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他，月色下，他的脸如梦似幻。

    “陆晏之，我能抱你一下么？”

    这是她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不是做戏或是有所求，只是就此刻，她好想感受一下靠在他怀里的感觉。

    明明是他的心事，从她嘴中说了出来。

    他僵着身子说不出话，看着她，她当他同意，挪动半步，将头慢慢靠上去，她没穿鞋，额头刚好贴着他胸口位置。

    她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眼角湿润，没事，黑夜里也不会谁被发现。

    说是抱，可她两只手垂着，并没有放在他腰侧。

    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他，贪恋他的气息。

    “陆晏之，”她脸埋在他胸口，说话声音闷闷地，这样也就听不出哭腔了，“我明天回江州了，抱歉啊，逼你结婚，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他咽着嗓子，那很轻的嗓音贴着他心脏，震的他心口发痛。

    “离婚协议你让律师拟一份寄给我，我会签字的，我外婆救你母亲的人情就当是还了，以后就不欠了。”

    “你以后……结婚给我寄封请柬吧，毕竟我们也是相识一场，我和婷宝还是好朋友呢，也不是冲着喝喜酒来的，就是多个来看她的由头，大不了，我到时候穿普通点，不抢新娘的风头……我也不是一定会来，毕竟我也很忙。”她只是，想要一个死心而已。

    不然能怎么办呢？他都那么明确不会喜欢她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喜欢他。

    她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第一次吃的苦就是爱情的苦，可也不知道是这种滋味，又苦又酸。

    早知今日，她当初从珠海直接回江州多好，不来京城，也就不会遇见他，没见过他，也就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他晦涩的开口，“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梁思意在他胸前蹭了两下，抬起头，仰着小脸，头顶的银河落入她眼眸。

    “很早就想回家了，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只是一直担心三哥才没回去。”

    她又在骗人。

    江岸上的车静静停在那一方，灯光刺眼。陆晏之知道她在说谎，因为那个会护着她的男人回来了，梁家与梁思意便不再需要他了。

    他双手死死攥住，就这么把她让出去吗？可至少，也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哪怕她不选择他，纵使以后深陷情爱囹圄。

    “梁思意……”

    “陆晏之……”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陆晏之低下头，目光深邃看着她。

    梁思意眼眶湿润，月光明亮，映着满是稀碎的星，“反正明天也要走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暗恋过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瞬间整个人从脚到头都僵硬，背后汗湿了一片，“什么时候？”

    说出口之后的轻松是旁人不能体会的，好像那些较着劲的执念，也跟着从说出去一刹那消散了。

    她状态松弛很多，偏着头笑着看他，“很早，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不过你很难追，任凭我怎么故意接近你讨好你都没用，你总是凶巴巴的态度。”

    她半是埋怨半是好奇的语气，“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她的玩笑话，一字一句成了尖刀，生生在他心脏刮下血肉，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立刻想到了她收藏那两张有关于他的照片，原来，很早前，她就已经把他偷藏在手机里。

    他胸口闷疼近乎问不出来，声音颤抖，“那现在还喜欢吗？”

    她迅速的摆头撇清，“你放心我对你已经没有非分之想，从那次在琴房你对我的态度，我就认清了，你对我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讨厌我这样的女生，我就收心了。”虽然收到今天也没收利落，但她也没骗人，是真的在一点点抽离。

    她见陆晏之脸色苍白，眼底也红了，有些无措，是她突然表明心意吓到他了吗？

    她澄清，“我没有骗人，我说离婚是真心的，不会再缠着你给你造成困扰。”

    可他脸色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难过了，

    好像是她多说多错，她闭上嘴不说话了，过了会，她看向岸边，一辆红色车已经在那里静静等了很久。

    “陆晏之，我要回去了，你跟不跟我们的车回去？”

    他不说话，

    “那我先走了。”她转身，提着裙摆像来时一样，一蹦一跳一块石头。

    “梁思意，”他突然叫她，声音压的低。

    “嗯？”她回头。

    “你喜欢我什么？”

    她脸突然就红了，他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要嘲笑她肤浅？

    她叉着腰瞪他，“关你什么事！”

    闷头又走了两步，她突然转过身，再次奔到他面前，踮起脚，两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他被动弯腰，脸侧突然有很轻的触感。

    温软湿濡，一触即分。

    他呼吸停止，彻底变成一根木头，只有一双眼珠微动着，看着那跑开的身影。

    梁思意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跑的很快，边跑边理直气壮说，“陆晏之，你占了我初恋的位置，我也占你一个便宜，我们算扯平了，你也没吃亏。”

    她就是不甘心，以后真要有人跟她炫耀，她就说，这个男人嘛，我亲过的，也就……那样吧。

    其实刚刚那一下，她也没品出什么感觉，紧张盖过了一切，只是心跳很快，已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上岸时，方绍棠正站在路口处，手里拿着她的一双鞋子。

    他没问她下去做什么，也没问他刚才看到的事，他只是温柔的问她，“怎么也不穿鞋就下去，万一底下有玻璃碎片划破脚，看你哭不哭。”

    知道他不会责备她，她实话实说，“下面黑布隆冬的，我怕崴着脚。”

    他扶着她的后背，“回去吧。”

    “嗯。”

    她又忍不住看向桥下，很黑很远的距离，底下的男人还是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看不清，这回，她却感觉他在看她。

    回江州是临时决定，方绍棠几年没回国，她想带他回家看看。

    梁思意打电话告诉三哥要回去的消息，梁思齐并没有任何奇怪，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

    秋姨更是思念故土，早早就收拾好行李要送去托运，搞得梁思意连见陆宜婷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简单的在电话里话别。

    京郊机场候机大厅很多人，广播上播着登机提醒，梁思意拿着登机牌被方绍棠半拥在身前，跟着走向人流，他是怕她走丢，这是有发生过的。

    她若有所感，回头视线停留在远处一处拐角的便利店橱窗上。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方绍棠手臂将她往怀里拢了拢，随着她看向那处，透过玻璃隐约看到店里几个购物的人影，没什么特别的。

    梁思意摇了摇头，“没事，起太早没什么精神。”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身影会是陆晏之呢，真的是入魔了。

    他现在该在庆祝终于摆脱一个大麻烦，或者是忙着打电话安排律师赶紧拟离婚协议。毕竟她也没多少信用度，出尔反尔是常态。

    她验完票走进登机口，这次是真不反悔了。

    古人常说，月满则亏，她这一生就是太顺畅了，所以命中遇情劫，跨过这条坎啊，往后又是一帆风顺。

    飞机入云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留在了身后。

    方家的老宅早就荒废了，方绍棠是方思惠亲自挑中的女婿，自然不会让人无居所，直接安排客房住在家里。

    他白天被梁思意领着到处游玩，晚上就在梁家陪梁正言方思惠聊天，一聊就是深夜，也不嫌累。

    期间，梁思意还约过待在这边的姚宝珠夫妇，四人一起去游乐场玩，还爬过山。

    不过跟姚宝珠一起玩有一点无聊，刺激的游戏她的不敢做，只一昧的拍照片，修照片装饰自己的朋友圈，自己发不够，还要费泽也发，两个人相□□赞。

    梁思意叹气摇头，丢下这两人，拉这方绍棠陪他玩，方绍棠一个人陪着也够了，向来是她想玩什么，他就陪什么，排队看攻略，就怕她玩的不尽兴。

    方绍棠却在江州没有待多久，每天都有好多的电话催他回去，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是他的母亲。

    有人对方家的财产股份虎视眈眈，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确实不能在外面多逗留。

    梁思意也劝了他好几次让他先忙自己的事，在江州陪她瞎玩，什么时候不可以，先把家里的事解决好。

    方绍棠也只能买了回文莱的机票。

    送方绍棠的那天，梁思意在机场抱着他不舍，“哨子哥，在外面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解决不了还有我爸妈呢，别一个人扛，你打个电话，我随时飞过去找你。”

    “满满，再等等我好吗？再给我半年时间。”

    她以为他是说给他半年的时间解决掉家里的事情回国。

    这有什么不能等，“好，我等你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满满等我回来娶你。

    梁思意从京城回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期间方思惠催过三次陆晏之关于离婚协议的事，他都以时间忙分不开身给推拒了，电话里，他确实每次都在开会，晚上九点还在开视频会议。

    方思惠便不好再催。

    转眼又过一月，姚宝珠跟费泽也回了俄国，方思惠突发奇给梁思意在美国报了一个钢琴进修班，不过不是去当学生，而是去当老师。

    以她的水平，带学生绰绰有余。

    方思惠断了她的生活来源，她也只能靠这个工资挣个生活费。

    她手上珍宝虽多，但总不能靠卖物件养自己。

    她其实手里还有一张卡，当时她忘了还给某人了，一直想着到时候跟离婚证一起寄回去，可是，那边迟迟没消息，卡也一直就留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