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臻回来时，高林白依旧坐在那里，不过样子有些奇怪。
“林白，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
她走过去，瞄到桌上自己依旧亮屏的手机时，脚步一顿。
那条信息……
沈意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林白，我……”
“你要改变什么主意？”
高林白单刀直入打断她，语气比白天在会场上更加冰冷。
“……”
沈意臻盯着那个屏幕，眼神逐渐失焦。
不能把贺明川项目的事说出去。
“他……他让我帮他看看设计图，我拒绝了。”沈意臻语气有些不自然。
“哦？是吗？”高林白拉开椅子站起来，“可是他说‘会一直等你’。”
他的眼中阴云暗涌。在面对面的威压下，沈意臻下意识退后一步，攥紧手心。
“沈意臻，我说过我最讨厌欺骗。你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听他的意思，他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多少？
“没有。”
沈意臻心里有疑虑，却不能确定，只能先否认。
“没有？”高林白语调拔高，心里似乎有什么被引燃。
他给她机会解释早上的事，可她依旧选择隐瞒。
这不就说明她和贺明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沈意臻偏过头，语气变得动摇：“我没有……”
“早上为什么去见他？”
高林白无视她含糊的说辞，直接问她。
早上的事他知道了？
沈意臻看了一眼那条信息，想起什么，慌忙说：“就是设计图的事。”
“你不是说拒绝了吗？”
“只看了一点，他要我帮他改，我没答应。”
沈意臻语气变得急促。她从未见过高林白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双脚定在那里，微微颤抖。
听完她的回答，高林白像是在想什么，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
“这件事，需要瞒着我？”
他盯着她，凌厉的眼神似是要从她强装镇定的神情里挖出什么。
“我……我只是怕你像现在一样不高兴。”沈意臻嗫嚅着说。
高林白目光灼灼。
“他手上那个东西是你送的？”
“手上？”沈意臻反应了一会儿，“手上……那串檀珠？那个是他自己的。”
“和你没有关系？”
贺明川特意在她面前展现，肯定有渊源。
在高林白一次次的追问中，沈意臻变得越发谨慎，怕再被他戳穿，也管不上什么考量了，一想到什么就如实地说：“珠子不是，只有那个红绳结是我以前送他的。”
“……”
高林白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想起她面对贺明川时的浅笑，想起她看见绳结时的动容……
还有改设计的事，自己多次邀请她她都拒绝，贺明川一说，她就抛下还在会场的自己去找他。
总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不算什么。
“林白，抱歉，我不该骗你。我以后肯定……”在他的沉默中，沈意臻越发不安。
“沈意臻。”高林白语调沉闷。
“——你说的愿得一人心……是谁的心？”
她愣住。
高林白安静看着她，却等不到她的回答。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他不再多言，擦过她的肩膀离开。
“林白……”
沈意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房间门关上。
怎么把事情弄成这样……
刚刚为什么不说是他？或许他就能消点气了。
而且那本来就是当时说来哄他的话。
想着，她垂下头扶了扶额角。
明明那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喉咙，她说不出来。
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看着那个依旧亮着的屏幕，心中莫名烦闷。草草回复后，沈意臻独自站在那里，看着桌上已经冷却的西餐和一旁光泽逐渐暗淡的玫瑰，身影越发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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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酒店服务员送来早餐。沈意臻让他帮忙把桌上昨晚剩下的餐食清走。
她把那束花移到窗帘角落处。
房间门啪嗒打开。高林白已经换好外出的服装出来，脸上略显疲惫。
“你起来了？早餐刚好送来了。”
沈意臻站直，手不自觉地绞起。
“嗯。”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切都很平和，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沈意臻和他一起吃着早饭，时不时瞄他一眼，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手机里的表格和信息。
“你今天也要去那边吗？”
房间内，高林白系领带的手顿了顿。他从镜子里看见沈意臻站在卧室门口，穿着昨晚那件白色睡袍，只探出半个头。
高林白没有回头，继续整理袖口：“今天你自己安排。想先回去也可以。”
他拎起西装外套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你要走了吗？”
她回头，话还没说完，大门已经关上，随之而来的只有一串机械冰冷的提示声。
他刚刚的意思，是要我走吗？
她扶着门框在原地站了会儿，揉揉可能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能走。
走了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僵。
沈意臻进了他的房间，把他的衣服整理好。做完这些，她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是孟应慈发来的消息。
【事情办得怎么样？】
她按灭了屏幕。
茶几上摊着高林白落下的几页会议资料。沈意臻拿起来整理，发现文件袋上印着峰会的字样。
难道是今天要用的？
——我拿去给他吧。
沈意臻眼睛亮起，快速把资料叠好收进文件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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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展中心人声鼎沸。沈意臻抱着文件袋穿梭在人群中，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没打电话，怕打扰他，于是便自己在周围找找。所幸她刚进主展馆就发现了高林白，他正和几位外国客户交谈，脸上挂着商务式的微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沈意臻站在立柱旁等了十分钟，他们才有结束对话的意思。可是还没等她上前，高林白已经走开，从一组人聊到了另一组人。
她就这样跟着他来回转了两三个地方，高林白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工作时认真的样子，确实比平常更有魅力。
沈意臻在隐蔽处肆无忌惮地看着他，高跟鞋把她的后脚跟磨得发红，但脑子里纷杂的思绪让她自动忽略了这样的疼痛。
“那个就是高林白？”
“果然很帅！”
“我们要不过去找他聊聊？”
“算了吧，我听说他已经结婚了……”
“对了对了，听说他结婚那天是拜堂那种！”
“啊？他这种科技人才也会办这种婚礼？现在谁还喜欢这些……”
身旁两个女孩在悄悄说些什么，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怎么谁都知道婚礼的事……
沈意臻默默退开，一抬眼，那边的高林白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一惊，刚想过去找找，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女士，一个人？”
陌生的男声从身侧传来。沈意臻转头，看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打量她。
“我在等人。”她往旁边挪了半步。
“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新产品？”男人凑近一步，“就在B区，是非常有趣的互动vr……”
沈意臻摇头打断他：“不用了，谢谢。”
“别这么冷淡嘛，”男人无视她的抗拒，竟伸手想拉她，“你肯定会喜欢……”
“找我太太有什么事吗？”
冰冷的声音如利刃般劈开空气。沈意臻眼眸一顿，猛地转头看去。
高林白踩着皮鞋稳步上前，将她微微挡住。
“高，高总？原来这位是你太太，”那人的手僵在半空，讪笑着退开，“误会，误会……”
“抱歉了高太太。”
男人尴尬地抓抓头发，赔笑着迅速离开。
待他走后，高林白转身，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来干什么？”
沈意臻抬头，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啊，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她双手递上一路小心保存的文件袋。
然而，高林白只扫了一眼，便说：“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吧。”
“丢了？”
高林白转身要走，又停下来，说：“停车场找张司机，他会送你回去。”
“等等！”沈意臻抓住他的手臂，“你等会儿还忙吗？我想……”
“商务午餐，”高林白抽回手臂，简短地回答道，“还有三场会谈。”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沈意臻微低下头，拿着文件袋手背到身后。
“你没事就先回州城吧。”在早上那次之后，高林白再次提起。
“不，”她即刻答道，“我不回去，我等你一起。”
“高总！”远处有人招手，“季总在找您！”
高林白点头示意后，转向她。
“随你。”
在她的目光中，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沈意臻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周围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撞到她的肩膀，她却没有离开，直到看着他消失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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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间，沈意臻刚换掉高跟鞋，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母亲”两个字让她手指一颤。
“意臻，下周三你父亲六十大寿，记得带林白一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他能和我说话已经不错了，还想让他去这种场合，这不是更讨人嫌吗。
沈意臻揉了揉发红的脚踝，声音带着倦意：“他最近很忙，可能……”
“可能什么？”孟应慈的声音陡然尖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沈意臻走到窗前，看见楼下游泳池泛着蓝光，有对父母正带着孩子在嬉戏打闹。
“他要是真不来，”孟应慈冷冷地说，“你就想想怎么跟你爸解释吧。”
电话挂断了。沈意臻扔掉手机，把脸埋进膝盖。
脚后跟的破皮处，疼痛感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