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她一袭黑衣打扮,衣摆随风轻轻晃动,黑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和锐利的眼睛,悄然无息的降临,透视着猎物的府邸。
梅影落下风声引开守卫,洛垂容踱步穿梭走廊,在书房窗边停下,她屏息凝神,手指轻轻拨开窗纱,借着月光偏头探视,确认无人后,推开虚掩的门,转身穿进随即合上。
手持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屋内,桌上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
仔细想来,寂慕泽离开之前曾在此处,注意到砚台里的墨迹未干,她拿起笔借着光芒端详,笔尖湿润,停笔未久。
桌上摆放的宣纸略微有些褶皱,她嘴角牵起笑意,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疑,看来太后的传召令他匆忙不已。
站在书架前,书籍琳琅满目,从经史子集到兵法谋略不计其数。
她的手指滑过每一本书的背脊,只在一本普通的书前停留,此处的空隙有些大,两边的书籍略微松动,显然是刚放上去不久。
她轻轻抽出这本书,发现书页之间加了一张薄薄的纸条,赫然写上了状书二字,还有一封未写完却是李顾亲启的信封。
状书检举的是李臻滥用醉生药,寂慕泽拦下来无非是想讨好李相,但他不是站在皇帝这边的吗?还是想借此拉拢?又或者他想单独与李相示好……洛垂容轻轻捻动着字条,猜测寂慕泽的动机。
李大人是太后的人,若保,那么官官相护,内部无法做到清廉,又如何保证大周长久太平,若不保,太后必然失去心腹,牝鸡司晨,天下大乱的传言早已暗中传开,朝中大臣本就不满……
洛垂容轻轻咬着下唇,黛眉间凝结着深深的忧虑,此事若处理不妥,恐多生变故,还是等太后定夺。她将证据塞入衣服中,吹灭了火折子,悄然离去。
洛垂容随后乔装打扮成侍卫来到地牢,带着几坛好酒犒慰士兵,没过多久,他们就被蒙汗药的威力裹挟,昏睡过去。
她趁机从地牢带走奄奄一息的柳轻舞,顺便将一个身形和柳轻舞差不多的纤细男子套上面具,她和冷菊学了好久,如今也算派的上用场。
是夜,太后闭眼沉思,“容儿,你怎么看?”
洛垂容轻轻按住女人的太阳穴,不失力道的揉捏,滴水不漏的开口,“李大人兢兢业业多年,为大周操劳,有目共睹。然今日之事未必是事实,还需要派人查证才好,免得寒了老臣的心。”
“容儿,如今这事儿泽儿已经知晓,你说皇帝会不知?他巴不得拥护哀家的人越少越好,至于证据事实与否,真的重要?”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停下。
洛垂容低眸抿嘴,“是容儿愚钝,不明太后所想。”
太后将那证据放在烛火上燃烧,大火彻底淹没,拍了拍身边常年握剑的手,“容儿若不曾留在哀家身边,又何必受这苦?”
洛垂容来到太后跟前,蹲下靠着她的膝盖,“没有太后,以容儿的性格只怕是要被困后宅深院了。”
太后轻抚着她的脑袋,“先下去吧,哀家今日有些疲惫。”
“太后好生休息,容儿告退。”洛垂容离宫前,让梅影留意宫中动向。
昨夜海棠满地垂落,风声摇曳生姿。阳光透过树叶,倒映着斑驳的影子。
洛垂容看着洛芷躺在竹椅上熟睡,拿过身边丫头的扇子,不紧不慢的为妹妹带来凉意,洛芷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的舒坦。
“不好了小姐…”芙蕖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嘘。”洛垂容手指放在唇边,将手中扇递给身边的丫头,小声示意,“去房间”。
芙蕖站在一旁禀报,“近日,郾都大街小巷都在流传当今宰相包庇其子滥用醉生药,上下疏通官员之事。”
洛垂容眉间凝成深深的纹,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某一个东西暴露出来,千千万万的角落早已伺机而动。
“这药除了军营战士受伤可用,只能是开方子的正经医馆,可是李家公子一下子买了几十箱的存货,这不是在老虎面前拔牙吗?”芙蕖不解的摇头
洛垂容深吸一口气,“这谣言恐怕要传到圣上耳朵里了。”
“小姐不好了。”冷菊今个一大早便备好礼物去张太尉家聊表歉意,谁知太尉并不在府内,听来往的小厮说太尉一大早急急忙忙去宫里了,说是皇帝急招,原先她并没有多在意,放下礼物便离开,后来听到大街上孩童都在传唱什么“皇帝年年做,明年到我家”的歌谣,想着越发不对劲。
洛垂容不语,手指有条不紊的敲击着桌面思考着,看来皇帝早已知晓,如今只需要一个执剑者,便可铲除太后的同党,李顾在朝内颇具声望,揭发之人若是太后身边的大臣会更让人信服。
看来张太尉叛变之心早有,她将证据拦下并无任何作用。
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按理说李臻平时吊儿郎当的,怎会突然购买醉生药,这醉生药的使用范围并未有完整的法律出条,但约定俗成的事情他怎会冒险?
只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经商才能,理由并不充分,梅影说李臻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
遭了,难道是醉欢楼引他入局,她哑然失措,微微张大眼睛,惊讶于刚刚的揣测,难道这里面也有皇帝的手笔?想到这儿,她面露忧色,若真是如此,圣命难违。
每当犹豫不决时,云隐楼总归是个去处。
“小折”,花簌带着面具远远便瞧见坐在树上喝酒的女子,依靠在树干边,盯着月亮发呆,洛垂容回头带着醉意冲他笑,那是他们绝交以来她第一次不带目的地来找他。
“怎忽的有闲心喝酒?”他抬头满是温柔,洛垂容从树上跳下来,被某人稳稳的接住。
她紧紧攥着花簌的领口,伸手想趁着某人不注意一把扯过他的真面目。可又一次被他躲过,“小折,我们说好的。”
他无奈的口吻让洛垂容很是窝火,随后丧气般的跳脱出他的怀抱,不在意地坐在花簌常常摆弄棋盘的桌上,一手攥着酒,翘着二郎腿,余光落向他,满脸的调侃样,“真是没意思”。
不知望了多久的月亮,直到她眼前一片模糊,她惆帐的问身边人,“你说万人之上的掌权者为何要忌惮臣子,即使政见不同商量不就好了,何必窝里斗,这天下都是一家的,百姓和君臣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小折,这点你比我清楚的多,怎么喝了酒反倒糊涂了?”
“就是不爽。”洛垂容始终抬着头,一字一句的开口,“感觉被人玩弄于鼓掌。”
花簌拿过洛垂容手中的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这天底下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也没有人会不喜欢权利。”
“所以,不管?”李顾倒台便离他们的计划进了一步,他在试探洛垂容的想法。
洛垂容沉默不语,撇眼盯着那颗桃花树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垂下的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微转,“你欠我的桃花酒可埋好了?”
花簌挑了挑眉,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容,“自然。”
洛垂容轻巧的从台面上跳下来,回头逆着月光,带着张扬的口吻,“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掀开你面具之下的真面目。”
话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答案早已掷地有声,李顾一旦出了事,朝中必要经历一番迭代,所以他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