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上课铃响过五分钟后，齐骁才匆匆推开教室后门。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衫领口沾着几点咖啡渍，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忻乐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笔杆。她的预言应验了——齐骁真的迟到了。这个认知让她胃部一阵紧缩，既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又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恐惧。
齐骁的目光穿过半个教室精准地找到她，嘴角扬起一个“你赢了”的微笑。他走向讲台向教授解释时，眼睛却一直盯着忻乐。
下课铃一响，齐骁就挤过人群来到忻乐桌前。“看来你的能力是真的。”他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如何测试它的范围和准确率！”
“不需要。”忻乐猛地合上书本，“我不感兴趣。”
“但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你的能力上限又在哪里……”
“我说了，不感兴趣。”忻乐抓起背包快步离开，却听到齐骁在身后喊：“明天见，忻乐！”那语气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第三天中午，忻乐在食堂被室友杨依依拦住。“那个转学生让我给你这个。”杨依依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好奇地眨着眼，“他好奇怪，连你喜欢坐食堂哪个位置都知道。”
忻乐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打印的《异能者特征自查表》，列着数十条详细症状：预见准确率、触发方式、使用后遗症……最后还用红笔手写着：“第17条特别重要，你符合吗？——齐骁”
忻乐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甚至没看第17条是什么，直接连信封带表格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下次他再找你，别理他。”她对目瞪口呆的杨依依说。
但齐骁显然没打算放弃。接下来的一周，忻乐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他——图书馆她常去的角落，每周四去的校外咖啡馆，甚至为了躲他而去的商场吸烟区。
周五晚上十点，忻乐抱着厚厚的参考书从图书馆出来，夜风卷着樱花吹过空荡荡的广场。她第三次回头确认没人跟踪后，突然被阴影里的一点红光吓了一跳。
“只是香烟。”齐骁从银杏树后走出来，指尖夹着半支燃着的烟，“你最近睡眠不好？每天在图书馆待到这么晚。”
忻乐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柱。“你跟踪我？”
“只是观察。”齐骁掐灭烟头，“别说那么难听！”
“离我远点！”忻乐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异常尖锐，“否则我报警了。”
齐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昏暗的路灯下，忻乐认出那是五岁的自己，站在幼儿园门口，头顶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
“你三岁第一次预见邻居家小狗的死亡，五岁预言幼儿园火灾，十二岁……”
忻乐把照片撕得粉碎，纸片像雪花一样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疯子。”她颤抖着说，转身快步离开。
那天晚上，她做了整夜的梦，梦里全是自己童年时期那些被同学们称为“乌鸦嘴”的预言，一个接一个地应验。
第二天，早上。
一夜没睡好的忻乐蜷缩在宿舍床上，小腹传来一阵阵绞痛。
三月的倒春寒让她本就脆弱的肠胃雪上加霜，她给实验室老师发了请假消息，翻了个身把热水袋按在肚子上。
手机震动起来，是杨依依的信息：“乐，你好点没？齐骁问你怎么没来上课，我说你病了，他表情超奇怪！”
忻乐皱了皱眉，把手机扔到一边。自从上周在图书馆广场对峙后，齐骁的跟踪变本加厉，几乎成了她生活里的幽灵。她甚至考虑过向学校保卫处举报，但想到要解释前因后果又觉得太过荒谬。
窗外传来下课铃声，忻乐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半。本该是她和齐骁一起上的有机化学实验课，但想到能逃过一次被他注视的煎熬，忻乐竟感到一丝庆幸。
肚子稍微舒服些后，忻乐决定去实验室拿回落下的参考书。
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实验室门虚掩着，同学们显然已经去吃饭了。
推开门，熟悉的化学试剂气味扑面而来。忻乐径直走向自己常坐的第三排实验台，却在路过齐骁的位置时停下了脚步，他的黑色笔记本就放在桌面上，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翻动着纸页。
忻乐本不想多看，但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闯入视线。
“忻乐3月14日预言：齐骁会迟到。结果：次日迟到7分钟。”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笔记本被风吹开的那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预言”，从上周的车祸警告到昨天随口说的“教授会穿红色领带”，甚至包括她小时候那些早已遗忘的“乌鸦嘴”事件。
忻乐颤抖着拿起笔记本，快速翻动。整本笔记都是关于她的记录，精确到分钟的时间和地点，旁边还有齐骁工整的分析笔记：“能力触发条件：肢体接触？情绪波动？预知范围：仅限重大事故还是包括日常小事？”
一张照片从笔记本中滑落，是她大一时参加学术竞赛的现场照，齐骁用红笔在照片边缘标注：“首次观察到能力觉醒迹象，预言对手PPT会卡顿，三分钟后应验。”
“变态！”忻乐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她不是没想过齐骁在调查她，但如此系统、如此详尽的记录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根本不是普通同学会做的事，她简直成了实验室里被观察的小白鼠！
愤怒压过了腹痛，忻乐抓起笔记本冲出门去。食堂里人声鼎沸，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齐骁。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打字，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看起来人模人样。
“我是你实验室里的老鼠吗？”忻乐的声音在食堂里炸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她把黑色笔记本狠狠扔向齐骁，本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打在他脸上然后掉进餐盘里，溅起的菜汤弄脏了他的白衬衫。
齐骁愣住了，镜片上还挂着一点油渍。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卧槽，什么情况？”杨依依端着餐盘目瞪口呆。
齐骁慢慢捡起笔记本，神色复杂地看着忻乐：“你看了？”
“不然呢？等着你继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忻乐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是我？”
周围响起几声暧昧的“哦——”，有男生起哄道：“小情侣吵架啊？”
“闭嘴！”忻乐猛地回头，眼神锋利得能杀人。她转向齐骁：“回答我！”
齐骁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跟你讲一个事情吧！”不等忻乐反应，他就拉着她快步走出食堂，拐进无人的楼梯间。
“放开！”忻乐甩开他的手，却在触碰的瞬间又看到那个画面——实验室里，齐骁操作失误，某种液体混合产生爆炸，火光吞没了半个教室。
画面消失了，但忻乐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次预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她能闻到化学药品燃烧的气味，听到同学们的尖叫。
“听我说。”齐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暗网上出现了一个声称能预知未来的人，说新世纪以来突然出现的所有异能者，都是尚未觉醒前世记忆的‘异度空间入侵者’！”
“什么？”忻乐瞪大眼睛。
“可是根据门萨调查组的记录，目前世界上已知具有预言异能的只有你一个。”齐骁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门萨调查组成员701，负责观察和记录特殊能力者。”
忻乐后退一步，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齐骁的话像天方夜谭，但他眼中的确信让她毛骨悚然。“你疯了，”她摇着头，“我要走了。”
“等等！”齐骁拦住她，“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你也并不是暗网上的那个人，但你的能力正在增强。”
“够了！”忻乐推开他，“我不想再听你的疯话，也别再跟踪我！”她转身就要离开，但脑海中那个爆炸的画面再次浮现。如果她走了，下午的实验课真的会发生事故……
忻乐的脚步迟疑了。尽管愤怒，尽管不相信齐骁的鬼话，但她无法对可能发生的灾难视而不见。
“怎么了？”齐骁注意到她的异常。
忻乐深吸一口气，腹痛似乎更剧烈了：“下午的实验课，我会去。”
齐骁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愿意配合调查了？”
“别误会。”忻乐冷冷地说，“我只是不想挂科。”她没看齐骁的反应，径直走向医务室，她需要止痛药来撑过下午的课。
下午两点，忻乐苍白着脸出现在实验室。齐骁已经坐在他们的实验台前，看到她进来时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对她笑了笑。忻乐无视他，径直走向座位。
“今天我们进行硝化反应实验。”教授推了推眼镜，“请大家严格按照操作步骤进行，任何失误都可能造成危险。”
忻乐的心跳加快了。她偷偷观察齐骁，他正认真阅读实验手册，丝毫没有意识到等会会发生什么。
实验开始后，忻乐刻意放慢了自己的步骤，时刻注意着齐骁的动作。两小时过去，相安无事，她的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禁怀疑早上的预知是否只是幻觉。
最后一步，齐骁拿起装有浓硝酸的试剂瓶，“我负责混合，你记录温度变化。”
忻乐点点头，眼睛却紧盯着他的手。就在齐骁准备将硝酸倒入另一个容器时，她突然看到他的手腕微微倾斜，就像预知里的画面，连角度都一模一样。
“停下！”忻乐猛地抓住齐骁的手腕，“温度不对！”
齐骁愣住了，试剂瓶悬在半空。教授闻声赶来：“什么问题？”
忻乐急中生智：“我，我看到温度计显示超标了，这样混合会……产生副反应吧？”
教授检查了温度计，眉头紧锁：“确实偏高，你们等温度降到30度以下再继续。”他赞许地看了忻乐一眼，“观察得很仔细。”
齐骁缓缓放下试剂瓶，眼神复杂地看向忻乐：“你怎么知道……”
“闭嘴！我不信任一个从其他专业转过来的插班生！”忻乐低声骂道，松开他的手腕。触碰的瞬间，她再次看到了画面，但这次是齐骁正确完成实验的场景。预知改变了。
实验结束后，齐骁拦住收拾东西的忻乐：“那不是巧合，对吗？你预见了事故。”
忻乐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谢谢。”齐骁轻声说，“你又救了我……”
“我只是不想被炸死。”忻乐打断他，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强硬。
齐骁笑了笑，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新的黑色笔记本：“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要看看正式的观察记录吗？”
忻乐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的厚脸皮：“你真是……”
“不可理喻？执着？”齐骁歪着头，发色在阳光下发着淡淡的光，还是那么乖巧的样子。
“无可救药。”忻乐抓起背包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齐骁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眼神炽热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无可救药的家伙。
一周后。
忻乐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屏幕上显示着齐骁发来的第七条信息：“根据数据统计，你预知的准确率已达92%，需要系统训练这种能力，让它变得可控。”
窗外雨丝绵密，图书馆的灯光在潮湿的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忻乐盯着自己笔记本上未完成的论文，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自从上周在实验室阻止那场事故后，齐骁对她的“研究”变本加厉，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又在躲他？”
杨依依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忻乐抬头，看见室友正一脸八卦地咬着奶茶吸管。
“没有。”忻乐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前天齐骁做“能力触发实验”时留下的红痕。他坚持认为肢体接触能增强预知效果，结果强行抓着她的手腕整整十分钟，直到图书馆管理员过来警告。
杨依依挑眉：“得了吧，全校都知道我们化学系那个帅哥转学生在追你。每天送笔记，实验室替你值日，昨天还帮你怼了那个总抢你仪器的张硕……”
“那不是追。”忻乐咬牙切齿，“那是观察。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会预言的实验室小白鼠。”
“什么鼠？”
“没什么。”忻乐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齐骁的真实目的太复杂，更何况她自己也不完全相信那些关于“异能者”和“前世记忆”的鬼话。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了。
忻乐翻过来一看，是齐骁发来的一张表格：《预知能力训练计划表》，详细列出了从“基础能力”到“大事件预判”的进阶训练计划，甚至还标注了预期评估结果。
忻乐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字：“滚。”
放下手机，她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就像她最近混乱的生活。如果，如果……她真的有那么一点预知能力，为什么不能预见期末考试题？为什么总是看到那些令人不快的灾难画面？
“忻乐？”杨依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脸都白了。”
“没什么。”忻乐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模糊的人影，诡异的蓝光，只是这次画面里没有齐骁……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跳上屏幕。忻乐犹豫了一下，走到图书馆走廊才接听。
“喂？”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般的杂音，接着是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女声：“忻乐小姐。”
忻乐的背脊窜上一股凉意：“你是谁？”
“你的能力不是意外。”那个声音说，每个字都让人毛骨悚然，“我们找到你了……”
“什么？你们是谁？”忻乐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杂音突然增大，几乎淹没了对方的声音：“……小心你的同学齐骁，他不会告诉你真相。”
通话戛然而止。忻乐盯着屏幕，“通话结束”四个字刺眼地亮着。她立刻回拨，却只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雨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忻乐靠在墙上，双腿发软。那通电话不像是恶作剧，对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能力，甚至提到了齐骁。
“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忻乐几乎跳起来。齐骁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