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制酱料

    余小满素白的手一摊,介绍了起来。

    “姐,你看这豆腐,很自然的白嫩,表面有光泽,没有气孔,凝脂杨的触感。闻起来没有豆腥,只有一股清香。不用尝都知道是一块很美味的豆腐了,甚至空口尝都能好吃。”

    不管是炖汤还是炒菜,都是很棒的存在。

    余小满曾经也做过豆腐,自认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毕竟这也只是豆腐,上限就摆在这里。

    他们两家的铺子离得太近了,若非真的急着用,食客们怕是宁愿第二天起早一点,去孟舒玉的摊子排队,也不会轻易换一家店买的。

    于是余小满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上。

    “姐,你说这孟娘子,为什么要送我们豆腐啊。”

    “因为你曾经帮过她们家一次。那个叫孟子安的孩子,是她的儿子。”

    余小满惊呼一声:“我还以为是她的弟弟呢,这真的看不出来啊。”

    孟舒玉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她丈夫好酒好赌,从前总是殴打她们母子。一次赌完回家失足落水死掉了。孟舒玉就带着儿子搬到了京城,豆腐铺子是她过世的姨母留给她的,原本是荒废着的。”

    而余小满和孟舒玉之间的相熟也是有些荒唐离谱的。

    原先的那个余小满虽循规蹈矩、恪守礼仪,却并不反对女子出门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相反的,她还格外支持这些女性,在孟舒玉最早卖豆腐的时候,便常去光顾。

    只是孟舒玉容貌太过出众,孤儿寡母的容易遭人惦记。

    明里暗里的暗示不说,国子监那些荫监生中就有不少混不吝的,竟直接到孟舒玉的摊子前说些不堪入耳的荤腥话。

    孟舒玉性子清冷,想着以大局为重,咬咬牙想要忍过去。

    可偏偏那日,余小满也在场。

    她最见不得这样恃强凌弱的场面,直接站出来一人舌战众监生,言辞犀利但引经据典,语气温和,但有理有据地将这群青年训到甚至回不上嘴。

    这画面被路过的国子监司业看见,当场便处分了这几个监生。并夸赞余小满逻辑清晰、颇具文采。

    这本不是一件大事,但前来骚扰孟舒玉母子的人确确实实少了很多,孟舒玉的儿子孟子安在书院里,也不再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孟舒玉是打心底里的感激余小满,在街坊邻居都背地里议论余小满是个怪人的时候,她一直都毫无保留地朝着余小满表达善意。

    “原来如此。”余小满恍然大悟,随即感叹道:“不愧是我啊!”

    “我叫你别再推辞,是怕说多了露馅。孟子安年纪虽小但太过聪慧,过几年应该就能应试进入国子监了。你站出来维护他们母子一回后,那孩子一直敬重着你。他若是觉得你性情大变的原因有古怪,怕是要刨根问底下去的。”

    谈话间,两碗馄饨也端了上来。

    汤底是清透的浅浅褐色,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馄饨个头并不大,表皮被煮到微微发透,在水里浮沉荡漾。

    余小满轻轻拨弄了一下勺子,先是舀起一小勺汤,吹凉后抿了一口。

    很鲜美,酱油、猪油和很少很少的一点的盐巴。

    而馄饨馅料的调味很淡,重点突出了肉本身的鲜美,并且馄饨馅是紧致弹牙的,馄饨皮在舌尖打了个转便下肚,只叫人觉得意犹未尽。

    余小满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方才长舒一口气,直呼过瘾。

    这一碗馄饨下肚,胃里暖洋洋的,额间出一层薄汗,浑身都有劲起来。

    她朝着唐瑛感叹道:“这真的是好吃,我们卖馄饨也没绝对生意啊。”

    唐瑛被她逗笑了,知晓余小满并不会因为欠债的事情过分担忧,便直截了当地反问道:“你原本打算过卖馄饨吗?”

    余小满思索了片刻,实诚道:“那倒也没有。”

    虽说是到现在没想清楚要卖什么,但余小满在急了一夜之后,现在已经良好的接受了一切了。

    她甚至慢悠悠和唐瑛一起在附近逛了一圈。

    胡饼、夹馍、羊肉汤……

    摊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卷发碧眼的外乡人。

    并没有对年龄、性别和华夷的偏见和歧视,所有人脸上写着的,全是对招揽客户的渴望。

    若是手头有点小钱、又不考虑这欠债的事情,长安城简直是理想中的宜居圣地。

    余小满一手把玩着新鲜的翠绿莲蓬,一手稳稳当当提着豆腐,在兜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自家铺子。

    莲蓬是在一个小姑娘那里买的,因为是最后一个,小姑娘又急着回家,所以只花了一文钱。

    余小满很喜欢,也没舍得就这样剥开,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了个盆打上井水,将莲蓬安放了进去。

    “小满,我去米铺买点米面回来,你在家先捣鼓着啊。”

    “诶!好的!”

    余小满目送唐瑛从后院出门后,端着大大小小的碗,一头扎进了放香料的屋子里。

    早上泡下的黄豆只是微微起皱皮,若是真要做豆腐,也还是需要再泡一会。

    依旧是没什么想法,但余小满决定先研究一下香料,试试手感,看看能不能手动调配一个五香粉出来。

    五香粉的“五香”其实并无严格规定,也并不是只有五味香料,只是一个统称罢了。

    花椒、八角、小茴香和丁香,都是常见的香料。

    大多数的香料磨成粉后,香味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挥发。

    显然余大河在收购时也明白这一点,所有的香料都干燥的彻底,并且并未经过研磨。

    余小满又挑拣了一些陈皮和胡椒,端着碗回到了院子里。

    她并不太会用土灶,好在唐瑛似乎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在小灶台上温着一壶热水。

    余小满低头一看,乐了。

    灶膛里,黑黢黢的炭表面时不时涌动着星星点点炽热的红光。

    这就好办了,塞两把助燃的松针,即使是余小满这样很少接触土灶的人,也能够点上火。

    生火是想要将整粒的花椒加温烘炒一下,只需要最小的火,让花椒里的油质预热挥发出来,最大可能的激发香味。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余小满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石臼,颇为费劲地将石臼搬到院子里。

    眼下没有克数称,各种香料要放多少只能看着来。

    余小满谨慎地倒入香料,又严谨的取出来几颗,以确保配比合适。如此重复了好一会,才拿起了石杵。

    研磨香料是个机械重复但需要耐心的活。

    而余小满是个思维跳脱的人,手上动作不断,但思绪已经翻了好几页了。

    刚刚在路过猪肉铺的时候,看见了一桶新鲜的猪下水。很显然京城百姓对猪下水的接受程度并没有那么高。

    猪杂是个很好的选择,家里现在也不缺香料。

    只是处理起来会很麻烦,而且香料究竟能不能压住内脏里的浓厚的味道,也需要先做尝试,没那么快的可以直接拿出来售卖。

    不过猪杂煲还是很香的。

    这么想着,竟有些嘴馋起来了。

    余小满目光晃了一圈后,落在了桌上的豆腐上。

    她突然想到,昨日翻来找去,在屋内找到的两口坛子。

    打开一看居然是豆瓣酱,据唐瑛所说,是前段时间余大河刚从川蜀带回来的。

    豆瓣酱中又以郫县豆瓣酱最为出名,这地理位置对上号了。而这能叫余大河千里迢迢的带回京城的,一定是好东西。

    石臼里的香料已经被研磨的细碎,余小满当机立断,决定煎个豆腐给自己解解馋,也好叫唐瑛尝一下她的手艺。

    正好院子里的缝隙处也被唐瑛见缝插针的种上了香菜和芹菜。

    这两种从中亚传来的作物,已然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了。

    香菜芹菜切段,生姜切片,又将蒜头切成末,便起锅下油。

    家里是不缺油的,因为先前那一批被官府押送回来的黄豆并没有找到售卖的方法,只好全送去榨成豆油了。

    这么一看,家里除了没钱,倒也是什么都不缺,只要不欠钱的话,根本饿不着。

    炸好的生菜香菜芹菜,是要捞出来的,再倒入蒜末炸至酥黄。

    等到豆瓣酱接触到热油的一瞬间,呲啦作响,香味也瞬间被高温激发出来。

    咸香浓郁,横冲直撞地往鼻尖窜。

    这是人本能的对咸味的渴望和对香料的喜爱。

    余小满边搅拌着,边细细闻了闻,确保这个味道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后,方才松了口气。

    加入刚研磨好的五香粉,最后在沿着锅边缓缓倒入一碗水淀粉,这秘制酱料就算成了!

    不管是炒菜还是炖菜,都可以加上一勺用作调味。

    所以余小满特意多熬了一些,装进陶罐里封口,能吃上好一会。

    忙完这些,余小满已经满头大汗。

    但秘制酱料的香味让人亢奋,她顾不上歇息,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的锅。最后盯上了铺子里用来炸黄豆的大锅。

    虽不是平底锅,但底部已经比一般的锅要平整了。并且口径够大、又够高,不会随便溅油。

    余小满仔细看了一圈,感到非常满意。

    只是她估摸着自己搬不动大锅的,索性将油和酱料都抱到了铺子里。

    铺子门大敞着,时不时有过路的行人被铺子里的动静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余小满此时哪还顾得上旁人的目光,她的一颗心都黏在了豆腐上了。

    切成长方块的豆腐下锅发出“滋啦”声响。

    用长筷拨动的时候,能感觉到豆腐逐渐的定型,表面浸在油里,慢慢变得金黄、焦脆。

    余小满很享受这个变化的过程,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以至于有人直接进了铺子,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那人开口:“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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