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地街道上,突然有一人高声道:“欸,你们看你们看,这是哪家的贵人回京,这排场,堪比世家小姐出嫁啊;这花车红帐、金粼双笼的,啧啧啧,真奢侈。”
众人闻声望去,远处正是一行车队驶来,每辆马车都配有一对精壮护卫。车头更是绝,竟是六名壮汉抬着来的!车厢约有两个车厢这么宽敞,周围布满鲜花,中间遮挡的两片红帐子将里面的人挡的密不透风,只能听见厢角四处的金铃铛“铃铃”作响。
小贩用胳膊肘怼了怼一旁的人,阴阳道:“你眼瞎啊,没看到那车旗上挂着的南门二字吗;再说了,除了他,谁还能有这财力。”
王姑娘:“哇,是南门楼主,南门楼主回来了,好气派。”
一位肥膘体状的屠夫嫌弃的瞥向一旁的女眷,小声嘀咕:“切,不就是一个像女人的男人吗;有点破钱神气什么。”
正在兴奋招手的女眷们一听这话,直接一个冷眼甩过来,一字一句道:“姐妹们,揍他!”
……
怡茶探头瞧了瞧窗外,瞥瞥嘴道:“小姐,这南门楼主还真是一只花凤鸟啊,走到哪都是这样招蜂引蝶,您看看两旁地女眷各个激情高涨的,好不风光。”
宋南祎托腮道:“这样也好,没人注意我们,也没人对我们不利岂不美哉;嗷,对了,先生去哪了,怎不见得?”
怡茶道:“他?他自然是去买字画了,没告诉小姐?”
“……”还真没有。
半晌,车夫高声道:“吁——,贵人们,宋府到了。”
宋南祎缓缓睁开眼眸,小声嘀咕道:“到了,还真是快。”
怡茶先行下车,随后扶着宋南祎下来,刚脚落地,便听见一道声响“哎呦呦,我的大小姐啊,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奴我都等您等的花都谢了。”
宋南祎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姿高瘦,颧骨颇高,眼眸尖锐地妇人走来,上下扫视二人,阴阳道:“我说大小姐,您不能占着自儿是嫡子便如此行事;明明都说了是申时来的,现在都酉时了,老奴可是整整等您等了近三个时辰哪,哎呦。”
怡茶白了她一眼道:“宋府派来接我们的马车晚了两个时辰,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指责起我们;再说了我看你腿脚利落,哪里像站三个时辰的人,依我看你是刚刚才从府里出来的吧。”
李嬷嬷冷眼一瞥道:“你个贱婢,主子还没发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怡茶气急,摸向腰后的短刀,刚要出手时,宋南祎直接挡在怡茶前面,将身上的银钱包塞进李嬷嬷手里,温和地笑道:“嬷嬷说的是,这些就当是南祎为怡茶不知礼数的赔礼,您消消气,去喝喝茶,听听曲儿。”
李嬷嬷掂量掂量手里的银两,满意的笑道:“哼,这还差不多;大小姐请吧,一会还要赴宴呢。”
宋南祎回道: “多谢嬷嬷提醒。”
宋南祎目送李嬷嬷走后,回头看向怡茶。怡茶满脸气愤的说道:“小姐,您还护着她,不如让我给她一刀,让她长长记性;要是忌月在,就直接杀了她了,哪还要受这气。”
宋南祎道:“好了,你这脾气,走吧。”
宋南祎跟随前来引领的小厮到了静心院中,那是当家祖母方晚枫的住处,也是原祖母盛宁所住之地……
宋南祎刚到堂上,就见得整个宋家的人都聚集在这,每个人地目光都灼热的聚焦在她身上,这气氛很是诡异,凝重。
她心里有几分凉意。
宋南祎抿抿嘴,前去行礼:“南祎拜见祖母,见过两位叔父,婆婶……”将一行人都问候个遍,刚想前去给方晚枫敬茶时,一只满水茶杯横飞而来,正巧砸中她的左肩,茶水撒了半个身子。宋南祎吃痛地向后踉跄几步,怡茶赶忙前去护住她以防摔倒,没反应过来之际,又一只茶杯砸来,躲不掉了,这只正对她的额头,要是砸到……
正当宋南祎认命之际,一只手挡在他前面,稳当当的抓住杯子,“砰”一声响,茶杯在其手中碎掉。宋南祎眼睛一亮,忌月你回来了。
忌月点头示意,随之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凌冽地盯着身居高堂的妇人。
整个堂上的氛围都十分凝重,似无一人敢大声喘气。宋南祎向前走一步,抬眸仔仔细细地扫视着眼前的人,哼,还真真配得上“尖嘴猴腮”四个字。
宋南祎清声:“不知以什是哪儿冒犯了祖母,还请祖母告知。”
方晚枫厉声吼道:“不知?好一个不知,你个不知廉耻,粪土贱人的刺骨头;初回盛京便丢了我宋家的脸面,竟跟着那戏子的车队前来,伤风败俗,被人说了闲话去,你可之罪,咳咳咳……”一旁的何以晴赶忙前去安抚道:“母亲,您也莫过动气,小心再伤了身体;我想以什只不过是与南门楼主同路而已,这样,这事我去摆平,您消消气。”
宋南祎定在原地,眉头微邹,明明是一样的车马,也将官家车旗扯下,怎可能传出去还让旁人知晓,就算是跟着来的又能怎样,这又有何伤风败俗之处。不过是想立立势气,给我个罪名罢了。
这时,一位身着红黄相配锦衣绸缎,头戴各色钗环珠式的“花孔雀”站出来神气道:“祖母,宋南祎犯了错是否应当惩治一二,省的日后再犯。”
站在最右侧的女子当即接话:“啊呀四妹妹,这是说的哪的话,二妹妹历经八年再回盛京,在乡下自由惯了,很多规矩都不清楚;何能家法处置呢。”她注重在于“家法”二字。
“……”
花孔雀道:“大姐姐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传出去了,若是不惩治一二,那我们太傅府的颜面何在。” 她注重“太傅府”三个字。
“……”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不是她们做的,生怕方晚枫不处置她。
方晚枫“哼”道:“罢了,家法十棍,去吧。”
怡茶急道:“十棍!我家小姐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而且我们来之时连车旗都撤掉了,怎会有人知晓;分明是有人陷害,我看就是这两个人。”
右侧坐轮椅的女子出声:“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再过一个时辰上元灯宴会便要开始了,听说顾贵妃可能会亲临,这毕竟是皇家的人,二姐姐又与璟王殿下有婚约在身;家法处置总归不妥。”
花孔雀听闻后,紧咬牙关刚想说道几句,方晚枫出声止住:“罢了,罢了,规矩不能改,等灯宴结束再行家法。”
怡茶不满,宋南祎一手握住她,随后行礼道:“灯会结束后,以什自会领罚。”
(2)
启流江上,花灯如星;鹊鸣桥边,波澜起伏,彩灯翼翼;各处都充满欢声笑语,人群脚踏光影,穿梭其间,商贩子吹鼓自家商品,引人入眸……
怡茶坐在石凳上,气鼓鼓道:“我们在这坐的有一会了,这来往的行人都是在夸小小姐美貌的就是吐槽小姐草包的要不就是对小姐闲聊的,哪有说跟车一事的;我看就是那老太婆想给我们下马威。”
“……”
宋南祎吃着忌月刚买来的玫瑰酥饼,瞥了眼怡茶,快速将最后口酥饼消灭道:“是啊。”
怡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道:“小姐,您是怎么还有心思吃的呀,拿过来。”说着便将点心拿走。
宋南祎道:“欸,小怡茶,就算是这次我们没有跟车那方氏还是会家法处置我,所以这与我有没有犯错,有没有给宋家丢了脸面是没有关系的。”
忌月道:“的确是这样,说不定会更狠。”
宋南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带,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即便是她做的再好,方晚枫还是会给她扣上子虚乌有的罪责,与其让她加码,还不如见好就收,十棍而已,她还是受得住的。
宋南祎轻笑,晃晃悠悠地起身,捏起掉落在桌子上的黄叶,在指尖轻轻转动。拿起放在鼻尖扑扑几下,说道:“忌月,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进盛京开始便一直有一双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们。”
忌月道:“知道,那人现在就在河岸对头的房檐上;三个人,中间那位应该是他们的主子。”
宋南祎依旧是微笑,半晌,双手背在身后,懒洋洋地走到护栏前,低眉轻笑,眼底藏着几分趣味。头上随风舞动的赤红发带时不时地划过她粉白的小脸,天缥色的衣衫衬得她唇珠绯红,皎皎月影映在水面投射出澜澜波粼,显得她很是娇媚……
坐在房梁上的黑衣男子将皎月春光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不明所以的微笑,眼眸微微眯起,好似在欣赏猎物般的紧盯佳人。银冠下的珠玉黑绳垂在耳后,同为赤红色的发带与其交缠在一起,时不时地在他的脖颈处摩擦。
这时,宋南祎突然抬头正巧与顾峙桁的视线相撞在一起,宋南祎明媚的对着他笑,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顾峙桁瞳孔一颤,嘴角上挑的更甚,有意思,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刚刚,还是一直?
郎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静止的磁场,不满道:“世子,我们都跟踪人家一天了,像个变态似的,什么时候下手啊。”
“……”
右侧的郎樾无语加半白眼地瞥了他一眼,郎朽还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见自家世子久久不语便闲聊道:“世子,不是我说啊,这宋二小姐生的还真是标志,这璟王还真是好命,刚才看的我呀,嘿嘿…;要我说,咱就把玉佩给她就是了,咱们又……”
“啪”的一声,郎樾一脸平淡的给了他一拳。“哥,你干什么!”郎朽吼道。郎樾完完全全地白了他一眼,慢慢开口道:“傻。”
郎朽刚要反驳道,就瞥见顾峙桁凌冽地目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郎朽内心有些发寒,说道:“……我……我说咱们要不把玉佩……”
顾峙桁道:“上一句。”
郎朽微愣道:“看得我……”
顾峙桁道:“不对,再上一句。”
郎朽道:“璟王还真是,好命?”
郎朽心想:这世子到底想知道什么啊?能不能不要邪魅的对着我笑,还目光凌冽啊!我怎么感觉自己命不久也……
郎樾不知声的看着他内心发疯,抬手又给了他一拳。并带上一个字:“蠢。”
顾峙桁回过目光,轻笑;宋家唯一的嫡小姐,未来的璟王妃。哼,能不能当得上还不一定呢。
想完后,顾峙桁用种更加凌冽地目光看向郎朽,语气附带着冰冷:“现在,把最后一句说给我听听。”
郎朽吓得一机灵,求生欲满满回道:“抢!哦不,夺回;啊呸,是拿!拿回来!那是我们世子的东西,早该拿回来了!”
顾峙桁“哼”笑声,说道:“回去绕府三十圈。”说完后,转身离去。郎樾很快跟上去,见郎朽生无可恋地定在原地,一副欲哭有泪地样子。郎樾一把抓住他的后襟,离去时,随手又给了他一拳。
郎朽咆哮:“郎樾我忍你很久了,三次!你打了我三次!给我个解释。”
郎樾道:“笨。”
郎朽道:“你——说——什——吗!”
(3)
“来了,来了,璟王殿下来了!”在声声高涨热情地呼喊中,宋南祎撇过头来,正巧看见花孔雀,哦不,是宋青淼气势汹汹的走来。
宋青淼道:“宋南祎!起来,跟我走。”
宋南祎与怡茶相视一眼,怡茶阴阳道:“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我家小姐不久后便是璟王殿下的妻子;不像某些人,只会颠倒黑白,心肠又黑,啧啧啧。”怡茶知道宋青淼爱慕璟王,于是故意咬重“璟王殿下的妻子”以此来气气她,谁让她瞎说让小姐白白受十棍。
宋青淼急道:“你什么东西,也配这样与我说话;就算是有婚约又能怎样,璟王哥哥是不会爱上你这个草包的。”
怡茶不甘示弱,直接站起来道:“什么草包,我家小姐天生丽质,般般入画,一个眼神便能让无数人青睐,不像你,平——平——无奇。”
宋青淼气的脸色煞白道:“你一个婢子,下贱东西,给我闭嘴。”
怡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顿输出。宋南祎也只是半听半不听,与忌月相视而饮。
半晌,宋青淼身旁的侍女率先打破“寂静”,计绿道:“小姐,还是快走吧,不然一会老夫人要怪罪了。”
宋青淼气的面红耳赤道:“宋南祎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走。”
宋南祎笑着看向怡茶道:“解气了?”
怡茶一脸胜利者的神情,回道:“当然。”
忌月道:“小姐当真不去看看?那可是璟王殿下。”
宋南祎道:“看,当然要看了;毕竟这可是不久后要与我同床共枕的人呢。”
三人一同穿过挂满花灯的架桥,宋南祎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侧耳对忌月道:“去问问梨女苏家之案查的怎么样了;另外,查查方才屋顶之人。”忌月点头示意,随后离去。正当宋南祎要往前走之时,对上怡茶亮晶晶的眼眸。
哎,明白了。
宋南祎挥挥手,说道:“钱袋给你,去玩吧,收敛下脾气。”
怡茶欣喜地接过钱袋,回道:“那小姐定要小心些,有事叫我。”
宋南祎点头道:“好。”
宋南祎挤到栏杆最前头,打量着远处之人。身形修长且健壮,面容姣好,轮廓清晰,眉形英气而舒展……但与刚才房梁之人还是有几分逊色的,那人处于阴影处,虽是没能看清轮廓,但那双明亮而又深沉的眸子,真实了此人相貌必定绝佳。
正当陷入沉思之际,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宋南祎一惊,以极快地速度扭转腰身,是宋青淼,啧,还真是记仇啊。宋南祎一把抓住宋青淼的胳膊,拉她一同入水……
只听夜色晴朗地空中“轰隆”劈闪出一道紫色雷电,又听“噗呲”一声响,场面乱了起来。
翌日,午时。
怡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还向床上看几眼。房钱坐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喝茶:”怡茶啊,你要是真闲不下来便来陪我下棋吧。”
怡茶道:“我哪有这闲功夫,欸,先生,先生,您快来看看;小姐这么流了这么多虚汗?”
房钱急忙爬起来,看了看宋南祎的状况。床上的小人眉头紧锁,汗如雨下,很是痛苦……房钱眉头一拧,说道:“情况不妙啊,这是入梦魇了。”
怡茶急道:“那该如何是好,都怪我,我不应该贪玩丢下小姐一个人的。”
房钱边收拾药箱边安慰道:“别自责了,这幸亏寒症还没复发呢。”
怡茶哭叫道:“你不懂,一会忌月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
房钱道:“……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南祎大概未时醒,好好看着她。”
怡茶道:“又有事啊?”
房钱没理会,只是急慌慌地出了门。
(4)
“夫人,夫人房大夫来了。”计绿慌张赶来道。
夏季可起身道:“房大夫,您快看看,这……”
房钱装模作样地将药箱放在桌上,扯了扯衣袖,从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取出一方手帕,走到床前开使诊脉。
房钱诊着这脉象愈发地面露苦涩……这,这脉率急促,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这怕是……不对,她与南祎一同落水,又同时被救起;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才对。
正当房钱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帘子后的人猛然坐起,大口喘气。众人都被吓得一激灵,房钱从帘子口出露出只眼睛,说道:“小姐莫要惊……欸!”还没说完,宋南祎一脚踹去,叫道:“卧槽,什么东西?”
房钱“噗呲”一声摔倒在地。“哎,哎呦我的老腰啊…”
夏季可见宋青淼醒来,急忙前去。计绿也欣喜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都吓坏计绿了。”
而正四肢朝天,躺在地上的房钱……
房钱道:“……没人扶我起来吗?”计绿一听,回过神来,将其扶起:“失礼了,房大夫。”房钱苦笑:“无碍,无碍,呵呵…”
夏季可安抚道:“青淼,青淼可是身体有不适之处?怎么流了这么多汗。”说着便用衣袖擦拭。
宋青淼轻轻呼气,身子微微颤抖,眼眸炯亮地定在原处……
一只手默默的移动,在自己腰间狠狠地掐了下,嘶…还挺疼的。不是,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