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阳跟着凌烬走到了二楼一个没人的包厢,她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进去,包厢和一楼装修不同,面积似乎更大,往里走还有一个小隔间,低调内敛又很奢华舒适。
凌烬扯下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到沙发上,解开袖子,露出一小节手臂,肌肉线条明显,若隐若现的青筋充满力量感。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在嘱咐什么事情,薛昭阳不敢偷听,只偷偷坐在沙发角落里如坐针毡,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一会儿包厢门被敲响,薛昭阳下意识往门口看过去,门口站着穿戴一丝不苟的一个男人,把一个药箱和一套衣服递给凌烬,眼神没往她这边看一点。
凌烬接过药箱和衣服,拎着药箱和衣服走到她身边,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眼神幽幽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把手放下来。”
薛昭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偷偷瞄了他一眼,鼓起勇气开口:“凌先生,要不…我自己来吧。”
凌烬抬眸盯着她,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到让人发慌,最后还是凌烬打破沉默,冷冰冰的说了句:“随便你。”随后把东西放下,起身走到一边不再看她。
薛昭阳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己拿起消毒用的工具,用手机里的相机当镜子,给自己处理伤口。
打开相机,薛昭阳看见自己一脸是血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她先用清水清洗了一下伤口旁边的血迹,又打开棉签取了两根沾了沾碘伏给伤口消毒,疼的她皱着眉头,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小的时候,爸妈还在,她出去玩膝盖磕破了一点皮都要向爸妈哭诉半天,要妈妈抱着她轻轻哄,爸爸给她变出一颗水果糖放到嘴里再给她处理伤口,现在的她,早就不是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小女孩了,她甚至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奶奶的丧事。
想到这里薛昭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敢抬头,也不想被别人看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快速地眨眨眼,转头看了眼凌烬,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稍稍安心。
在额头上简单的贴上创口贴,收拾好医药箱,立刻站起身走到凌烬身边,轻声开口:“凌先生,谢谢你。”
凌烬转过身,缓缓弯下腰平视着看她。眼前的女孩子一张脸红彤彤的,呼出的气息有些淡淡的酒味,应该是喝了酒,头发散乱,眼里还泛着水光,紧紧抿着的双唇显出几分倔强,他眸色微暗,喉结动了动。
薛昭阳愣了愣,觉得两人离的太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的视线在她额头的创口贴扫了一眼,又在她双眸间来回看了看。
凌烬向她走了一步,伸手把创口贴小心撕下来,薛昭阳皮肤白皙,跟鲜红的伤口一对比更加明显。看的人不由得呼吸都放轻了。
他又重新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盖住伤口,细细的贴上胶带。
末了,他顿了顿,又清清嗓子,抬眸:“你…刚刚为什么哭?”
两个人的脸离得越来越近,他身上的香味完全把她包围,彼此呼吸缠绕,薛昭阳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真的喝醉了,更不敢乱动了。
她眨了下眼,强装镇静,只是双眼因为听到这句话渐渐泛红。
凌烬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开口,半晌才听到她像自言自语般的回答:“只是想爸爸妈妈了。”
然后勉强扯了个无比难看的笑。
凌烬听到这句话,瞳孔微震,握成拳头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随后“嗯”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便不再多问,他直起身,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她。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一定还是那个有爸妈宠爱的小公主。
薛昭阳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快到了十二点,于是开口:“凌先生,今天谢谢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回家了。”
“有事。”凌烬磁性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嗯?”薛昭阳一脸疑惑。
凌烬伸手指了指沙发上的衣服,“那里有一套衣服,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薛昭阳刚想拒绝,低头一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就像刚从凶案现场出来的一样,于是默默点了点头,拿起衣服去了里面的小隔间。
她迅速换完衣服出来,向凌烬道别,二人下楼刚走到楼下,一抬头正好撞上在斜倚在窗边抽烟的沈言回。
六目相对,气氛凝滞了一瞬,沈言回摁灭手中的烟,大步向薛昭阳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到自己身边。
沈言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新的,她穿着正合身,衬得整个人明媚许多,明显不是她平时会穿的风格。
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到她身边气场强大的男人,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
凌烬?!
海城凌氏的现任掌权人,传闻这人一向难以捉摸,自己也曾经想和凌氏合作,几次都被拒了。想到这里,沈言回收回思绪,伸出一只手,“凌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和疑心。
凌烬站的笔直,两手插兜,并没有与他握手的意思,抬眸看了眼薛昭阳被抓住的手腕,微微皱眉,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声。
沈言回略显尴尬的收回手,转头冷声呵斥:“薛昭阳!你怎么会跟凌先生在一起?你刚刚去哪儿了?”
“你的衣服呢?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薛昭阳手腕被他抓的生疼,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力气实在太大,怎么都挣不开。
凌烬本想直接走的,刚抬脚就听到沈言回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女孩子捂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开口;"沈先生对吧?你先放开她,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沈言回这才缓缓松开手,脸色阴沉的吓人,意味深长地说:“那我洗耳恭听。”
凌烬嘴角淡淡勾起嘲讽,声音低沉,“我只不过助人为乐,出手相助了一下。沈先生,有问题吗?”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从容镇定。
沈言回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怔愣一瞬,自然是不信的,冷哼一声,“凌总想助人,当然没问题。”接着又补充道:“只是,凌总经常随意出手帮别人的女朋友吗?”
一个在商场对对手赶尽杀绝,对家人六亲不认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呢。
“阿言,你们这是?”一个甜腻的声音传来,薛昭阳转头,只见何夕撩了撩头发,迈着优雅的步子往这边走过来,眼神里充满毫不掩饰的愉悦。
何夕走到周言回身边,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视线在薛昭阳和凌烬之间流转。
凌烬一言不发,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她后背起了一阵冷汗,不敢再多看,于是开口问:“阿言,这位先生就是刚刚电话里听到的那个人吧?”
沈言回撇了薛昭阳一眼,不回答何夕的话,反而皱着眉语气冰冷的问她,“你哭什么?觉得委屈了?”
“当初不是你投怀送抱,说你喜欢我愿意留在我身边,哪怕是替身也好?”
薛昭阳被他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杏眼狠狠瞪他。
沈言回绷着脸,目光冰冷,滚了滚喉咙,“闭上眼,别这样看我,你的眼睛我一点都不喜欢。”
何夕轻笑一声,一双美目把薛昭阳审视了一遍,嗤笑一声:“一个我的替身,自然比不上我。现在见我回来,她就已经另攀高枝了。当年的把戏看来要在这位凌先生身上重演一遍啊。”
沈言回收回手,后退了半步,眉梢轻挑,仔细打量着她,:“刚认识就送你这么贵的衣服?”
“是。”薛昭阳平静的回答。
凌烬似乎觉得薛昭阳的回答他不太满意,慢悠悠走到沈言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冷冷的替她补了一句:“我钱多,我跟周总不一样,没有那么寂寞难耐要找个替身。”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何夕。
沈言回听到这话气的眼都红了,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没想到凌烬不仅在商场上手段厉害,连嘴巴也这么厉害。
何夕脸上挂着的得体的微笑短暂凝滞了一下,很快恢复,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薛昭阳听到这话眸光微动,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去,再睁开眼,眼神一片清亮,目光坚定地看着沈言回:“沈言回,我们分手吧。”
她的语气平静,清冷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坚定。
沈言回闻言低头看着她,满眼的轻蔑,“就你也配用分手两个字?想分手可以,当年我给你的钱你还回来,我们两清,”似是嘲笑地又补充一句:“做三年保姆你也赚不到52万吧。”
薛昭阳听到这话从沈言回嘴里说出来,一股巨大的耻辱感快要将她吞没,恍恍惚惚地她就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时她刚上大一,靠一家慈善基金资助磕磕绊绊读到大学,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一贫如洗,后来奶奶奶奶得病,她想法设法去筹钱,可还是差52万,就是那时候遇到了沈言回。
她打工的酒吧是海城顶尖的酒吧,她凭着不错的学历和样貌被录用,那天薛昭阳被他误会成另一个人的时候她是有些愤怒的,可是想到沈言回的身份,她主动找上了他。
可是那52万也没能救回奶奶,三个月后奶奶还是走了,她彻底成了孤儿。
这将近三年的时间,薛昭阳遵守承诺,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呆在沈言回的房子,细心照料他,随叫随到,直到看到何夕回国的消息。
薛昭阳忽然明白了,无论她再怎么解释,沈言回都认为她是攀上了凌烬,索性也就不再解释,冷冷的开口:“我可以分期还你。”
何夕啧了一声,眼里满是嘲笑,“分期?我看你就是想赖着阿言吧?”
薛昭阳拧了拧眉,并不理会何夕,一脸坦诚地看向沈言回:“你想怎么办?”
沈言回瞟了一眼还在她身边站着的凌烬,似笑非笑道:“不如你去问问凌先生,看他愿不愿意替你还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