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暴雨天的频率渐渐超过艳阳天,高考就越来越近。我不知道那天之后荆忆月有没有跟父母好好谈过,但她好像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回到了那个忙碌快乐的荆忆月。
“高考,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要在最后的关头放松下来!”
是吗?真的回到了原来的荆忆月吗?
“我爸妈的理由也是这样,孟循,高考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荆忆月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传递试卷的同时轻声问我。
我给卷子写上名字:“重要与否,取决于你走向所希望未来的心。”
“不像你会说的。”荆忆月翻过卷子瞄了一眼最后一题,“有点棘手。”
“太好了,反正我做不出。”我扬起嘴角,“是朝因说的。”
“朝因姐像哲学家一样。”荆忆月笑叹一口气,轻声说道,“作家都是这样的吗?”
“人人都是哲学家。”我已经专注于题目,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回应这对话。
她觉得莫名其妙,笔尖停顿了一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也是。”
我本以为自己怀揣着紧张与焦虑来面对这场考试,但真的准备好一切走进考场的时候,我却无比的心安和期待。
“本场考试结束,请立即停笔。如果继续答题,将作违反考试纪律处理。现在,请各位考生将答题卡和试卷反扣在桌面上,双手垂下,等候监考老师收卷。”
广播里的清晰女声提醒着最后一场考试已经结束,我放下笔抬头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放松的微笑。
窗外的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已经让人分不清是乌云还是夜晚。我走出考点就开始寻找沈朝因的身影。
人群太过密集,我以为要花很久的时间。但那束熟悉的靛青色花束实在太过扎眼,在沉闷阴暗的雨天傍晚像一团亮色调的光。
我逆着人流朝她跑去,她也发现了我,伞下的漂亮眼睛已经漏出笑意,我好想拥抱她亲吻她。
我钻进她的伞里,怀里被她塞入那一大束绿松石鸢尾,她用手擦过我手臂上的雨珠,轻笑道:“毕业快乐,孟循。”
我将她和花一起抱进怀里:“辛苦你了,朝因。”
她被我和花束挤的有些踉跄,气的一巴掌呼在我的手臂上,就是她刚刚擦过雨珠的地方:“下雨天,不要在马路上拉拉扯扯。上车,去吃饭了。”
我被她打了一下不觉得生气,反而开心的笑出声,将她从怀里放开,接过她手中的伞,嘻嘻哈哈的跟在她身边:“我们吃什么啊,朝因。”
“吃屁去吧,孟循。”沈朝因随意的调侃我,懒懒散散的语气像云一样轻飘飘的放松。
“不行,好饿,我低血糖要晕过去了。”我装模作样的,想要用手去揉揉头,却发现没空出来的手。
沈朝因有些玩味的看着我:“孟循,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演戏真的挺假的。”
我听到她的话并不觉得意外:“慧眼如炬啊,沈老师。”
毕竟带着明显破绽的戏,只是为了想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在我身上而已。
晚饭过后,沈朝因带我去了一家甜品店,是之前吃过的那家吗?看到她熟络的跟那个甜品师聊天时,我想我肯定错过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我又想起那个送甜品的朋友,就是他吗?我小心翼翼的观察他,对方好像察觉了,朝我点了点头就当打招呼。
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些严肃,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除了递过来一个大一点的盒子,还有一个打包好的纸袋:“给你,店里最近开始做饮品,试试看。”
“好的,结账。”沈朝因好像很习惯他的样子,“怎么今天你在前台?”
“不用付钱。”他对沈朝因说,“你今天要来,所以我出来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心中的猜测让我更加不安。理智告诉我:你不能干涉沈朝因的社交,他们俩也不是一定有什么。但背后渗出的薄汗,让我分不清是空调的运转不正常还是我的紧张和害怕。
我下意识的拉住了沈朝因的手臂,她有些疑惑的回头看我,我已经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带着笑容放稳语气:“朝因,这是谁?不跟我介绍一下吗?”
沈朝因以为我只是好奇对方的身份,笑着解释:“这个是我朋友叫林西恒。”
对方向我打招呼,他好像知道我是谁:“你好,孟循,毕业快乐。”他明明在祝福我,但连一个笑容都没有露出来,真的很奇怪。
“哥,你好。”我向他微俯身表示礼貌,很快的结束了我和他的对话,又变回了边缘的站桩。
我看着沈朝因和他告别,笑着说下次见。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下次还见,不喜欢边缘,不喜欢旁观。
我接过沈朝因手里的东西,离开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林西恒,目光却被对方捕捉。他一本正经的朝我挥手,我有些心虚,于是报以一个笑容,匆匆的离开店门。
“朝因,你怎么认识他的?他看起来好严肃还有点…”离开了对方的视线,我才开始询问朝因关于他的事情,为什么会认识?认识多久了?是很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没提过?数不清的问题已经在心里掀起暴风雨,但浮于表面的只是平静。
“有点什么?”她见我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挑了挑眉反问道。
看着她的眼睛,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形容呢?会显得我小心眼吗?会让她不开心吗?我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出的话还是带着心虚和迟疑:“吓…人…都没见他笑过。”
沈朝因摇摇头:“他是个很好的人,这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能跟你细说。”
“很好吗?”我不知道心里涌起的那股酸涩感是有什么组成的,我想一定有嫉妒吧,当她把目光分给了别人,当她和别人又有了新的秘密,紧张担忧的情绪也包裹我,全凭残存的理性下意识的回答,“……那就好。”
“孟循?”沈朝因喊我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好像想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
我反应过来,赶紧看向她:“啊?”
她看了我一眼,垂下了头去开车门:“把东西放好,我们回家了。”
我的心绪混乱,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要不要再问一遍是怎么认识的,可是朝因刚刚没有回答,要问吗?不问吗?
“在想什么呢?”沈朝因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只是在想你怎么会认识他,买甜品认识的吗?”我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询问她,“你很喜欢他做的东西吗?”连今天也要过来。
沈朝因沉默了一瞬:“不是,是因为我们的车发生了刮蹭。”
“你受伤了吗?!”我不自觉的坐直身体看向她,安全带也被我的动作拉扯。
沈朝因很快的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有受伤。”
我靠回椅背上,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
“你复试那天,我本来想去接你考试结束的。”沈朝因的睫毛微微下垂,暴露了轻松语气背后的情绪,“结果没赶上,到的时候基地的车已经走了。”
我愣愣的看着她,想起了那个晚上匆匆的一个电话。那时候我一直觉得她在生我的气所以很冷淡,消息回的很少,电话也从来没打过。
复试的时候,我以为她不知道我考试,下定决心打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掉了。可原来,沈朝因那时候很在乎我吗?没有生我的气吗?
我低声喃喃道:“所以你才说你知道。”
“嗯?”她没有听清也没有追问,而是说,“而且是你比较喜欢他做的东西吧。之前的甜品大多都进了你的肚子。”
我反应过来,好像是的,因为艺考前一直在可以控制体重,考完之后每天从早学到晚,半夜的时候真的很饿。但他做的甜品真的很好吃。
“没错,是我。”我下意识的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沈朝因从后视镜中看到我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毕竟他可是想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甜品。”
我才不在乎他能不能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甜品,我只在乎朝因不要很喜欢他做的甜品。
那如果朝因觉得我更喜欢,盒子里会是什么呢?我的目光看向腿边的盒子,会是给我的吗?
会是庆祝蛋糕吗?想到这我不自觉的开心起来,连这个盒子logo和印象中的林西恒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变得顺眼多了。
回家之后,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东西放在茶几上。一边准备拿花瓶将那束绿松石鸢尾插起来,一边等着沈朝因让我去拆盒子。
“孟循,先别插花,先拆一下那个大一点的盒子。”沈朝因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很自然的嘱咐我去拆,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惊喜已经被我发觉了。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迎接她准备的惊喜,一会儿要表现出来还是矜持一点呢,我还在想。
一个可爱的小熊头蛋糕被我从盒子里抽出来,灯光适时的暗下了,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掏出的蜡烛,微弱的焰影在墙上摇晃。
我担心蜡液烫伤她的手,捧着蛋糕去接她的蜡烛。她有些意外,笑出了声,将蜡烛插在蛋糕上。
“祝你梦想成真,小循。”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有没有矜持一点,我想应该没有很矜持吧。吹灭蜡烛的瞬间,我的食指沾了一抹奶油,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借着关灯了看不清的借口抹在了她的唇上。
我的梦想吗?指尖残余的奶油被我舔进口腔,我的目光还聚焦于黑暗中看不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