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

    喻燃和祁思谦约好第二天去祁思谦那座宅子,看看她喜不喜欢住。喻燃其实对那宅子并不挑剔,再怎么说那里的生活环境肯定是要比这客栈好些的。只是祁思谦还是说让她先看看,喻燃也就答应下来。

    喻燃主仆二人坐上祁昭准备的小轿,出发往那宅子去。

    “那处院子的地方稍微有些偏僻,”祁昭解释道,“但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好。”

    喻燃笑道:“偏僻也不是坏处。我觉浅,周遭安静,反而睡得好些。”

    “姑娘不介意就好。”祁昭道。

    喻燃确实觉浅。前生死前的日子她就心神不宁,难以安睡,重生以来,她夜里更是常常噩梦。早晨被惊醒倒还好了,若是半夜惊醒,便很难再次入睡。

    来了京城之后,兴许是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重生了一回,往日噩梦在此生可以避免,喻燃的噩梦之症才好些。

    只是她依然容易惊醒,一旦客栈里往来的声音大些,她就又睡不着了。

    但此时,坐在这顶晃悠悠的小轿里,哪怕外面还有市井喧哗,喻燃竟然突如其来地感受到几分睡意。

    时间和地点都不是很恰合时宜。但喻燃又想到祁思谦,他的名字取得很君子,却算不上一个严格守礼的人……

    她的头轻轻靠上明月的肩膀,陷入浅眠。

    明月有些惊讶,但没有吵她,保持了安静。

    喻燃并没有睡多久,在隐约感觉周围声音变小、前进速度变慢时,她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明月在她耳边悄声道:“快到了,小姐。”

    喻燃点点头,掀开轿帘,看窗外的景象来驱散睡意。

    确实是挺偏远的,可能比之前去的那家典当行还要更偏僻,不过跟典当行并不是一个方向,甚至两者可以说是一个南面,一个北面了。

    附近的行人比京城中央地区少了许多,也更为安静。

    轿子很快就停了下来。祁昭道一声:“姑娘,到了。”随后掀开门帘。

    明月扶着喻燃下了轿。

    眼前是一处小巧的宅院,低调的风格让喻燃想起了叔父家,还有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徐州。门前一侧有一棵梨树,正值花期,一簇簇的洁白花朵绽放在枝头,像是一捧捧新雪。

    祁昭解释道:“这是宅子上一任主人种下的,已经到了结果期。”

    明月好奇:“那果子好吃吗?”

    祁昭笑道:“主子买下这宅子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尝上。”

    随意谈笑了几句,祁昭便抬手推开了院门。

    庭院里没有什么装饰,地上只有被风吹落的雪白梨花。一行人刚走了进去,就见祁思谦推开一间房的房门,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文武袖的样式的青衣,如瀑青丝用白玉冠束起,眉目舒朗,面若冠玉。腰佩一柄长剑,一手搭在剑柄上,露出一枚青玉扳指。

    站在落了梨花的庭院里,如画一般。

    “走吧,我带你看看。”祁思谦对喻燃笑道,“院子不大,很快就看完了。”

    “……好。”喻燃道。

    她走在祁思谦身侧,跟着他看院子里各个房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喻燃不理解,萧北辰怎么能就见她一眼就看上了她。

    现在……喻燃好像能稍微理解了。

    “你觉得如何?”看完一圈,祁思谦问喻燃,“还喜欢这里吗?”

    喻燃根本记不清楚有什么细节了,但大体上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她不想暴露自己走了神,只简单点头道:“这里很好。”

    反正这院子也不大,不存在什么找不到路的情况,喻燃并不是很担心。

    “被褥什么的都有,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的……”

    “我会自己去买的。”喻燃赶紧道,“多谢祁公子。”

    “其实,你不用那么客气。”祁思谦道,“可以叫我的名字。”

    思谦。

    这两个字在喻燃舌尖上滚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祁思谦也并不勉强:“喻姑娘按自己习惯便好。”

    喻燃只能点头。

    “吴婆。”祁思谦叫了一声。

    一名中年妇人作仆役打扮匆匆走出来,向两人见礼。

    “这是吴婆。”祁思谦介绍,“她不能说话,但手脚勤快,负责这里的一些杂事。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她。”

    喻燃表示明白,又对吴婆说:“您好,我叫喻燃,承蒙祁公子关照,要在这里住些时日,麻烦您了。”

    吴婆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示意不麻烦。

    几人又走向正厅,桌上摆着糕点,吴婆接着端上热茶后退下。

    “你平时,也在这里住吗?”喻燃问道。

    祁思谦没有直接回答,饶有兴致道:“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个?”

    喻燃面无表情:“……我觉得我还可以反悔。”

    祁思谦笑了两声,不再逗她:“我平时不住这里,只是偶尔要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会过来。”

    “而且,你我是两个房间,我总不至于会走错的。”

    喻燃硬邦邦道:“那就好。”

    她又补充道:“住了你的,吃食不能再叫你负责了。饭菜的钱我会给吴婆。”

    “好。”祁思谦说,“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吴婆点菜。”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祁昭的声音:“主子。”

    “我有点事,先失陪了。喻姑娘可以随意吃喝,四处看看。吃饭就在这里吧,我已经吩咐了吴婆。”祁思谦道。

    “好的。祁公子去忙吧,不必在意我。”喻燃道。

    祁思谦因她的称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这点细微的情绪在喻燃发现之前就已隐去。随后他向喻燃展颜一笑,离开了大厅。

    他走之后,喻燃不自觉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口。

    “什么事?”祁思谦随祁昭走到书房内,以大厅里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是关于喻姑娘的事情。属下想着应该叫您知道。”祁昭道。

    “前天,喻姑娘去了典当行。她是特地去的还是一时兴起还不能确定。但更重要的是,她拿出来要典当的,是一枚东珠金戒。掌柜把事情往上报,过程中查到了喻姑娘的身份和您与她的关系,这才先报到属下这里来。”

    “燃儿手上有东珠?”祁思谦皱眉,“有说这物品的来源吗?”

    祁昭因祁思谦的称呼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说是长辈所赠。”

    “长辈……”祁思谦思索道,“以徐州喻家的家世,是不可能拿出东珠的。所以燃儿口中的‘长辈’,不会是喻家的人。”

    他想起当年,才八岁的喻燃突发重病,说是要找名医医治,匆匆搬离京城,他甚至没见她一面,更别说好好告别。

    后来她又怎么去了徐州,成为了喻家的女儿,这些祁思谦还未完全查清。在京城的时候,他只知道她叫“燃儿”,父母都在宫里当差。

    喻燃父母确实有接触到东珠的可能,但宫里的贵人,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把无价的东珠给只是在宫里当差的下人。

    近十年前的事情,还涉及皇室,查起来并不容易。

    “还是先从徐州喻家那边入手吧。”祁思谦吩咐道,“燃儿那边……告诉她一些十年前宫里的情况,再试探一下她是不是特地找上的典当行。”

    “属下明白。”祁昭点头应是,又问,“那您的身份?”

    “……先不告诉她。”祁思谦道。

    喻燃以为祁思谦准备的饭菜也是像他那日请自己去吃茶点一样,是丰盛精致的类型,没想到端上来的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虽然仍是香味扑鼻,但与丰盛精致就有所差距了。分量也算不上多,估摸着就刚刚好。

    她看着祁思谦坐在这桌饭菜前,这样堪称温馨的氛围,竟然显得恰如其分。可明明初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坐着奢侈小轿招摇过市的纨绔。

    “吃吧,喻姑娘。”祁思谦给喻燃碗里夹菜,笑道,“在我这里不必讲究。”

    喻燃没由来地想起来一个人。

    那个在她童年模糊记忆里的“哥哥”。

    她已经记不清楚对方的声音外貌了,但隐约感觉,对方和她在一起时总是笑着的,爱用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就好像里面全心全意,只有她的身影。

    会是他吗?

    其实只是毫无来由的灵光一现而已,甚至除了当面问他,喻燃没有其他办法去调查这桩陈年旧事。

    那个“哥哥”也只是喻燃记忆里的一道模糊的影子,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和对方在一起,连具体做过什么也记不得了。

    然而喻燃的心还是由于这个不靠谱的猜测,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

    毕竟,如果这个猜测是真,那就说明当年的旧人不仅治好了病,而且身体健康,成为了一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思绪一闪而过,喻燃终究没有因为这个毫无依据的猜测就问祁思谦。如果是他,当然很好;但如果不是,那就有不小的可能,那人并没有挺过病痛,已经消失在这世间了。

    再留一段时间的悬念吧,喻燃对自己说。

    “祁公子,你怎么老是爱给我夹菜。”喻燃语气有些无奈,“你在饭桌上待人都是这样热情的吗?”

    一边的祁昭飞快瞟了一眼祁思谦,又怕祁思谦察觉,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吃自己的饭。

    居然有一天能听见有人能用“热情”来形容自家公子,实在是让他长了见识。

    这就是动了心的男人吗。

    祁思谦当然懒得分注意力给自家小厮,不答反问道:“喻姑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喻燃便光明正大地端详他,祁思谦也坦然地任她看。

    最后,喻燃十分真诚地蹦出几个字:“我看不出来。”

    毕竟在她眼里,祁思谦做出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太奇怪。

    祁思谦:……

    “好吧。”祁思谦的语气蔫蔫的,“我就是爱给你夹菜。”

    “至于别人,”他又换了副不在意的态度,“他们又不是没长手。”

    没错。祁昭暗暗点头,这句话才像是他认识的公子。

    喻燃挑眉:“那我也长了手。”

    祁思谦面无表情:“别管,我乐意。”

    说着,他又给喻燃夹了一筷子:“别说了,快吃,菜要凉了。”

    喻燃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从善如流开始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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