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园内，沈意臻和贺明川相对而坐，瓷杯里隐隐飘出咖啡的香味。
“香草拿铁，我记得你喜欢这个。”贺明川微笑道。
那杯拿铁是她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你知道我会来？”沈意臻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
“只是一种期待。”
“嗯……”沈意臻缓缓把手放下，“我已经很久不喝这个了。”
闻言，贺明川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你现在喜欢喝什么？我让人再去买。”
沈意臻只摇摇头。
“先讲正事吧。你说的那个项目……”
“嗯，我们目前打算去一个古村驻点。你可以先来现场看看，我们已经出了设计图。”
贺明川从平板里调出图片。沈意臻接过，放大看了看。
两人聊了聊设计图的一些细节，在沈意臻的提醒中，贺明川标记了几个点，也有了不少新的想法。
“古建筑不同于现代建筑，有很多结构比较考究，在改造时一些细节也需要把握好，这样既能保留传统，后续也不会出现人为干预后造成的破损。”沈意臻最后说。
“小臻，你之前做过类似的项目吗？”
“有研究过，不过还不算成熟。”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做这个项目吧。”
贺明川兴致勃勃地说。
在进行深入了解后，沈意臻确实觉得项目挺不错的。
只是……
“我最近没空，”沈意臻把平板还给他，“抱歉了，师兄。”
“我看出来了，你很感兴趣。”
“嗯……只是我还有自己的事没完成。”
贺明川默了片刻。
“是因为高林白吗？他不让你出来工作？”
“不是的，”沈意臻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是我自己的事情。”
贺明川顿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他摩挲着腕上的檀珠，指尖习惯性地擦过那个红色绳结。
“明川哥，那我先走了。”沈意臻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微微欠身。
再拖下去那边就要结束了。
贺明川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小臻！”
到走廊处时，贺明川将她拉住。
“怎么了？”沈意臻转身和他面对着。
“小臻，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参加国际机器人比赛，拿过创新构建设计奖吗？”
“……记得。”
“那个设计我们一起想了很久，”贺明川放开她的手，“最后是因为你的创意吸引了评委。”
“那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功劳。”
当时，他们设计了一个程序，拼了一个乐高乐队，在现场进行演奏。音符准确响起，他们都开心地跳了起来。
想起那些往事，沈意臻不禁扬起嘴角。那时候孟应慈还忙于工作，没功夫时刻盯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至少是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和以前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一起享受那种成就感。”
微风拂过，乱了沈意臻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扫在她脸侧，略过她藏满思绪的眼眸。
“我……”
沈意臻犹豫着开口。贺明川走近她，为她拨开飘乱的发丝。
“小臻，你还记得这个吗？你给我的绳结，我一直留着。”
他翻转手腕，一抹红色刺进沈意臻眼中，让她不自觉地别过头。
这个绳结……
露台二楼西侧，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整个花园。高林白没有出去，而是站在窗内阴影处。下方的木质走廊上，沈意臻和贺明川相对而立。
他来的时候，贺明川正拉住要离开的沈意臻。他看着他们，看着沈意臻唇角扬起的弧度，看着贺明川一步步接近她，碰到她，看着她面对手腕绳结时像是羞怯闪躲的眼神……
每一个动作，都表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高林白皱眉，下颌线条不自觉紧绷。
她特地趁我上台的时间，来这里和他见面？
“要下去吗？”顾冰语从旁边环着胸走来，“沈小姐似乎正和别人聊得愉快。”
高林白一下场，她就告诉他沈意臻在何处，引他过来。没想到老天助她，让高林白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我看我们还是……”
顾冰语还想添油加醋，高林白已经甩下她转身离开。
……
结束后，嘉宾们还在交流讨论。沈意臻回到会场，却没有看见高林白的身影。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议程表里明明不是这个时间……
沈意臻有些心虚地拿起手机，给高林白发信息。
座位上，他的外套还披在那里。沈意臻把外套拿下来，环顾四周。
“去哪里了？”
背后响起冷淡的声音。沈意臻一惊，慌忙转身。
高林白的领带已经脱下，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微微发皱。
“啊，接了个电话，”沈意臻有些磕巴，目光微微游移，“家里的事。”
……撒谎。
高林白眉间阴影更深。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那个在贺明川面前展颜的沈意臻，此刻又戴回了她的面具。
“是吗，”他拿走沈意臻手里的外套，“我接下来还有会谈，你先走吧。”
沈意臻愣了一下，手指捏紧了包带：“没事，我可以等你。”
之前明明说好了结束后一起去吃午饭的。
……他生气了？
“不用。司机在停车场，让他载你回去。”高林白的语气毫无波澜。
“林白，抱歉，我……”
沈意臻想要解释什么，高林白却已经抛下她离开。
走向会议室时，他能感觉到背后她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
她和贺明川聊天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胸腔里泛起的那股酸涩感让他无法正常面对她。
本以为他们已经很亲密了。但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沈意臻陌生的一面，那种莫名的距离感让他开始对她有所怀疑，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了解她。
---
沈意臻回去后就一直呆在酒店。高林白迟迟没有回来，也没有发消息。
酒店经理送来了晚餐，说是高林白之前订好的。看着一桌精致的法式西餐，沈意臻却没有食欲。
“沈小姐您好，这是高先生订的玫瑰花。”
999朵厄瓜多尔玫瑰撑出饱满的圆弧。沈意臻目光在那片幽冽的红色上久久停留，指尖轻触仍带着水珠的花瓣。
“这些是什么时候订的？”她问。
“都是入住前一天订的。”经理马上回答道。
原本，这里会有一场浪漫的晚餐……
沈意臻心里越发愧疚。她从没想过高林白这样的人会为她做这些事。
经理确认没有其他需要后便利落地带人离开。沈意臻独自坐在餐桌前，拿起手机，又放下。
【林白，你什么时候回来？晚餐已经到了。】
想了想，她还是发了条信息给他，附了一张餐桌照片。
沈意臻干坐着等了一会儿，他才回复。
【我还有事，你自己解决。】
她迅速回复。
【还在忙吗？】
【我等你回来。】
这次他没有再回信息。
沈意臻啪地放下手机，看着一桌的东西发呆。
……
车内，路灯的光斑一道道掠过高林白的侧脸。他闭着眼，却清晰地记得沈意臻对贺明川露出的那个笑容。那么自然，那么明亮，不像对他时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你怎么了？突然要见这边的团队，还磨了他们那么久。”季文清看他心事重重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禁问。
高林白没有回答，略显疲惫地松了松手腕袖口。
“不会是和沈小姐吵架了吧？”
红灯亮起。季文清停下车，看向他。
高林白动了动手指。
“你觉得她怎么样？”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问。
“她？挺好的啊，你不是也喜欢？”
“……我总觉得，她……”高林白努力想了想如何形容内心的某种怪异感，“她不是她。”
“什么意思？”季文清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脸疑惑。
“算了。”
高林白看向窗外，沿街灯红酒绿，情侣们正成双成对地散着步，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正常，他们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可他的记忆里，更多的是沈意臻得体的举止和永远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刚因为能够让她展现一点点真实的自我而开心，就看见她在别人面前如此轻松自在的模样。
难道她只对我这样？
因为不喜欢？
察觉到异常的沉默，季文清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问她吧，自己在那想来想去的总有差错，别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
“沈小姐嘛，应该也是不善言辞的人，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爱主动表达，怎么可能不出问题？你应该经常和她聊聊，不要总向以前一样把事情憋在心里。”
绿灯亮起。季文清转动方向盘，余光看见高林白拿起手机，点开了某条未读信息。
……
沈意臻洗完澡出来，房间内还是静悄悄的。桌上的东西自摆上去之后就没人动过，花瓣上的露水也已经干了，几株边缘发皱。
点开手机屏幕，依旧没人回复。
这么晚了，他还不回来？
难道不回来了？
沈意臻刚想再联系他试试，屏幕顶部就弹出了一条新的信息。
【小臻，如果你改主意了就告诉我。我会一直等你。】
是贺明川发来的。沈意臻指尖停在屏幕上，脑子里组织着回复的话。
电子锁打开的提示音响起。沈意臻一愣，立刻看向门口。
“林白，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机过去那边迎他。
“嗯。”他淡淡道。
沈意臻走近他，接过他的外套，动作起落间带着几分沐浴后特有的温热香气：“你吃饭了吗？用不用我让人煮点东西上来？”
高林白刚想拒绝，抬头却看见餐桌上一堆完整无缺的食物。
“你没吃吗？”他问。
考虑到她在斋戒，他都特意嘱咐了准备些素的。
“吃了，吃了一些。”沈意臻揣着他的西装，笑着掩饰说。
看来他还没有那么生气。
“那我先去给你准备换洗衣服吧。”沈意臻心情放松了一些，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
看到她的笑眼，高林白心里的闷气散了一些。
他走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圈，桌上的食物像是一点没动。
可能吃不惯吧。还是给她叫点别的来。
高林白起身，目光却被桌上依旧发亮的屏幕吸引。
“……”
他看着那条还在编辑回复语的信息，眉头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