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示主权

    (幼儿园初见那天,江无衍是穿着小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小王子。

    所有小朋友都围着他转,老师看他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只有阮南汐蹲在角落,正试图把飞机模型改装成“坦克”。

    “你在做什么?”小王子好奇地蹲下来,身上有好闻的旺仔牛奶香。

    “坦克啊,比飞机厉害多了!能轰隆隆把坏蛋都压扁!”

    江无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玩!”

    从那天起,乖宝宝小王子成了泥巴公主的跟屁虫。)

    这个五一假期,因为江无衍的回归,变的格外充实。他开着黑色小宝马,载着阮南汐几乎跑遍了B市每一个喧嚣或隐秘的角落。

    游乐园里,过山车呼啸着冲上云霄,失重的瞬间阮南汐尖叫着抓紧扶手,江无衍的手却稳稳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掌心隔绝了冰冷的金属,侧头看她时,眼底的笑意比头顶的艳阳更灼人。人潮汹涌的美食街,他总能精准地穿过缝隙,护着她不被撞到,手里很快便塞满了各种小吃。他记得她所有模糊的偏好——嗜甜怕辣,喜欢糯叽叽的口感,讨厌香菜的气味。

    “阮阮,尝尝这个。”

    江无衍停在一个棉花糖摊位前,要了一支最大最蓬松的粉色云朵。他自然地递到她嘴边,阮南汐就着他的手,低头小心地咬了一口。蓬松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你还记得啊?”声音里带着点意外的小惊喜。

    “当然,”

    他凝视着她,眼神专注,指尖极其自然地抬起,轻轻蹭过她的唇角,拂掉糖渍。动作熟稔又亲昵,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占有意味。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他的语气平淡,却又掷地有声。

    开学前两天,江无衍选了市中心一家口碑极好的川味火锅。包间里红油翻滚,辛辣的香气蒸腾弥漫。阮南汐正埋头和一片脆嫩的毛肚奋战,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额角沁出细汗。手机在桌面上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开学一起回校?——顾辰之]

    简短的几个字,令阮南汐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筷子悬在半空,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犹豫着该如何回复这意料之外的邀约。

    “谁啊?”

    江无衍清朗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探究。他不知何时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没谁!”

    阮南汐手忙脚乱地想去锁屏,指尖甚至带倒了手边的调料碟。然而,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比她更快一步,轻松地覆在了她的手机上。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江无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堪称无辜的弧度,另一只手拿起自己那部屏幕漆黑、显然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晃了晃,语气理所当然,

    “我的没电了,急事。”

    阮南汐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轻点,拨出一个号码。他对着听筒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语速很快,神情专注。就在他结束通话,准备将手机递还的瞬间——那动作流畅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排练——手机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他的指间滑脱!

    “啪嗒”一声轻响。

    那部承载着顾辰之信息的手机,不偏不倚,精准地坠入了桌中央那锅翻滚着辣椒和花椒、红浪滔天的九宫格牛油火锅里!瞬间被浓稠滚烫的红油吞没,只冒了几个绝望的小泡,便彻底沉底。

    “对不起阮阮!”

    江无衍脸上的惊愕和愧疚几乎在手机落锅的同一秒就完美呈现。他猛地站起身,探身去捞,动作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连带着他价值不菲的衬衫袖口都蹭上了点点红油。

    “都怪我!手滑了!”他懊恼地皱着眉,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歉意,

    “别担心,我赔你个新的!马上!”

    事情发展的太快,阮南汐整个人懵在原地,足足三秒,那红油翻滚的咕嘟声才像警铃一样刺破她的迟钝。她“啊”地一声惊叫,抄起桌上的漏勺就往锅里猛捞!然而为时已晚。当那部滴着红油、沾满辣椒籽、散发着浓烈火锅底料气息的手机被抢救出来时,屏幕早已碎裂成蛛网,机身滚烫得吓人,宣告着彻底的阵亡。

    当天下午,阮南汐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江无衍带进了商场。导购小姐穿着合身的制服,笑容标准,目光在江无衍身上昂贵的腕表和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贵气上稍作停留,态度便更加恭谨了几分。

    “这个太贵了!真的不行!”

    阮南汐捧着那个包装精美、分量十足的最新款水果手机盒,连连摇头。导购小姐适时地退开几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着这对奇特的组合——女孩身上的衣服明显平价,而男孩通身的气派却不容错认。

    “跟我的是情侣款哦,”

    江无衍仿佛没听见她的拒绝,自顾自地拿出自己那部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他低头凑近她,唇角弯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声音压低,带着一□□哄,

    “以后联系方便,对不对?阮阮?”那声“阮阮”叫得百转千回,轻易击溃了她最后一点抵抗。

    开学日的南大校园,处处是拖着行李箱返校的大学生,喧嚣鼎沸。江无衍无视了阮南汐“行李不多我自己能行”的微弱抗议,一手轻松拎起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以一种保护者兼宣告者的姿态,护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径直走向女生宿舍楼。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即使在人流中,也自带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遭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只将那份温柔专注地笼罩在身边略显局促的女孩身上。

    刚到宿舍楼前那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顾辰之。

    他斜倚在斑驳的树影里,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杯奶茶。看到他们走近,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江无衍搭在阮南汐肩上的手,再落到她被江无衍半揽在怀里的姿势,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眼神深沉,带着明显的不悦。

    “没收到短信?”

    他上前一步,目光在阮南汐和江无衍之间来回审视,带着一种无声的质问。

    “我手机坏了,换了号码...”

    她避开顾辰之的目光,声音有些发虚,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攫住,完全没捕捉到身边两个男生之间无声交锋的凛冽寒气。

    顾辰之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他忽然抬手,将那杯奶茶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杯壁冰凉,凝结的水珠瞬间濡湿了她的掌心。

    “走了。”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背影挺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硬。

    阮南汐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奶茶杯——透明的杯壁上清晰地印着标签:【芋泥波波奶茶,全糖,去冰】。是她最爱的、雷打不动的搭配。一股说不清的滋味猛地涌上心头。

    “他怎么知道你口味?”

    江无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顾辰之留下的那杯冰奶茶还要冷上几分。他眯起眼,盯着阮南汐手中的杯子。

    “高中时经常一起……”

    阮南汐下意识解释,话刚出口,江无衍已经一把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独自往前走去。

    “走吧,”他打断她,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松。

    “送你进去。”

    推开307宿舍门的瞬间,三双闪闪发亮、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眸,齐刷刷聚焦在阮南汐身上。

    “阮阮——!”舍友小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过来,一把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阮南汐瞬间怀疑她是不是偷偷拜师学了擒拿术。

    “老实交代!”小林的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八度,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我们在窗口都看见了!经管院的冰山院草顾辰之!还有那个跟你一起来的、气宇不凡的大帅哥!什么情况?快说!”

    “顾辰之,就……高中同学而已。”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自己背包上的带子,试图避开三双能把她洞穿的眼睛。这个回答轻飘飘的,像一层薄薄的纱,勉强盖住了那些喧嚣的高中走廊里追逐打闹的身影,盖住了黄昏空教室里并排而坐、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也盖住了那封被两根手指轻蔑夹起、最终飘落在地的粉色信笺。它遮住了所有暗涌的过往,只留下一个苍白空洞的标签。

    “骗人!”阿雯双手环胸,带着质疑,眼神锐利如刀,

    “高中同学能特地跑来宿舍楼下等你?就为了送杯奶茶?还是你最爱的芋泥波波全糖去冰!”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阮南汐手中那杯奶茶。

    阮南汐看向手中的奶茶,掌心残留的奶茶杯壁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想起顾辰之将杯子塞过来时,指尖那极其短暂的触碰。

    “他、他是来还钱的!”情急之下,谎言未经大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阮南汐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宿舍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空调外机单调的嗡嗡声被无限放大。

    三个人齐刷刷地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表情活像看到了史前恐龙在宿舍中央跳芭蕾。

    “你?借钱给顾辰之?”小林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了调,

    “那个传说家里有矿、穿限量版球鞋的顾辰之?” 阿雯和小美在一旁拼命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难以置信。

    阮南汐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果然,撒谎这种高难度技术活,根本不适合她。

    就在她大脑CPU过热、疯狂运转试图编造一个稍微合理点的“债务纠纷”时,小美突然把火力对准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送你来的大帅哥呢?看你的眼神简直了!都能拉出糖丝了!快说,什么关系?”

    提到江无衍,阮南汐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些。

    “江江只是朋友啦。”

    这次她的回答流畅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的坦然。这并非敷衍。江无衍的存在,对她而言就像童年时代藏在百宝箱最深处的那罐玻璃珠,每一颗都圆润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明亮耀眼,却又带着岁月沉淀的熟悉与安心。

    当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发顶,带着宠溺轻轻揉乱她的头发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六岁那年,他笨拙地拿着梳子,努力帮她扎起的那两个歪歪扭扭、随时要散架的小辫子;当他低头冲她温柔一笑,眉眼弯起,露出整齐的白牙时,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幼儿园门口,挺着小胸脯、红着眼睛却无比坚定地说“我会负责”的小小少年。

    然而,心底某个幽微的角落,一朵小小的、名为疑惑的花苞却在悄然生长——为什么当他假装“手滑”,让手机坠入滚烫的红油锅底时,她除了短暂的错愕,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反而有一种近乎纵容的无奈?为什么他晃着那部崭新的情侣手机,笑着说“以后联系方便”时,她的心跳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漏跳了至关重要的一拍?

    “真的只是朋友?”阿雯显然不信,抱着手臂,一副“休想骗我”的表情,

    “他帮你拎行李、搂着你肩膀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她是我的’好吗?那气场,简直像在宣示主权!”

    “哎呀你们别瞎猜了!”阮南汐被戳中心事般猛地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她故意拔高声音,试图用夸张的语调掩盖那份被看穿的慌乱,

    “明天老张头的魔鬼早课!要交的论文都写完了吗?查重过了吗?还有空八卦我!”

    这一招转移话题大法总算奏效。提到“老张头”和“论文”,三个沉浸在八卦中的女孩瞬间哀嚎一片,总算暂时放过了面红耳赤的阮南汐,各自扑向自己的书桌和电脑。

    宿舍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翻书的窸窣。阮南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背对着室友们,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摸出那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是江无衍强行设置的——照片上,他亲密地揽着她的肩,背景是游乐场绚烂的霓虹。他低头看着她,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要耀眼夺目,仿佛拥有她的世界就拥有了全部的光。

    阮南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目光落在江无衍灿烂的笑容上,久久没有移开。心底那朵小小的疑惑之花,在无人窥见的角落,似乎又无声地舒展了一片柔软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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