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喻燃起了个早,毕竟到了现在,她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的事,很难多觉。

    她穿了一身便于行动、款式朴素的衣服,身上的首饰也相当简约,看上去确实是诚心去大觉寺进香的。当然,这也是为了到时候更方便脱身。

    主仆二人收拾妥当,用完早饭,便出发往栖霞山去。

    乘坐马车,只能行至栖霞山脚。大觉寺坐落在栖霞山腰往上一段,喻燃不像贵妃,还能乘坐一段小轿,剩下的路她们还得走路爬上去。

    好在这一侧的山路确实算不上崎岖,山路由青石铺就,便于前往大觉寺的香客前行。

    还没走近寺庙,就能看见山间升起的香火。等到进入大觉寺,那股寺庙独有的焚香气味更是扑鼻而来。

    具有离京城近的地理优势,大觉寺向来香火鼎盛。

    哪怕心里别有目的,喻燃进入大觉寺后,神情也不自觉肃穆起来。

    毕竟她是经历过重生的人,对这些难免会更相信一些。

    喻燃走入正殿。

    身高数米的佛像浑身贴金,宝相庄严。微微垂下的眉目,仿佛在注视和怜悯着来参拜的世人。

    喻燃摒弃杂念,规规矩矩地行礼。

    她不是什么遇到事情就求神拜佛之人,她也不认为,对神佛的祈祷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此时拜佛,不过是求一个心安,顺便祝愿自己此番过后的未来,能够一帆风顺。

    她低声祈愿道:“信女在此祈求,愿嫁得如意郎,两心相悦,白首偕老。”

    低声说出来,是因为这是要为即将到来的赐婚祈福的托辞。

    不过,抛开其他,喻燃也真心希望如她话中所说,此生得以婚姻的幸福圆满。

    当然,如果最终仍不可得,她不会将就,也不强求。

    拜完,喻燃借着殿里的烛火点燃三炷香,再依次插入香炉里。

    殿外传来声响,喻燃寻声一看,几名僧人迈着有些急切的步子向山路走去。

    喻燃恍然,这应该是贵妃要到了。

    她看向殿中的一名僧人,合掌行礼后问道:“师父,我有些累了,请问能有休息的地方,供我喝一口茶吗?”

    大觉寺作为达官显贵常来的地方,自然有供人休憩的场所。

    僧人带路,把喻燃带到一出偏殿。这里摆放着桌椅茶具。

    喻燃合掌道谢。

    僧人走后,喻燃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入口一品,苦涩的味道漫延在舌尖。

    她并不着急,慢慢等待。

    终于,隐藏在最后的回甘,逐渐显露出来。

    喻燃端坐在桌前,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喧闹声。

    贵妃慌张的命令声和侍卫的利喝混在一起,刀刃交接声不断响起。

    开始了。

    喻燃放下茶杯,面带惊慌,就像一个真正前来上香的无辜香客。

    她推开一点殿门,往外看。

    一身黑衣的蒙面刺客和贵妃的侍卫战成一团,有人不省人事倒在地上,有人捂着伤口痛吟。

    血腥气混杂在香火味里,熏得人头晕目眩。

    喻燃很快观察了一下局势,两边几乎是势均力敌,不过贵妃侍卫那边人手不足,稍显颓势。

    喻燃半真半假地尖叫一声,又很快捂住嘴,把门关上。

    她特意发出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人,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个黑衣蒙面人提着刀就跑了进来。

    “你、你们是谁?!”喻燃大声哭喊着,往角落缩去,“不要杀我!”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人目光森寒,冷冷道:“你是谁?”

    “我、我叫喻燃。”喻燃磕磕绊绊地回答,“我只是来大觉寺上香的,没有惹过你们。”

    “你说没惹过就没惹过?”那人不理会她的求饶,“你是京城里哪家的女子?”

    “我不是京城人,我是徐州来京城,参加太子殿下的选秀的。”喻燃向他解释道。

    “别想蒙我。”对方冷冷道,“选秀已经结束,你若不是京城人,落选之后就该回家去。”

    “我虽未得太子殿下看中,却被贵妃娘娘推荐,经过陛下认可,为我另外赐婚。”喻燃苦笑道,“此番来大觉寺,也是想要祈求这段婚事顺遂圆满。”

    “哦?按你的意思,贵妃也认识你?还关心你的婚事?”他不带感情地笑了两声,“那便好办了。”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把喻燃抓住。

    喻燃躲避挣扎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知计划细节的明月也扑在她身前,喊道:“住手啊!不要抓我家小姐!”

    喻燃心下感动,顺势喊道:“你们抓我吧,别抓我的丫鬟!”

    “一个丫鬟抓来干什么。”黑衣人嗤道,把明月拉开,控制住了喻燃。

    明月一脸焦急,喻燃向她使了个眼色,嗓音颤抖像是在强装镇定:“别怕,明月。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杀我。”

    领头人看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明月哽咽着点头:“小姐,你一定要平安啊!”

    黑衣人强押着喻燃离开偏殿,被卷入外面的厮杀中。他们虽顾忌喻燃的安全,但在步步杀招之间也无法完全做到一心二用。

    喻燃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就算相信祁思谦的安排,心里也不免紧张得厉害。

    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受伤,血液喷溅而出,直接染红了喻燃的裙摆。喻燃死死捂住嘴,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

    她前世在后宫里经历的,更多的还是不见血刃的斗争,这次是真刀真枪的直面厮杀,让喻燃第一时间没法完全适应。

    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仔细去看眼前的景象,并记住这一切。

    混乱中,黑衣人原本的阵型也产生了改变。喻燃正因为身边没有贴身保护而担心,下一秒就被猛地拉住了手。

    喻燃立马看过去,这也是个黑衣人,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哪怕是在这种场合,他的那双眼睛看上去依然缱绻多情。

    喻燃低声惊呼:“是你吗?祁思谦?”

    那双眼睛透出笑意,透着蒙面巾,祁思谦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真好,你一眼就认出我了。”

    祁思谦一只手牵着喻燃,另一只手单手持剑,把两人护得密不透风。

    喻燃被他紧紧牵着,印象中那双漂亮的手非常有力,两人掌心的热度交融在一起。

    “你牵着我,会妨碍吗?”她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单手就够。”祁思谦一边退敌一边回答,丝毫不显窘迫,“牵着你的那只手是前两天受过伤的,用来使剑稍显乏力,但用来牵你,却是刚好。”

    喻燃稍稍红了脸,祁思谦说的应该是他在被下药时,为了避免失控,自己划出来的伤口。

    ......也有她的原因。

    “别担心。”祁思谦在挥剑时还有空侧头看向喻燃,眉眼弯起,笑意盎然,“我比他们都要厉害。”

    喻燃的心怦怦跳着,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他的笑意。

    在这场混乱中,祁思谦和喻燃两人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其他人想要杀死面前的对手,而他们两人,则是在奔赴一场早已向往的逃离。

    祁思谦手里的剑把一切的攻击都抵挡在外,他心中异常坚定,每一次挥剑都干脆利落。

    到了此时,他不会让任何人和事阻挡,他为她献上的自由。

    两人且战且退,逐渐到了战圈边缘。祁思谦抓住一个其他人都无暇顾及的空隙,拉着喻燃猛地狂奔,两人跑进了一旁的山林。

    刺杀贵妃的人应该就是在这片山林里埋伏的,他们虽然行事谨慎,但山林的草木依然呈现出有人造访的痕迹。

    祁思谦又挥剑做出有人交战过的样子,让痕迹更加混乱。

    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浑水摸鱼。祁思谦的装扮完全和黑衣人一模一样,而喻燃的装扮也不显眼,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于是两人脚步稍稍放缓。毕竟在山林中,地形已经不允许他们随意奔跑。

    喻燃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离了。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她喃喃问道。

    “放心,我还安排了几个人,能对我们的行踪打掩护。”祁思谦道,“最后他们会发现,有人在山林里交战,而你被不幸卷入,受伤后在山林里走失,下落不明。”

    喻燃想了想,道:“那不如再做得真一些。”

    她看向祁思谦,认真道:“刺我一剑。”

    祁思谦惊诧道:“什么?”

    “血迹是难以反驳的证据。”喻燃镇定道,仿佛她要刺伤的不是自己,“我的衣服上虽然有血迹,但是别人的,无法证明我是在山林里受的伤。”

    “你剑术很好,下手知道分寸。”她道。

    “你......”祁思谦看着颇有些咬牙切齿,“我伤口还没好,滴我的血......”

    下一瞬,喻燃却主动抱住了他。

    “你之前受伤,我本就难辞其咎。而且,划开旧伤,本就比新受伤更疼。”喻燃轻声道,“你还要回京城,不要留下新伤,惹人怀疑。”

    祁思谦已经愣住了,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祁思谦。”她轻柔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叫出他的名字。

    “你那么厉害,不会手抖的,对吗?”她说。

    祁思谦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她。

    “不会。”他低低道。

    喻燃松开怀抱,抬头看祁思谦的眼睛。

    她发现,一旦认清并且承认了这人对自己的心思,其实他很好懂。

    而她,怀着隐秘的愉悦,并不介意哄一哄他。

    “是我让你刺的,不算你要伤害我。”喻燃拉着祁思谦的手,“我相信你。”

    祁思谦终于调整好状态,点了点头,拔出佩剑,但想到这把剑已经刺伤过别人,又收了回去。

    换成一把干净的匕首。

    喻燃咬着牙,等待疼痛降临。

    刀光一闪。

    喻燃:?

    不是,怎么没痛觉啊?

    祁思谦:“好了。”

    “好了?”喻燃迷惑。

    祁思谦以目光示意。

    喻燃低头一看,自己左侧上臂的外侧衣物被划开一道口子。

    再透过这衣服口子往里面一看,一道三指宽的红痕正在往外渗出血珠。

    伤口又浅又细,难怪没什么感觉。

    喻燃:......

    祁思谦眼神心疼:“快点滴血吧,等会儿就不出血了。”

    喻燃只好抓紧时间,伪装痕迹。原本有血迹的衣服也被她在树枝上刻意划破,留下布条。

    血迹要能到可以滴落的程度才可以伪装,喻燃滴了一些,又努力挤了几滴,那伤口就再也挤不出来了。

    “可以了,可以了。”祁思谦还在旁边说道,“他们要是仔细看肯定能发现的。”

    他拉起喻燃的胳膊,给她包扎。

    喻燃也懒得说他了,至少祁思谦也没耽误她伪装。

    包扎好之后,祁思谦领着喻燃继续前进。绕了一会儿,两人站在山崖上,下方是满是草木、不知底细的山谷。

    喻燃在这里也留下了布条。

    “我们要下去吗?”她问祁思谦。

    “对。”祁思谦点头,拉着喻燃的手,环绕过自己的脖子。他的手则放在喻燃后腰,将她紧紧抱在自己身前。

    “抱紧我,不要放手。”祁思谦说完,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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