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弯腰原路返回低头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隐隐约约的足迹。
看来还没出事，看印记的大小马的主人应当是个女子。
他放弃脚步寻去到达足迹的终点，清脆的流水声响闯入耳，抬眸一看是一条落差很大的小，可却四下无人。
可能是躲起来了，或是逃走了，可黑瞎子就在附近，估计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黑瞎子虽视弱，但它的五感除视觉外都相当灵敏，虽然此处有湍急的水流声掩护，但在此处多待一刻都是在把命当猴耍。
而且这里离黑瞎子太近了，谁知道黑熊会不会误打误撞碰到这。
所以必须要快且决不能让黑瞎子察觉到动静，但求援军早点循着马蹄印来吧，龙啸天默默祈祷。
他放眼四周，倘若人真的在这，那么周围除去繁杂丛生、青翠洗目的灌木外唯余嶙峋的怪岩。
心下多了几分猜测，龙啸天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迈步向那成群的石堆靠近。
终于，在几块巨石连接处他脚步一顿。
本来已经前倾的身子默默缩回来重新来到巨石的边缘，指节分明的手搭在粗砺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他侧身窥探石壁之后的情形。
跟预想的有点不同，的确是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
但……
龙啸天罕见地陷入沉默。
他没有料到蹲在石壁后的会是赖光笑，如果是意外他不得不感慨这神奇的缘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
……
日光不盛，但身旁的一块灿烂金黄的阳光却变成了阴影，赖光笑指尖一颤。
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瞳如点漆的眼瞳，像是在岸边迷茫乱闯的路人失足掉进千万丈深的幽潭中一般，一阵难以言述的心悸袭来。
她下意识要失声叫出来，但迅速反应到对方是人而不是那不知名的野兽，赖光笑眼疾手快直接直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下一秒，一层温热覆在自己细腻羊脂般的手背上，粗砺的触感十分明显，手背上的温度节节攀升。
赖光笑对上他的眼眸，少女带着惊恐、疑惑与不解的双眸直直闯入龙啸天眼中。
迅速蹲下来捂住她嘴的的龙啸天：“……”
他说他只是怕赖光笑叫出声引起黑熊的注意，于是想捂住她的嘴，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快，眼前的人会信吗?
算了，只是有点尴尬，但无伤大雅，总体上对于逃生来说没有大问题。
一时语塞无奈憋了一会，反应过来后龙啸天放下手压低声音。
“抱歉，唐突了赖小姐，我只是怕你的声音引来附近的熊”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补充一下。
“我在外围休息时听到马鸣不正常，猜到可能出事，于是来这救人，护卫估计稍后才能到。”
解释的效果立竿见影，眼前的人点点头，龙啸天终于松了口气放下自己的右手，只是右手掌心还有点隐隐约约发烫。
错觉，应该是错觉，龙啸天若无其事想道。
“殿下，所以现在怎么办?”面对现在改良的情形她发晕发热的脑袋也稍稍冷静下来。
龙啸天冷静分析，此时黑熊尚且在进食，距离自己的马也不算太近，这样想来此时倒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
况且待在原地根本不知道黑熊的行动轨迹，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冒出来，等于在赌命。
只是逃跑还需谨慎，毕竟还带着一个人。
分析完情形，龙啸天挪到离她更近的地方，刻意压低声音的透露着严肃。
“待会和我一起走的时候别出声，千万别踩到枯枝烂叶发出太大的声响。”
犹豫一下，他还是补充道：“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的。”
“臣女明白了。”赖光笑认真应允。
龙啸天点点头，率先起身，俯身匿于灌木后一步步向外边走去，赖光笑亦步亦趋跟着他。
斑驳的稀碎光影随风吹嫩叶而跃动，像是活泼还不知事的孩子。
在高度紧张下，赖光笑将风吹草动都视为危险的前兆，当灌木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时，赖光笑的心脏都漏了一拍。
感觉不对啊，她心里不敢大意。
赖光笑轻轻拉扯眼前绣金玄衣少年纹有如意祥云的袖口，弱弱的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胆怯。
“殿下，灌木里有东西。”
一开始就察觉到灌木丛有活物的龙啸天并未多想，直到赖光笑惴惴不安开口提醒，他不知为何眉头一跳。
灌木里神秘的东西滚了出来，只一眼龙啸天肠子都悔青了。
只见捧着一块血肉在撕咬的小熊崽从团团簇拥的嫩绿中狼狈摔出来，华亮的黑毛粘着数片绿叶。
……失算了，龙啸天没料到还有只熊崽在这，还是趁早溜之大吉的好，否则引来黑瞎子他们俩都得下地府见祖宗十八代。
“快走！”龙啸天纵使压低的声音里蕴藏着一丝咬牙切齿。
他们的反应都很快，半分不差。
但明显动物界的熊孩子反应速度竟然比他们更胜一筹，想都不想，看到陌生人类的第一眼小熊崽就扯着嗓子嗷嗷叫。
完蛋，就冲这响度黑瞎子绝对听到了。
“冒犯了。”
龙啸天侧身一把握住赖光笑皓白细腻的手腕，就这么拉着她疾速狂奔，遇见低矮带刺的灌木也是直接跨过不再绕道。
赖光笑的脚腕和小腿处有密密麻麻的刺痛，痛痒双重叠加，如无数在虫蚁啃噬伤口般，生死关头她却无暇顾及，她能做的只是努力跟上龙啸天的脚步。
……急促重重的脚步落地声急速靠近让龙啸天呼吸一滞。
拴着的骏马就在前方灌木后，只差一点点了。
赖光笑也大感不妙，回头间瞳孔骤然猛缩。
艹，一种植物，说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快啊！！！
就在瞬息间黑熊似乎决心缩去这几步之遥，庞大的身躯如泰山落地猛扑过来。
生死一线间，赖光笑伸出空闲的一只手，她深觉自己的手如九阴白骨爪般死死揪住龙啸天背部的华贵布料，使出怒扇弟弟的力气倏地向右一扯，自己也随龙啸天倒在右侧。
倒地的少年利落掏出火筒一拉，火花在晴明的天下并不绚烂，霎那间爆发的声响震天动地。
龙啸天迅速翻身拉弓搭箭，在日光下银光闪现的箭矢对准黑熊，弓弦勒成漂亮的半圆弧，缓缓流动的空气中夹杂着肃杀之气。
黑熊扑了个空万分恼怒，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反而耐心地等待猎物露出尖锐利牙下的弱点。
这该死的场景就成了一人一熊僵持着，谁都没有率先出击。
至于她自己?
赖光笑自嘲般冷笑一声，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现在上去只能给黑熊大哥当开胃菜，或者秒成炮灰给现在的精彩比拼助助兴。
助战，自己肯定是没这个能力，倒不如躲起来免得好心人和黑熊开打时束手束脚。
所以……机智万分且求生欲旺盛的她爬起身迅速跑到较远的一处灌木后。
虽是这样，但她也猜到龙啸天是因为救她才陷入险境的，像是有一把手揪住她的心脏，如潮涌而来的愧疚和不安几乎将她淹没。
……
眼见少女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躲起来，这样一来便不必时刻顾忌误伤她，龙啸天心下一松，转而死死握紧长弓将箭矢对准黑熊。
估计这只黑熊是在捕猎才会主动攻击人类，他自幼习武，让他一人对峙黑熊不是没有胜算，但他在黑熊面前也绝对讨不了好。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还是小命要紧，马在树林中不一定跑得过黑熊，但救援大抵也快来了，自己有武功傍身不会有大事，先把赖光笑送出去，自己能够扛到救援来。
心中决策一定，只盼计划的另一环能够靠谱点。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知道赖光笑在身侧的灌木中，他沉声开口。
“赖小姐，我身后的灌木中就是马，你先行离去，若是遇到救援还望指个方向。”
清朗和润的嗓音如碎地落在林间，微风将这道悦耳的嗓音送到赖光笑耳畔。
犹豫一瞬，深知自己的武力，赖光笑果断点头。
“多谢殿下相助，不胜感激，也万望殿下小心，臣女找到人后一定会回来的。”
啧，没办法了，她只得咬牙跑向龙啸天所说的方向。
……
登上马背，骏马疾驰。
呼啸的风声擦过耳畔，胸膛的某一处几乎要成跃出，恐惧、慌乱和愧疚织成的乱麻紧紧缠绕住疯狂跃动的心脏。
要快，一定要快。
如果龙啸天因为救她而死，她恐怕会愧疚终生，在午夜轮回时永不得安眠。
恍惚间满是污泥与鲜草的地点仿佛在摇晃，极有穿透力的马蹄声拍打着她收紧的心脏。
是军队！
一定是救援的军队，刹那间狂喜涌上疲软的心。
赖光笑下马踉踉跄跄跌倒在地，顾不上火燎般的痛，她抬起手指向后方。
“殿下在那，所遇到的是头黑瞎子。”
为首的恰是有一面之缘的禁军指挥使张议，面色冷峻的他点点头，吩咐一名禁军送赖光笑回营地。
……
发觉赖光笑的离开，暴怒的黑熊龇牙咧嘴就要扑上去撕咬落荒而逃的少女。
天地瑟缩间，银光微烁，势如破竹的箭矢携长风离弦，快出残影的箭矢仅仅在一瞬间狠命插入黑熊的左眼，血肉被利器穿透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
“啧，看来有点麻烦了。”
清澈见底的眼瞳倒映着因暴怒陷入疯狂的黑熊，又是一箭，利器穿透血肉的“噗呲”声再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