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宙的心凉得彻底。

    闪亮玩偶宣布永不揭面以后，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和质疑，真的都来自于节目观众吗？

    林宙自己可不敢说这种话。

    浪奔网在国内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视频网站，里面有他林宙，就一定不止有他林宙。

    对于他们而言，浪奔网的利益，远远不如个人利益重要，总归浪奔网又不会倒闭，当然是能捞就捞。

    林宙先联系程曦，一方面是他在这方面眼光确实不错，另一方面就是，他刚好在北城跟进一个别的项目，是最快，也最方便私下接触到程曦的浪奔网小高层。

    其他人从南城兴师动众地跑过来，很难瞒得过其他人。

    但就算这样，他回去以后，也有不下十个人，暗戳戳地朝他打探闪亮玩偶的主创团队。

    林宙当时，喜闻乐见。

    这之后他们做了什么，林宙用脚底板都能猜到。

    一个倔强的懵懂的创业者，当然不会在恰当的时机跳车，而是会带着她的项目，走向彻底的灭亡。

    其他人如果再想从中获利，只能想办法加速这个进程。

    有了他们的推波助澜……程曦的绝地反击，才会带来这么大的讨论度！

    他们全都被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算计了！

    …………

    林宙只是迈进店门，冷汗就下来了，更遑论坐在程曦对面。

    程曦见他来了，眼睛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林宙狠狠打了个寒颤，挤出一个笑容，凑上前去。

    “咳咳，程，程总，下午好。”

    程曦眼看着光屏上的稀有度预测值持续走低，只觉得心脏在抽动。

    这比炒股还恐怖！

    炒股，炒股好歹还有跌停呢！！

    现在，系统只要刷新一次，预测值就会下降一两个百分点，完全就是个无底洞！！

    程曦心情极差，这个时候她不想见到任何人——林宙除外。

    她上次就察觉到了，林宙对她非常有意见。

    这次过来，说不定就是告诉她，这事别想了，不可能发生呢？

    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见到林宙，程曦连忙起身，同他握手。

    “林经理，总算是把你盼过来了！”

    程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林宙：！

    她想干什么？！！她这是什么笑容？？！！

    她想到今天能够当面把他狠狠羞辱一番，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错得多么离谱，就高兴成这样吗？

    还是说……她就算听到他求饶，也不会放过他？？！！

    “林经理，你们公司有人联系我，说是合同的待遇，要重新协商一下？”

    程曦见林宙有些失神，主动开始了话题。

    但她下意识就把“提高”待遇的“提高”这两个字避开了，晦气！

    这话落在林宙耳中，一阵狂风骤雨。

    林宙强行压下自己惊恐不安的心。

    “是的，闪亮玩偶最近的播放量，有一个显著的提高。”

    他强装镇定，假装自己和程曦之间并无仇怨，只是一个兢兢业业出来谈判的打工人，在客观地陈述事实。

    程曦叹了口气：“不瞒您说，闪亮玩偶的播放量不太稳定，之前的播放量就很低，只有这一期才突然高了起来。”

    程曦言外之意是说：你们浪奔网没事加什么待遇，我这很不稳定的！说不定下一期就又完蛋了！赶快把你们提高待遇的这种可怕想法收回去啊！！

    听在林宙耳中，却是在点他。

    又在说反话，又在说反话！

    闪亮玩偶为什么之前播放量骤降？！

    还不是因为他！！

    程曦不会在乎他回总部，泄密给其他人之后，具体操作的人是谁。她只会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他一个人头上！

    林宙的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抽动，脸上挂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

    “公司内部经过了重新讨论，目前大家一致认为闪亮玩偶的潜力巨大，一时的播放量波动，绝对不会影响闪亮玩偶的最终影响力和收益！”

    他之前搞一些小动作，是他错了，但真的不会影响最终结果的，放过他吧！

    程曦：！

    晴天霹雳！

    浪奔网可是专业做这一块的，他们说不会影响，那就基本是真的不会影响了……

    所以，她真的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了吗？

    连林宙都是这个说法了……

    眼见着林宙已经开始从公文包里往出掏新合同了。

    新合同的待遇，那叫一个显著提升啊。

    显著得程曦心中哀鸿遍野。

    程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着问：“合同待遇不能维持在最低一档吗？”、

    哪怕给她多留下1%的稀有度呢！

    那也，那也至少是两万五千块啊！

    林宙心中一惊。

    这话是……还不满意的意思？

    他拿出来的这个，已经是他正常情况下能够给出的最高待遇了。再加的话……林宙只有一次机会。

    内部对赌！

    要用自己手中的股份做抵押的！

    如果他压的项目超过了预期，他能有小额分成，但如果他压的项目没有达到预期……

    他要把自己手中的全部股份交出去，用来弥补其他高层的损失！

    这种手段，极为激烈，一旦失败，那就是倾家荡产。

    正常情况下没有高层愿意这么做的。

    只有处境极为艰难的高管，可能考虑压一个不被人看好，但又有闪光点的小项目。

    小项目最初的预期也低，稍微冒个头，也算是对赌成功。

    但这是闪亮玩偶！

    闪亮玩偶这次签的，可是浪奔网SS级别的待遇！

    再超出预期……往哪里超出？？！！

    可是，可是……

    林宙看着眼前的人。

    女孩一改上次见面的懵懂，和方才瞥见的冷淡，眼中迸发着强烈的光！

    那光里，林宙分明看到了那种上位者布下天罗地网以后，胜券在握地想再进一步，是独属于那类人的，充满理智和冷静的——贪婪。

    林宙知道这种人。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大致能够分为两种，一种食肉，一种食草。

    林宙原本以为，自己就是食肉的那种。

    但眼下，他惊觉，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份美味的食物，正待对方拆吃入腹。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抓起那份合同，讪笑道：“抱歉，这份不是，这份才是。”

    程曦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合同被抽走，换上了一份数额更大的。

    程曦：？

    程曦：！！！

    我问你能不能按最低档，你给我升档是什么意思！

    程曦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林宙不应该是站在她这边的吗？？！！

    这是在干什么？？！！

    林宙看着程曦眼中的光彩，笑得很苦。

    她看起来终于是满意了。

    给出了他全部的底牌，对方目的达到了，那就还是放过他了，他也不必再藏着掖着：“浪奔网的全体高层，昨夜紧急开了会，谈论闪亮玩偶后续的情况，大家一致认为，它还有很大的前景。程总真是……年少有为。”

    林宙看着瞬间变脸的程曦，感慨道。

    【警告——警告——宿主不得放弃明显有利于自己的合同！警告——警告——】

    程曦木着一张脸，在系统的警告声中，签下了这份后患无穷的合同。

    她苦啊！

    她的苦，不知与谁诉说啊！

    林宙那话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们公司集体的判断，他掰不了手腕，只能认了。

    就算原本他想给个更低的，公司也不同意。

    程曦勉强挤出一个笑：林宙，这次不行，你下次可要加油啊！

    林宙庆幸于自己终于是收到了程曦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这次是真的栽了，栽得彻底。

    以后他就是被绑到程曦船上的人了，要为了闪亮玩偶，不惜一切代价。

    能够得到程总的原谅……是好事。

    程总是一个大度的人。

    两人各怀心事地再次握手，道别。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聚餐的日子。

    系统结算的时间，刚好卡在聚餐的时候。

    程曦原本是想着，在聚餐上，和大家好好庆祝一下自己拿到一笔系统奖励的巨款。

    结果，庆祝硬是被闪亮玩偶蒙上了一层阴云。

    好在，她还有其他的东西撑着稀有度。

    平凡一天的播放量一直低迷，直到昨天都没怎么涨，就算今天，也不可能涨太……

    九千万？？！！！！

    程曦滑动网页的手顿住了。

    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用力眨了眨眼。

    “一，二，三……七！”

    真的九千多万？？！！！

    程曦手忙脚乱地给秦怡发消息：“平凡一天的播放量九千多万了？是不是bug了？”

    秦怡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嘿嘿，程总，您也看到啦？确实是bug，之前数据一直那么低，是因为网站那边，数据有点故障，现在恢复正常啦~”

    嘿嘿！嘿嘿你个头！

    她想要的bug，不是这个bug啊！！

    现在的数字才应该是bug！！

    可惜，世界并不听从程曦内心深处最想要的安排。

    系统的预测值，终于迟缓地转动起来，噗地一下，掉到了16%。

    程曦两眼一抹黑。

    奸臣误我！

    奸臣误我啊！！

    亏她看秦怡长得浓眉大眼，觉得她是个好人！

    她让她当项目负责人，她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此时的程曦，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赶鸭子上架。

    她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钱啊！！

    现在每掉1%的稀有度，那就是两万五千块钱，从她手指缝溜走！！

    刚刚一口气掉了多少，掉了快20%！

    …………

    最终，程曦浑身冰凉地坐进了聚餐的主位。

    蓝球试图安慰她：【宿主，好消息是，现在都赚钱了，聚餐系统可以给您报销。】

    程曦：……

    丢了西瓜捡芝麻，这算哪门子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