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文斗表情尽量不扭曲地再次看向他赵队,很想看到那英武阳刚的脸上出现点狰狞的表情。
可惜没有,赵霁启动心态平和版上班模式:“张节勍,基于你自首的这个行为。”
“哈哈!”张节勍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不好意思地朝那张瞬间铁青的冷脸诚恳致歉,“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你说的这句话很幽默……我没有想要打断你的意思……”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赵霁表达歉意。
文斗也在想自己难过的事,他想出去,他的命就保不住了,赵队肯定会半夜拿跟麻绳站在他床头吊死他的。
“……”高虔低头,撑着额角。
如果张节勍是装的,那就很可恶了,但也能表明还有明显的突破口——否则她没有演的必要,正因为她是真的抱歉,所以是真的觉得搞笑,笑点也是天马行空的,三人就只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
赵霁脑壳疼,摆手让他们走。
高虔关上了门后,审讯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安静的空间里,赵霁没有说话,张节勍先说了:“赵队长,你的发票报销了吗?”
“这跟你没关系,”然后赵霁敲敲桌面上的资料纸张,问她,“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知道他们那么着急催眠你的原因。”
张节勍闭眼摇头,笑容平和:“我不知道,世界在运行时总是充满创意的,包括人类在内,我偶尔也喜欢搞一些行为艺术。”
“2354年6月,你带走了只有一支的10009号海洋信息素催化剂,这次你回来自首,心理室对你催眠后上的第一个模拟环境就是海洋,你猜结果是什么?”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赵霁不说话后,空间里变得异常安静。
张节勍穿着病号服,长发如瀑,麻花辫留下的小波浪披在身前像海藻,她的眼珠像黑色翡翠,看了赵霁大概不足五秒。
“赵队长,既然是自首了,我也没想要藏着掖着什么,”张节勍目光轻盈地落在他身上,“只不过是想来交换一点我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的东西。
赵霁盯着屏幕准备记录:“你想交换什么?”
“交换你,”张节勍很认真,也很直白,“你跟我睡一觉,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赵霁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脸黑如锅底。
“……”其他人在外面看监控,其实也听到了。
事态严重了起来,周愚说用美人计把人钓回来就行了,没说审讯阶段也还要继续用起来,大家看队长那坚贞不屈的样子,好想知道后面的工作要怎么展开。
赵队他……还要继续付出美色吗?
这正确吗?
这不正确吧!
文斗搓手:“赵队,咋办?”
万事开头难,反正人到手了,赵霁不着急:“周处那边什么情况了?”
周愚和海义去部里升堂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把人带回去吧,等周处回来再讨论。”赵霁身心俱疲,往独立的办公室走去,“文斗。”
文斗跟上抱拳:“赵队!有何吩咐!”
赵霁吩咐:“今天大闹心理科的检查报告帮我写了。”
文斗停驻,不敢置信,哀伤地望向他队长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我……我吗?”
这写下来少说一万字了呀。
审讯室里,张节勍独坐其间,赵霁生气走了,留她继续被铐在座椅上。
中央空调的温度适宜,她垂着眼,还有些困倦。
门又开了,她懒懒转动眼珠子望过去,是赵霁手下的副队长高虔,一位长发高马尾的微笑脸女生,今年才二十二岁,比她小,比她高。
“张节勍,跟我回去了。”高虔把她从座椅上解放出来,往她手腕上重新带上了电子手铐。
张节勍困到哈欠连连:“你们有没有通知我家人?”
在前方带路的高虔愣了愣:“什么?”
“我已经自首,你们没有通知我的家人吗?”张节勍又打了一个哈欠,“还是说他们死了。”
高虔嘴角不禁抽搐两下:“没有,只是现在还不是让你和你的家人见面的时机。”
张节勍无聊地想:“什么时机?等你们内斗结束吗?”
“你别问。”高虔害怕地闭了闭眼,她头脑简单,不敢再和张节勍聊下去了。
关押张节勍的地方像学生宿舍,上床下桌的单人间,有洗漱池,没有独卫,上厕所要申请,洗澡有规定的时间。
这里不是监狱,只是临时关押区,远处也关着几个人,但离得太远,接触不到。
床上放着一个纸箱,里面是她来时的衣物饰品,张节勍这才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布料:“原来是病号服啊,难怪这么舒服。”
宿舍里有书,也有一台显示屏,现在正在播放新闻。
『自2354年6月全球生物信息素共演极速爆发以来,不周山科技院不断研发迭代针对屏蔽生物信息素功能的仪器、药物等产品,积极努力维护和保障人民生活健康安全,今天,关于信息素屏蔽贴的国家标准已经通过审核,将于未来的8月11日公布并执行。截至目前,不周山特别行动处三年累积打击信息素犯罪10039起,抓获犯罪分子13671人,近期有6名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一名重要嫌疑人自首……』
镜子里,张节勍梳头的动作停下了来,她仰头看向显示屏方向。
一名重要嫌疑人自首,谁?我吗?
好吧。
高虔敲了敲门:“张节勍,这里有份报告,过来确认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
这个新闻是会重复的,张节勍不必看完再挪脚,拿过报告大致扫了一眼。
这是一封关于她被海义院长、心理科违规使用催眠刑讯的报告,叙述的事情脉络清晰,年月日时分都写上,补全了张节勍被迷晕后遗漏的细节。
“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两个人迷晕你的?”高虔往报告最后一页的附录免冠照点了点。
张节勍:“是,鬼鬼祟祟,举止猥琐,一看就不是赵队长带出来的人。”
高虔:……队长的绯闻又要更新了。
签字,按了手印,高虔又走了。
她好忙啊,张节勍目送她离开,而自己,又是那么的无聊了。
自首,不是为了过这种苦日子的。
张节勍无聊地按下门口的红色紧急按钮。
一个女声很公式地响应:“1009,有什么需求?”
1009号房间嫌疑人张某问:“赵霁什么时候翻我牌子?”
“……”女声活了过来,鲜活地疑惑不解,“什么?”
什么什么?张节勍不聊了,取消了通话,坐在桌前,对着镜子编头发,她的头发全白了,新长出来的也是白发,好在只是发白,质感依旧油光顺滑。
还没等她编好,赵霁就在外面咚咚咚敲门,然后从外面打开:“张节勍,出来。”
有求必应?
张节勍放下了彩绳,走到门口:“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赵霁抖了抖手里的文件,没好气道,“去催眠。”
张节勍:“嗯?又逼我表白?”
赵霁塞给她一支笔:“在这里签个字,放心,不会迷昏你。”
一说到迷昏,张节勍又打了一个哈欠,签好字,跟在赵霁身后走了:“还好我没把衣服换回来。”
了解到病号服是张节勍自己换的以后,赵霁长舒一口气:“他们让你换病号服你就换?”
张节勍有些迷惑于赵霁的脑回路,看着他全副武装的伟岸后背:“搞笑吗?我一个阶下囚,难道不是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那我让你老实交代你又不交代了?”赵霁气死。
他们走在有回声的楼道里,下楼梯时伴随着更重的脚步声,气氛不太和谐。
张节勍两手环抱身前,手铐有些硌,但是她习惯了,百无聊赖道:“做事和说话又不一样,我跟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霁结束话题:“好了,你不要说了。”
“你喜欢听话的是吧?”张节勍灵感又来了,“那好,那我不说了。”
赵霁:“……”
怎么总能让他不舒服呢?!
这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海义指挥心理科动用私刑这事,被暂时按下来了,上面希望不周山可以团结一心,撬开张节勍的嘴,既然心理科已经操作了——那就跳过常规审讯,继续催眠刑讯。
这次催眠是走了完整流程的,由赵霁和高虔亲自盯着心理科操作。
张节勍躺在了病床上,高虔给她重新贴上了电极片。
控制室里,赵霁盯着三台显示屏上的数据和线条,带上了耳机开始指挥:“从海洋环境开始。”
一旁的催眠室主任犹豫:“海洋环境的上次已经做过……”
“一份报告的完整性需要我给你补课吗?”赵霁黑着脸,暗指他们动用私刑不算还想把那份上不得台面的半成品报告混进来算功劳,真不要脸,“从头开始。”
上头的命令下来了,主任现在也要听赵霁的,执法记录仪在上,他不敢造次,擦一把额头的汗:“是……”
张节勍本来就困,催眠开始,她的灵魂就渐渐飘忽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睡着了,意识却还清醒着,和上一次昏迷时任人摆布的催眠不太一样。
她离开了大陆,离开了不周山……
万米之下的海流,四周十分安静,忽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缈缈空灵的鲸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