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解脱了吗?

    好像没有!尚未死透,还有一丝意识。

    我感受到身旁坐着一人,

    我想睁眼,看看究竟是谁?却陷入死寂。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眼尾,我真是疯了!竟看到了那瓦达模糊的轮廓,竟还是忘不掉他,真是无用!

    弥留之际,一粒药丸顺着我的口喉咙滑下。

    我不甘心!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用尽余力猛的睁开双眼,纵起身。

    “公主!”

    我身旁的确坐着一人。

    我俩皆是一惊。

    是阿婆?

    我看着她正欲说什么,突然想起一事,紧紧盯着她的嗓子。

    “你!……”不是说不了话吗?最后几字被我咽回肚中,恐戳她痛处。

    她看着我,眸底转瞬即逝一抹心虚和惊讶,随后缓缓道:“公主可还有哪不舒服?”

    “并无。”我回答道。

    她不愿提及,我也不再追问。沉默与倾诉的边界,由自己划定,他人无权僭越。

    她从怀中掏一方旧帕递给我,我知晓里面是什么,将东西取出后,示意她无事。

    “公主好生休息。”

    “嗯。”我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退出帐内,起身将东西藏在桌下。

    不够,还是不够。

    我看着她换来的首饰,越发焦急。

    这虎狼之地,时时都会要了我的命!

    我突然想起,方才意识模糊时,似有什么东西滑入肚中,立马不安起来。

    可我此时的样子,又像个没事人一样,难不成是错觉?

    贵女逼我吃下的点心,莫非里面的毒不会致死?她只是想在大皇子面前羞辱我一般?

    我越发恐惧,整目担惊受怕。

    终于,几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得以脱身。

    我有太久没有迈开步子,大步奔跑过了,竟有些不适应,险些摔倒。

    久违的自由将我灌醉,我疯跑着发泄这几月来所有的不悦。

    我看着前方突然逼近的人马,血液仿佛在血管里结成了冰,又在瞬间沸腾。

    可笑!当真可笑!

    我逃出狼圈,却——入了虎地,被西域王的部下擒住。

    西域王将我关入地牢,几日后大皇子将我带出,“就这么想跑?”。

    “就这么怕我跑?怎么……怕我回去告状?”,我没给他任何眼神,被他领着锁回了原处。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此地!

    看来此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两月后,我再次出逃。

    阿婆见我身子弱,送来的食物里添了补药。

    我识得其中几味,心中大喜,这本是极好的补药,可药不过多,多了就会成为迷药。

    我将其挑出,放在炭火上烘干,碾成粉,趁她不注意悄悄放进了一碗热粥中,诓她吃下。

    我看着她,心里有一丝不不忍。

    不知我逃走后,她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是一顿毒打?又或许,严重些,会因此失去性命。

    想到这我心中有片刻犹豫,不过也仅仅片刻。

    我承认我心狠,我答应过母亲,我会回去的!

    这辈子,是我欠阿婆的,就把我当成一只喂不熟的恶狼吧!

    随后我又以烦闷为由,骗她留下同我说说话,她终究心软留了下来。

    我耐心等着药效发作。

    终于,药劲起效,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穿上她的衣服,极力装扮成她的样子。

    我弓着腰,看着铜镜中略微与她相仿的身高,满意地提上食盒,保持这个样子,走到尽头,掀开帐子,学着她的模样与侍卫擦身而过。

    手心冒出许多热汗,我小声喘着气,压着狂跳的心脏。

    不能急,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我悄悄顺走一匹马,快速拉住缰绳跃上马背,不停歇奔跑。

    身后营帐逐渐缩小,我颇为得意。

    蓦地,前方远远瞧见一匹黑马,马背上男子狐裘裹寒,踏雪自生威。停在远处看着我。

    我停住马,只觉有些眼熟。

    ……

    是!……是——大皇子!

    我浑身一紧,猛的挥斥缰绳调头,他紧紧追上。

    我不敢回头,只盼我的马儿能再快些。可终究敌不过他那骏马,被他亲自抓回!

    他竟料到我会在今日出逃,特意在此等候,他怎会知我的意图?我行事向来小心,从未向任何人提前,是碰巧吗?可……这未必过于碰巧。

    我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难不成,是阿婆?

    ——

    回去后,他派伊慕亲自守着。

    他竟这般怕我逃走,倘若不是恨我入骨,断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如今,啊婆已不可再信,我得靠自己。

    幸好他并未发现我身上藏着的首饰,我可凭这些另易机会。

    可惜我万万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出逃。

    ——

    半年后,故国传来噩耗。

    父皇称臣,成了一个傀儡皇帝。

    母亲死于乱军马下!我唯一的亲人已故,没有谁再值得我牵挂。

    夜里,我紧握残留下来的碎笛,放在心口处,努力感受母亲仅有的,却没有的温暖。

    泪落连珠,双眸被烫得瞧不清烛火。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这张与母亲七八分像的皮囊,拿起木梳,看着镜中的自己,梳起母亲常挽的发式。

    梳毕后,我盯着镜中的母亲,露出满意的微笑,顿时快速从头上取下一只金钗,向颈处狠狠戳进去!

    热血喷薄,铜镜上溅出绝美的弧线。

    我愈发满意,笑得疯傻,随后倒地,感受着血液涌出的快感。

    原来这就是人人惧怕的死亡,除了疼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恍惚间,我看见母亲站在城门上,侧身朝我笑着。

    “母亲在等瑾儿吗?”

    ……

    “公主!”

    我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阿婆正暖着我的手,眼眶红润,“公主何必如此!”她声音沙哑。

    我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

    “嘶”一阵剧痛从颈处传来,我吃痛得忍不住发出声来。

    她吓得站起身,焦急道:“公主切莫乱动!”。

    良久,她见我不说话,又坐了回去。

    “我曾经也同公主一样,做过这样的傻事,我母亲离世的早,那年……”

    她过往的经历勾起了我的兴趣,我侧耳细细听着。

    她说,她九岁那年家道中落,出了意外,父母双亡,舅母将她送入宫中,她凭着自幼习得的舞技入了教坊司。

    后来,西域来访,瞧上了她们,先帝不好拒绝,便将她们赠给了西域使者。

    她便是其中一个。

    在抵达西域的当晚,她们被要求献舞,那是所有不幸的源头。

    一舞未罢,不知因何惹怒了迦顿公主,竟命人砍去她们的双腿!

    本是童言,西域王却当真默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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