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上朝,张太尉呈上奏折,刚想开口,大腿仿佛被人打中一般,失力的摔在地上,“哎呦喂!”
他勉强靠另一条腿支撑才免于四仰八叉。引得人群中一阵窃窃乱笑。
梁康微微皱眉,“张太尉这是何意?”
“陛下,臣有一要事揭发。”李顾顺势上前挺立的跪在地上,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梁康眯了眯眼,“哦?何事啊爱卿。”
李顾再次叩首,乌纱帽下被岁月洗礼的苍老面庞唯一不变的是那深邃的眼睛,如大周的日月掀起黑色帘幕的恐慌,普照大地。
“臣要揭发当今宰相李顾包庇其亲属贩卖秘药一事,臣身在要职却没有做到清正廉洁,臣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沉淀与稳重的声音响彻大殿,肱骨之臣还如昨日那般垂首忠于君王,等待发落。
梁康低眉手指捻动着手边的奏折,面色难看,严声呵斥,“大胆李顾,你分明是被人揭穿才说出真相,你敢说无存侥幸之心?如今那些谣言真当朕听不见吗?来人!李顾徇私舞弊,包庇亲属,当斩。”
“还请陛下三思,从古至今还未有徇私者连坐而除以死刑的。”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洛垂容跟在太后身边,谨小慎微地观察着目前的形势。
“太后你怎么来了,现在是在早朝,后宫之人不得干政,难道太后忘了吗?”最后这句他故意慢条斯理,语气加重强调,因为证据确凿,此刻皇帝不愿维系着岌岌可危的母子亲情。
“皇帝不妨看看这呈上的奏折,再来降罪也不迟啊。”太后不慌不乱的语气让梁康有些怀疑。
他没好气的掀开奏折,的的确确是李顾的罪证,却是李顾亲笔,落款是寂尘翎。梁康冷哼一声,不足为惧,“太后想说什么,这是翎儿揭发的?”
太后微微惊讶的看向李顾,“李顾这是何意?明明是你自己和哀家坦言的。”
李顾抬眼不紧不慢的回答,“这的确是微臣的亲笔,但微臣认为国家律法不可轻视,倘若微臣以担白从宽为由,难免落人口舌。”话落他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同僚。
洛垂容听到这句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心里悱恻,李大人未免……过于坦诚,连圣上也敢呛。
人群中偶然听到一句轻蔑的冷哼声,洛垂容抬头便和严于律对视了一眼,随即虚心瞥过。
只听的李顾继续,“于是微臣找了七殿下帮忙,殿下常年在外,与微臣并不利益关系,是最好的人选。”
梁康死死抓着膝盖上的裤衣,刚想开口,太后的声音落下,“既是如此,李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陛下执意降罪,恐怕难服民心,还请陛下三思。”
众人听此纷纷下跪,“还请陛下三思。”风雨变幻的太元殿内,掌权者的生杀大权孰能左右呢。
梁康求救般的看向严于律,希望和他里应外合除了李顾。
严于律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暗示他不可轻举妄动,学着其他大臣的样子,力不从心的开口劝阻,“还请陛下三思。”
梁康无奈,将奏折随意一丢,“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先将李臻抓起来打四十大板,发配北疆充军,家儿老小发配九中为奴为婢。
至于李顾先关进大牢择日再发配九中任职,李相年纪也大了,就到九中安养晚年吧,可别怪朕不体谅你。”说完拂袖离开,强忍着怒气。
少女跪在殿前,温声开口,“太后,容儿知错了。”
“哦?容儿错在何处?”问话之人扶手靠在台面上,指尖划过发梢,望向面前之人。
“容儿未经太后允许……还以七殿下的名义…”洛垂容说到最后话音渐弱,担忧害怕的模样和未出世的一般女儿家又有何不同。
太后拉过洛垂容的手,“容儿是哀家的知己,自然知道哀家的脾气,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是心腹也不行,哀家宁可亲手挖掉,也不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哀家好奇的是,为什么你要将翎儿拉进来。”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太后恕罪。”洛垂容立即跪倒在地,在太后身边有些日子,自然也知道伴君如伴虎。
“容儿起来,哀家只是好奇,你怕什么?”太后一脸笑意的扶起洛垂容。
洛垂容抿了抿唇,诚实回答:“容儿只是觉得这个好处若是落在五殿下手上,李丞相日后说不定会落入殿下圈套,若是我们的人揭发,难免寒了大臣们的心,而七殿下是最好的人选,况且…”
“况且什么?”太后紧接着问。
“况且太后很喜欢七殿下。”洛垂容本来想说她有意培养,但隔墙有耳,还是选择说的隐晦些。
“容儿当真是哀家肚子里的蛔虫,翎儿那孩子心思单纯,听话懂事,为人善良,就算日后……也定不会手足相残,他是最好的人选,就是身子不好”
洛垂容默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那柳轻舞醒了吗?”
“未曾,她伤的很重。”洛垂容低眸回答。
“等她醒了,带她来见见哀家。”
“是。”
夜晚,太后遣散看守的侍卫,来到地牢见李顾最后一面。
“李相,你着实不该如此,贿赂官员,包庇罪犯!”太后连连摇头,痛心疾首。
“还请太后开恩,看在臣多年兢兢业业为太后效命的份上,饶了臣的家人吧,九中山穷水尽,家中老母以及年幼的孩子实在受不了一路颠簸!”
李顾半生的傲骨此刻长跪不起,寒冷的石砖侵袭着双膝也好不在意,只求家人安康。
太后掩面沉思,为难不已,还是做出最后的决断,不容置疑又带着惋惜的口吻,缓缓而来,“你的家人我会请陛下酌情考虑的,至于李臻该受惩罚,此程让你去九中任职,哀家也有自己的考量”
“太后的意思是…?”李顾留有余地,等着太后相告。
“自郾都直通九中的道路常年被山匪流氓侵占,各地送往郾都的官银常常偷斤少量,皇帝的意思是让你去治理一番,哀家也信得过你。”
李顾长叹一口气,再次叩首一拜,九中的情况他何尝不知,若是出了差错,圣上也好顺势而为。
不过他知道太后做出的承诺定然会履行,尚且保留了最后的一丝清高之气,“谢太后知遇之恩,臣无法再陪太后走这荆棘路,望太后保重凤体。”
太后若有所思,余光示意了身边的洛垂容,她闻言带着婢女告退,离开时瞥了一眼李顾,难掩心中好奇。
待人散去,太后望向李顾,还像当初一样,待他如左膀右臂,“你且去吧,将来未必会让你等到下辈子。”
李顾已然知晓太后的意思,并向太后推荐了一个人,他的学生卫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