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天雷一声巨响,劈闪的雷光,在黎明的空中撕出一道裂口。悲悯的雨水与将士身披的铁甲相互摩擦渗入泥地,肆意漂泊的血腥味酽酽不去……
千万军马列队而齐,各个眼眸中闪烁韧劲地光辉。
顿时,一道金光闪过,只见那人身披玄赤金甲,手持红绫长戟,头戴玄武金冠系赤红发带,踔厉风发地骑在马背上,正对烈马雄军。
空气骤然安静,只听那人发带底端的金玲在雨滴的碰撞下发出“铃铃”的响声,在此刻无限放大;萧峙桁的眼眸微垂,眼底是说不出的凌冽,听他吼道:“众将士听令!”
“是!”
“卯时三刻,破霁月,统天下,安民生,平江山!”
众将士吼道:“破霁月,统天下!”“安民生,平江山!”
一声声气焰熏天地吼叫,正对着不远处风蚀残烛地霁月……
……
(1)
渐暗的烛光,映着一人的身影,蜿蜒浮动。
怡茶轻语道:“夫人,这烛火马上就要灭了,要不要重新点一个?”
宋南祎听闻,侧头瞥了瞥一旁的烛火,眸光黯然几分,回道:“不了,就这样吧。”
怡茶道:“……好”
宋南祎失神地玩弄手中的黑棋,眉目舒展,指尖轻轻揉捏却迟迟不下。
近来两国争战,百姓苦不堪言,江山重新失主,历经一十九年的幽魂江再次血染青色。
赤云已除,霁月必亡。可怜她一腔热血却下了一盘死棋。一步走错,那便是满盘皆输,毫无逆转之力……
怡茶见宋南祎像是被抽了魂般的,不由担心道:“夫人,可是在想昭元皇后。”
宋南祎眼眸一颤,深深呼了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怡茶道:“夫人莫要伤神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立场不同便无谓对错。”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从未央宫到此也不过一个时辰,昭元皇后为何迟迟未到?”
话音刚落,只听,“吱——”地一声,墙面上的暗门打开。
终于,来了。
宋南祎起身迎去,当暗门完全打开后,只见宋青淼一袭鎏金秀织锦袍,头插翡翠玉簪、赤金凤翎步摇、白玉纹金簪三者交叉置于左侧,白皙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憔悴,但又尽显威仪……宋南祎有些震惊,顿了顿前去行礼时被宋青淼止住。
宋青淼道:“姐姐不必多礼。”
“……”
两人相对而坐,只是两年多没见,眼前之人竟出落得落落大方、仪态万方。
宋南祎内心有些心酸,这两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位神经大条地宋四小姐,为何会变成鹄峙鸾停地昭元皇后。
她不敢深想……
宋青淼似看出她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看来我真是来迟了,这一场棋局马上便要落幕了。”
宋南祎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从棋奁中捏出黑棋,轻笑道:“‘我’?我以为你会用‘本宫’自称,看来宋青淼还是宋青淼,但已经不是之前的宋四小姐了。”
宋青淼顿了顿,回道:“事态变迁,总是无解,万物皆变,我亦是如此。”
“……”
宋南祎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眉头微微拧起,听她的话语中有几分成熟的悲凉,难道真是万物皆变吗?
两人一来一回,正当宋南祎要落子时,听见宋青淼说道:“姐姐,你赢了。”
宋南祎回神,低头一看还真是如此,她竟没注意。
宋青淼见她愣神,眼底闪过半分忧伤。她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打开天窗,起身走到窗下,抬头仰望,明月很亮。这让她不禁想到句话:半夜的月不是最亮的,因为黎明还没到。
可现在,黎明到了。
宋青淼神情舒展,语气平淡的说道:“姐姐,你看这月亮真圆啊,明个会更圆。”顿了顿又道:“因果前置,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宋南祎疑惑,她不解后半句是何意,但也没多说什么,全当这都是命数,罢了。
宋南祎手持一张已经泛有霉点的黄纸伸向她,宋青淼虽是不解,但还是接过。
宋南祎道:“这是从先生遗物中发现的,我看这上面的字与你刚来之时所写的一样,便想着给你。”
宋青淼内心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刚来之时?”打开纸张后映入眼帘的是两行不成形地字迹,最左侧几个字已经被霉点掩盖住,但还是能看清的。
纸上横写着: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要回去——纪延。
是…是现代汉字,是横着写的,是纪延……宋青淼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泪水一颗颗的砸下来,止不住内心的伤痛,直接仰身摔在地上。
崩塌了,心中所有的桥梁尽数崩塌,死死拽住自己的防线也在这一刻断裂……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刻宋南祎是心痛的,她急忙前去跪在地上紧紧的抱住宋青淼。听着宋青淼的哭声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千百遍伤口,她共情她,怜悯她,独独不能感同身受。
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不知何时漂移到天窗上方。
宋青淼拖着伤心到沉重的身躯,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的驱使自己前进,壁上挂的烛火渐渐昏暗,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纸上写的两行字,嘴中还不停呢喃:“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不,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终于,走到了尽头,墙上的烛火也尽数熄灭。
宋青淼走到殿堂中间,双目无神的坐在地板上,抬头看向华丽精细的宫灯,炫丽多彩,像是一个无底洞将自己吸进去,让自己在乐趣中渐渐忘却自我。
她缓缓闭上眼,睫羽止不住的颤抖,痛苦又如暴雨般袭来,她拼了命般的逃避,但无处可逃了……
“青淼,青淼你怎么坐在地上,为什么哭?”纪钟洵焦急地赶来,语气尽是担忧。宋青淼半跪半坐式的被他抱着,眼眸恢复一些神色,温和的看着眼前的意中人,嘴角露出丝丝微笑。宋青淼抬手抚摸他带血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上去,纪钟洵微愣一瞬。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青淼看着他,笑出了泪花:“阿延,看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啊,还真是,糟糕啊。”
纪钟洵不解她此话何意,但他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的生命好似在流逝。
他要抓不住她了。
宋青淼呢喃:“阿延,你看月亮真圆。”“若是还有下一个世界,我不悔再次与你相逢,哪怕知晓结局。”说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纪钟洵大脑空白,直到几滴滚烫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已经安排好后路了,即便没有赤云令,即便必定亡国,只要今天将她送出去,她便不用…不用与自己一同死,可,为什么?她不是很惜命吗?不是很怕痛吗?
纪钟洵脑海中不断浮现:“可是我已经抛弃过你独自生活了好几年了,我不想再这样了,我好孤独啊,我好累啊,纪延;宋青淼不是宋青淼,也不是霁月的昭元皇后……”
纪钟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抱住宋青淼,安静地抱着她。
没有发疯,没有嘶吼,只是眼神空洞的,安静的抱着他的爱人。
他好像从始至终都知道宋青淼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纪钟洵是纪延,宋青淼就是宋青淼……
错,也真真是错了。
丑时一刻——
纪钟洵抱着他的皇后,走向蔷薇花墙,那是他们共同种下的因。
卯时二刻——
霁月亡国,这是结出的果。
终……
(2)
刷刷刷——
天气预报:“一起来看天气,南方强降雨仍旧持续,在南城、城北、西湖等部分地方仍旧有成片的大到暴雨出现……”宋青淼光着脚丫站在窗外,看向被淹的街道,烦躁的关上电视。由于暴雨的原因,整栋楼的网线都切断了,说是要防止出现未知的危险……
宋青淼眼眸一眯,手一叉,开骂:“真是一群神经病,又不是第一次下暴雨,不知道青少年没网等于没命吗?这让我咋活,听天气预报吗?神经病啊!大不了一道天雷劈死我!”
此话刚出“轰隆”一声,一道紫色雷电劈过……
宋青淼吓得一机灵,眼球做贼似的向上移,不,不是吧,灵了?!!!
“那个,老天爷啊,我开玩笑的,您老可别当真啊,我还想好好活着”宋青淼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生怕真一道天雷真劈死她。
耐不住内心的心虚,极快的跳跑着扑到沙发上,用毛毯将自己裹起来,眼睛瞪大机灵灵地四处盯看。
几分钟后,宋怂怂镇下心来,终于打算破壳而出…哦不,是舍弃毯子了。
宋青淼向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镇定自如的走回房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小台桌上放着的高级英语新概念,气愤的扬手一挥,将书合上。不巧桌子一震,一侧的相册滚了下来,宋青淼胳膊一伸,虽说是稳稳的接住了,但自己重重地摔到地上。
宋青淼定在地上,顿一顿后,吃痛地嚎叫起来:“啊!卧槽,水逆啊!”
半会后宋南祎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相册没好气的说道:“阿延,你怎么不保佑保佑我,害我摔的正么惨。”照片上的男生看起来只不过是十八九岁,站在树下,笑的很是阳光……相册最底下还有一行清秀的笔迹,写到‘今天的月亮真圆,明个会更圆。青淼和阿延都要一切安好’。
宋南祎轻轻抚摸照片上的男生,嗓音有些哽咽:“算了,你没事就好”,接着拿着从新回到原来看雨的窗前,趴在窗沿上透过雨看明月,今天的云有些可恶,将月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洁白的寒光。
宋南祎将相册里的人对向自己,说道:“阿延,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竟然拿到了陵城大学的研究生录取,哼哼,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学校,我考上了呦”“阿延,说真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为什么不能娶了我之后在走,这样我就不用在我妈的连环轰炸下逃跑了;阿延,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明个会更圆的。”
说完这些后,宋青淼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涩,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声音颤抖的说:“纪延,我想见你,真的,让我死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