“不用,你往下来点,脚踩着我肩膀,我托着你下来。”
他说的过于轻松,梁思意遂看了下墙底,一愣。
这院墙里面做了抬高,加上陆晏之本就身量高,是先前灯光看不清,她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他伸手都能抓到她的脚面,还能有多高。
她听陆晏之的,一只脚踩在他的手心,另一只腿顺过来,两只手抓住墙面,慢慢下滑,踩到他肩膀,身体下蹲,被他一只手揽着腰,抱了下来。
脚搭地的那刻,她呼了一口长气,抬眼看头顶的高度,小声嘀咕着,“原来能跳下来。”
陆晏之撇了她一眼,意味难明。
谁拉开了灯闸,院里灯光骤然全亮起来,恍如白昼。
她眯着眼,见曹伯过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其中还有搬梯子的。
大半夜的因她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好意思啊,曹伯,把你们都吵醒了。”
曹伯见人都下来了,梯子也没用上,连忙说,“没事,夫人你回来给三爷打个电话就是了,翻墙多危险。”
梁思意尴尬的抿着嘴,她总不能也跟曹伯胡掰她是来观天象。
“我是过来找个东西,应该是丢在婷宝的院里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明天不能找?”
曹伯说的是实话,梁思意羞愧的低着头说不出话。
陆晏之开口问,“什么东西?”
“一个粉色的手包,这么大,里面有我的很多证件。”
他看向曹伯,“找两个人去帮她找一下。”
曹伯疑问,“现在吗?”
“嗯。”
曹伯刚要走,陆晏之又说,“通知芙蕖院的人找,你去拿个医药箱,送到我房间里。”
他一惊,连忙看向陆晏之,“三爷你受伤了?”
“不是我。”
那是谁?曹伯想到什么看向梁思意,谁知梁思意也睁着小圆眼看着他们。
谁受伤了?
陆晏之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叹了口气,看着梁思意,“跟我进屋。”
她闹了这么大动静,现在也不太敢反驳陆晏之,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我小哥还在门外!”
松林院主院里灯火通明。
上次夜里这么热闹还是梁思意过敏那次。
确实是梁思意受伤了,在她腰侧的位置,几道刮痕破了皮,可能是她爬树的时候刮到的,是陆晏之抱她下来时,手搭在她腰上时看到的。
当时她可能太紧张,感觉不到疼。
现在缓过来只觉得好疼。
“疼疼疼……”
陆晏之拿着沾着碘伏的棉签给她消毒,真的好疼,可梁思余摁着她两边肩膀,她想躲都躲不了。
梁思余着急,语气也冲,“老男人,你会不会弄啊?轻点,没听到满满一直喊疼吗?”
陆晏之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脸色很沉,伤口其实不深,但她皮肤娇嫩,那几道刮痕肿起来着,触目惊心。
还好现在不是夏天,一周应该就能结痂。
他心里憋着火,梁思余刚好又往火山上撞,不能冲梁思意发的火,都化作眼神钉在梁思余身上。
陆晏之看他那一眼,冷的让人发寒,梁思余到底是被镇住了,不敢再叫嚷。
贴好透气纱布,他将梁思意的衣角放下来,细软的腰身被盖住。
“这几天伤口不能沾水,洗澡的话就换防水贴贴上,洗完再换回来,伤口不能捂着不透气。”
她语气有些难过,问,“会留疤么?”
他很肯定的回复她,“不会。”
刚好曹伯拿了个包进来,“夫人,是这个吗?”
她看了一眼,“是的,谢谢曹伯。”
“芙蕖院的下人一顿好找,掉到床底下去了。”
梁思余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是我放床头不小心掉下去了。”
她打开翻看着,从一堆证件里找到了她的赛照,松了口气,她拿着包站起身,小心的没扯到伤口,“东西找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曹伯听她说这么晚还要走,脸色不赞同,“夫人,这么晚了,开夜车不安全,晚上就住这边吧。”
梁思余脑袋困的要命,边打着哈欠边摆手说,“不用,我带满满回去。”
他身体懒散的后靠在桌子上,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睁眼就与陆晏之对视上,他盯着他足足有五秒,梁思余被看的整个人一激灵,不自觉站直身体,困意全无。
他今晚带着梁思意爬院墙的账,陆晏之还没跟他算,“你确定你要疲劳驾驶带她回去?”
陆晏之话点到了,梁思余眼皮一跳,他不是凭着意气拿满满的安全开玩笑的人。
他语气焦躁,手一甩,“算了算了,住一晚就住一晚。”
陆晏之将医药箱收好,递给曹伯,吩咐,“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你也下去休息。”
梁思余还想说什么,曹伯已经先开口,“舅少爷,时间不早了,我带你早点歇着吧,夫人这边三爷会照顾的。”
他看了眼坐在桌前的妹妹和陆晏之,终是没说什么。
梁思意站在屋里,看着小哥把她一个人丢在陆晏之的房间,眼神不知所措。
陆晏之看的出来,她不是很愿意留下来住,想到一种可能性。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头顶一盏灯,夜格外寂静。
他声音也如灯光柔和,“如果你不愿意住隔壁,也可以睡我房间,我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