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方家的根在江州,也是江州大户,方绍棠的母亲与方思惠是少时闺蜜,只是这两个小姐妹的感情路一个天一个地。

    方绍棠的父亲风流成性,身边女人一个接一个换,前些年在文莱搭了条生意,直接定居在那边,撇下妻儿,倪彤一怒之下追过去,却发现,这人渣竟然在文莱养了外室,最不可置信的事,那个女人和他有一个私生子,只比方绍棠小三岁。

    方家的财产全部转移到文莱,又有一个在文莱给方夫铺路搭桥的外室以及一个儿子,倪彤很能知道事态在这样发展下去,方家的财产不可能会到自己的儿子手上,全便宜了那个狐狸精和野种。

    她怎么甘心?

    那时,十八岁的方绍棠和十六岁的梁思意正在美国被学校派过来做钢琴研学。

    一场考级表演,方绍棠甚至都没来得及参加,与梁思意匆匆道别就直接从离开。

    梁思意以为是一场寻常的家庭争吵,他家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

    结果她研学结束,再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就是方家举家出国的消息。

    方绍棠走了,天天抬头就能见到的人,突然相隔万里,她心中难过了好一阵。

    “这两年,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吧。前几年你还会抽空回来看我,这两年却一次都没回来过。”

    “没有,只是官司一个接一个,被一些琐碎事缠住,没分开身,答应了回来看你没回来,是我失信。”

    梁思意摇头,他不是轻易会失信于人的人,纵然处在万难里,他也会排除万难回来见她,

    所以,她想象的出来他的处境,肯定比她能想到的更难更糟糕。

    他回不来,她提过好多次要去看他也被一口拒绝。他不愿意把那肮脏不好看的原生家庭展露在她面前。

    她有所感,那是男人的自尊,她小心翼翼不侵犯到。

    “吃饱了吗?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梁思意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样,“看什么?”他不才回来?还能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方绍棠开车,梁思意坐在副驾驶,任由他带着走。

    已经是晚上,路边星灯都点亮,越往前开越寂静,梁思意认得这边的路,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你以前来过京城?怎么对这边路这么熟悉?”

    “今早下飞机先来了一趟这里。”

    梁思意已经有了猜测,果然,又过半小时,车停在天巢剧院旁边的停车场。

    方绍棠替她打开车门,两人往里走。

    梁思意想着心思所以没注意看,距离他们车停的旁边第三车位,停了一辆黑色库里南。

    因为后天晚上威廉·木森的钢琴巡演,场馆在布置,晚上没排演出就没什么人。

    梁思意上次以贵宾观众身份看过演出,对演出厅还算熟悉,但方绍棠带她是从后台走到台前,她是第一次走。

    厚厚的幕帘掀开,演出台静静地摆放着一架金色钢琴,正中央的聚光灯落下来,华丽夺目。

    梁思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架堪称世界极品的琴。

    方绍棠拉着她的胳膊进来。

    “后天的演出,威廉·木森想请我做特邀嘉宾为他弹一首,你也知道我很多年没碰这个了,技艺生疏,怕砸了他的场,我跟他举荐了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威廉·木森是他们美国研学那会儿的老师,与方绍棠短暂几个月师生情谊,亦师亦友又如同知音。

    可惜,方绍棠的钢琴之路注定停在了钢琴九级,没再进一步。

    梁思意说过好多次惋惜,他本人倒还真没多大感觉,毕竟,他一开始学这个也不是衷于热爱,只是给她当陪练。

    忙是小忙,毕竟梁思意钢琴演奏级的水平在那摆着,也参加过或大或小不少的演出,但……

    她看向面前这架钢琴,眼眸里有几分复杂。

    “这钢琴是从哪里来的?”

    方绍棠看着那架鎏金异彩,大气恢宏的琴身。

    “威廉跟馆长提前打招呼借的,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能有幸看一眼路易十五的绝版钢琴,早上我一看它立马就就想到了你,我猜你一定喜欢这架琴。”

    梁思意笑了一下,只是很勉强,笑容有些苦。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借什么琴不好,偏偏借这架,陆晏之那么宝贝这架钢琴,也会愿意借?

    方绍棠拉着她坐上凳子,“后天的演奏会,带你提前来试试手感。”

    “我不……”

    她回头要拒绝,不想从方绍棠的侧后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她身体应激性起身,腰抵在那架琴台上,手缩进身后误触到琴键,刺耳的一排声响。

    她脑子里一根弦刷的断开,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方绍棠意外的转过身看过去。

    其实不止陆晏之,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是这里的馆长。

    薛家跟陆晏之借了这架稀有的天价钢琴,自然也得请主人来看看琴身是否安置妥帖,刚巧就遇到了这两位在试琴。

    馆长今天已经见过方绍棠一面,他对陆晏之介绍,“陆董,这位是方先生,威廉大师的门徒,请来做后天晚上的嘉宾。”

    他又对方绍棠说,“方先生在试琴吗?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幸,一起听听。”

    方绍棠与馆长点头问候,又看向馆长身边的男人,多停留了几秒,也没有冒失。

    解释一句,“陈馆长,后天的嘉宾换人了,我已经跟威廉老师说过,换成我身边的梁小姐。”

    馆长听话看向梁思意,一眼认出来,客气说道,“原来梁小姐也是方先生的朋友。”

    上次安排加座,薛董电话里原话是:那位梁小姐是陆董很重要的人,不能怠慢。

    馆长一时顺着思绪看向身边陆董,陆晏之脸上看不出什么高兴或意外。

    他同样看了一眼方绍棠,再转回到有些恍惚的女孩脸上。

    “要弹一首吗?我听听。”他与她娴熟的开口,眼睛落在她脸上,语气很温和。

    梁思意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那些话才被她的脑电波捕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视线看向他,又过了会儿,缓缓坐下来。

    她吸了一口气,手指搭上琴键,一首《梦中的婚礼》前奏响起,第一拍就快了。

    后面越弹越乱,指尖每每触碰按压琴键,上面像藏着一根隐形的倒刺,指头难以承受的清晰的疼,她动作越来越凝滞,错乱的音令她烦躁不安,五指一收,琴声戛然而止。背后起了一层细汗,双目失神。

    方绍棠早早发现她的异常,右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制止了她。

    她弹的是《梦中的婚礼》,是她五岁就能弹好的曲目,闭着眼睛都能弹好的曲目。

    这是什么原因,心理问题吗?

    他心中一骇,手却很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臂,一点点驱散她的不安。

    “我、我弹不好。”她有些对不住他的信任。

    “没事、没事。”他细细安抚她。

    像是某一刻洪水突然决堤,梁思意咬着嘴唇,突然心里就涌上来一股委屈,抱住方绍棠,把脸埋在他怀里。

    下一秒,啜泣声传来。她突然就哭了,任谁都没料到的事。

    在这个封闭空旷的厅里,不比音乐声清晰。

    方绍棠心狠狠揪着,安慰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弹不好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不弹了。我回绝威廉的请求。”

    听他又要因为她失信于人,梁思意不愿意,她嗓子里拖着沙哑的声儿,“我能弹,我只是这架钢琴弹不了,换一架我就能弹。”

    她集中不了注意力,她只要一触碰这架钢琴,脑子里都是琴房里的一幕一幕,都是陆晏之责备她的声音,她越是想抵掉那些声音,就越是乱。

    她碰不了这架琴了。

    方绍棠询问她什么原因,梁思意摇着头说不出来,只是某一刻,余光扫到一旁的陆晏之,发现他眼神里有一丝痛苦。

    她无法细究,她甚至呼吸困难。

    她手揪着方绍棠的衣服,催他,“我们先走吧。”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他也想带她先回去休息,“陈馆长,我先带她回去,有什么事,我明天再跟你沟通。”

    陈馆长愣着神,点头说好好好。

    他带着梁思意,从陆晏之身边走过。

    陆晏之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却连抬手的力道都没有。

    心理障碍吗……

    那些梁思意没说的原因,他都清楚。

    原来时间不会抹平任何事,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他没想到的,他的无心,会给一个女孩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那天车里,梁思意哭了好长时间,方绍棠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他也没有问她原因,她想倾诉自然就告诉他了,不想说他也不逼迫。

    第二天她又满血复活,场馆那边打电话已经换了一架施坦威,她当晚还去试了钢琴,很流畅。

    那晚事后,两天陆晏之都没有再联系她,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梁思意也不像从前那般有事没事想起来他。

    威廉·木森在国内名气很高,整场演奏会座无虚席,第五首曲目《森林的呼啸》依照惯例由特邀嘉宾演奏,梁思意上台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这不是演唱会,而是高雅内涵著称的钢琴曲,哗然都是一种不体统,但架不住梁思意那一张任谁看了都惊艳的脸,还有那一秒将人带入曲中的琴艺。

    聚光灯下,她优雅端庄,美的虚幻,像一个精灵。

    一曲完成度百分百,毫无遗憾。

    她踮脚谢幕,退场。

    却又没离开,而是坐在了第五排的观众席,她本来就是一个买票来的观众。

    不少人看她落坐,看着她身边俊秀儒雅的男人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又为她整理长发。

    今夜是一个美好的夜,如果忽略掉陈馆长请他们一起吃饭的话。

    威廉明天一早的飞机,所以尽管散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陈馆长还是热情的安排了晚宴。

    梁思意挽着方绍棠的手臂进包厢时,一眼看到坐在上方身姿笔挺的男人。

    陆晏之?没有想到陈馆长也请了他,关键是还请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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