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不知道她在黑暗中的表情，开灯后看着她唇边残留的奶油，故意装作意外的样子：“不好意思，朝因。”
“下次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她认真的看着我，探究的眼神让我有些心虚，我垂下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握拳，碰到她唇角的食指隐隐要烫伤我。
我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她却抬手挑起一点奶油，缓慢的划过我的侧脸，因为捉弄到我，看到我紧张的样子，语气也变得有些得意：“戳到眼睛怎么办。”
“你也太欺负人了。”我下意识的松口气，握紧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放松了，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控诉她。
她却只是笑着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孟循，是你先开玩笑的。”
当我躺在床上时，我依旧不确定她口中的玩笑指的是什么，是抹在唇边的奶油还是将奶油抹在了唇边？
或许是想的太多，这个问题到梦里依旧缠着我，梦里轮到沈朝因指着唇边的奶油问我：“孟循，为什么故意把奶油抹在这里？”
我下意识的沉默，她却不停的追问，问的我已经开始心烦意乱，抱着她亲上了她唇边的奶油，用一个深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沉溺之下，骤然回笼的理性让我瞬间停下了动作，猛的从梦中惊醒过来。
旖旎与恐惧交织在空气中，背后已经汗湿，我喘着粗气，一边害怕着一边回味着。
我一直在等这个周三的到来——朝因去诊所的日子，她答应过我会带上我。
我看着她从楼上下来明知故问：“朝因，你去哪里？”
“去找穆棠医生。”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隐瞒，或许她根本不在意我是否跟着去，又或许是忘了之前和我的约定。
我起身跟着她到玄关换鞋：“我陪你一起去。”
她撑着墙壁换鞋的动作一顿：“不用陪，没关系的。”
“我不能去吗？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带我一起。”我蹲下帮她摆正另一只鞋子，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这个角度应该会显得我可怜一些，我拉住她空下来的那只手，指腹捻过她手心的薄茧，“带我去吧。”
手心一空，沈朝因已经把手抽走，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责怪的意味，但她还是妥协了：“走吧。”
达成了目的，手掌落空的那一点不开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利落地起身换鞋跟在她的身后，自私的要一点一点进犯她的底线，要融进她的现在，要知道她的过去，还要占据她的未来。
我第一次见到穆棠，她带着温和的笑容迎接我们，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觉得舒服的气息。
当朝因结束治疗出来时，我仔细的观察她的神情，目光相对时她原本平静的面容漏出一丝紧张，朝我招招手：“穆棠有话对你说。”
医生有话对我说，或许是要告诉我关于朝因的事情，我看了一眼诊室，迫切的想知道里面是否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走到沈朝因面前和她靠的很近，低声询问道：“朝因，你希望我进诊室吗？”
你希望我知道你的过去吗？
“如果不希望的话，我可以不进去。”
如果不希望的话，我会用别的方式知道。
看来她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暖黄色的灯光映着她瞳孔中的我的脸，片刻的静默是在犹豫吗？她按住我的手臂，把我往诊室的方向轻轻一推：“去吧，我同意的。”
我不禁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明明无论如何都要知道，还要装作处处为对方考虑的样子，还要对方心甘情愿的剖开自己。
我坐到了穆棠对面，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说话也不自觉的礼貌客气一些：“您好，穆医生，请问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孟循同学，先祝你毕业快乐。”穆棠露出一个笑容拉近我们的距离，“接下来的日子，我需要辛苦你帮我一起照顾朝因。”
“当然。”我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可以做些什么？我真的能帮到她吗？”
“当然可以，她很在乎你。”穆棠点点头，“你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吗？”
我想起她上次简单提过的事情，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朝因是孤儿，十一岁火灾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火灾前夜院长试图要侵犯她，但孤儿院突然起火，院长丢下她逃跑了。”
我已经记不到当时的反应了，满脑子只剩下愤恨与怜惜：“我恨不得杀了他。”
理智回笼的那一刻，手心的痛感变的越发清晰，但穆棠的话还在继续。
“但这些事情，不是她心中最深的症结。她在孤儿院时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沈潮钰，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与朝因的关系。如朝因所说，人生有意识开始就有他的存在，伴随而来的是他的爱。火灾之中，是他把朝因救出来了，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朝因一个人。”
沈潮钰，我知道这个名字，写在书房里那本植物图鉴扉页上。我不知道是谁，但那本书藏的那么深，让我至始至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这个名字太沉重了，一个直到死去前都占据你人生的人，连死都为了你从而这么惨烈的人，我该怎么才能代替他呢。”我的心脏生出压不下去的酸楚，隐隐绞痛的胃也开始折磨着我。
“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会选择和你成为家人。她说你和她很像，我一度不明白，直到我想起沈潮钰，我才明白。因为她觉得，站在医院失去奶奶的你和火灾后醒过来失去沈潮钰的她很像。”
“原来…是这样。”我的喉咙有些干涩，说出的话也卡壳了一瞬。
我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尽量平静：“穆医生，我能做什么呢。”
她看着我的表情，不知道在探究什么：“最近朝因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你只要注意她有没有做噩梦，有没有突然陷入过去的回忆里。如果她愿意和你沟通，你就跟她聊聊，但不要强迫她跟你说那些事。她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挺好的，但也有可能会突然变坏，无论好坏，希望你陪伴的过程中要一直以平常的心态。”
她停顿了一下：“孟循，如果你需要负责，你会很辛苦，但你不会负责一辈子的，所以不要太担心。”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用负责一辈子，是觉得我终有一天会离开吗？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会……”
穆棠一愣，看向我的眼睛闪烁着意外，但她还是试探性的说：“你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会建立家庭，你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
我摇摇头，不想直接的告诉她我喜欢沈朝因，只是又重复一遍：“我会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起身送我出门：“那辛苦你咯。”
我跟着穆棠走出诊室，沈朝因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急切的抬头看向我们，又躲开我的目光。
我知道，她在紧张，紧张我的想法。沈朝因太矛盾了，明明下定决心让我知道，有为什么要害怕呢？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刚刚的紧张是我的幻觉。她熟稔的向穆棠告别，走出门前我回头看到了穆棠的眼神，热切与心疼，看向的是沈朝因。
难怪沈朝因会认为她是个……我的思绪戛然而止，我无意间从电梯的钢墙上看见了自己看向沈朝因的眼神，跟穆棠看向沈朝因的眼神突然重合了…好朋友。
我应该是想多了，我肯定是想多了。
看我呆愣在原地，连一楼的键位都没有按，沈朝因有些疑惑，一直逃避的目光也终于回到了我身上：“怎么了？”
我不自觉的抱住她，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好像给她画了一个安全区，但我的怀抱对于她而言一定是安全的吗？我不知道，毕竟我自己也是危险源头之一。
“你是在……”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没说完的话：“我不是在可怜你，沈朝因。我只是…有些心疼和不安，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沈朝因的脸被我埋在怀里，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先别管那些，我要热死了。”
沈朝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我说真的。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沈朝因，沈潮钰，连名字都那么像，真让人…嫉妒。
我突然想起朝因年后生病的那天，那个喊了许多遍的模糊不清的名字已然变得清晰了。
“在想什么？”她从后视镜中注意到我的眼神，看似随意的询问我。
我将目光移到落在方向盘上那双漂亮的手：“在想报哪个驾校合适，拿到驾照后，冬天我们去自驾游吧。”
“好。”沈朝因显然不太相信我在想这个，但她没有拆穿，“说起来你不跟朋友们一起毕业旅行吗？”
毕业旅行，说起来荆忆月和陶休风最近去哪了，怎么最近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我拿出手机看看聊天界面有没有他们的消息，然后看看朋友圈的近况，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我比较想和你去毕业旅行。”
“也行，刚好要去采风找找灵感。”
“嗯。”我翻看着朋友圈，点点头回答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兴奋的看向沈朝因，“嗯！真的吗？带我一起去？！”
“孟循，你上辈子肯定是个跟屁虫。”沈朝因看到我的反应笑出了声，“跟着别人干什么都这么开心。”
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其实只是喜欢跟着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