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三个月前。
小谈刚入初春，天气稍偏冷，城市路边的树都才刚刚抽芽。因此除去上班早高峰和下班晚高峰时期外，路上的行人和车都不算多。
私房餐厅门口男生拉着人下车，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不停。
“宝宝，你别紧张。”
“他们都很好相处的，我已经提前跟他们都打好招呼了。”
“一会吃完饭我们再去唱歌。”
……
不出程舒颂所料，学生之间无非就是吃饭、唱歌这两项活动。
一推开门，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温热感扑面而来，驱散不少寒气。
程舒颂取下围巾，看檀溆嘴巴没停过，他手上的汗都已经快浸透她的手，不由得有些好笑，到底是谁紧张。
“我没紧张。你别紧张，不是你非要让我见一下你朋友们吗？我都来了，你还紧张什么？”程舒颂微笑，打断了檀溆的话。
明明从身高和体型上来说，都是檀溆更有优势，但程舒颂的气质从容到更像是俯瞰的姿态。
确实是檀溆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了程舒颂一周多，要她抽出时间陪他吃个饭，来见见他的朋友们。
檀溆正在上学，大二下半学期，程舒颂比他大，早已经工作。
他们谈恋爱已经快一年，感情升温迅速，正值最上头的时候。恋爱始终维持稳定的约会频率和联系通话频率，每天固定至少一个电话。
时间越长，檀溆反而越心慌。这种心慌没有因为两人的日渐亲密减少，反而越演越烈。
檀溆思来想去，觉得主要原因是两个人的共同联系太少。
程舒颂没带他见过她的朋友或者家人，他每次问，程舒颂都会有办法岔开，程舒颂也没提过要见他的朋友。
如果哪一天程舒颂突然消失，他想联系都找不到方法。
沉浸在甜蜜恋爱里的檀溆仿佛突然短暂找回脑子，突然主动提出了让程舒颂跟他朋友们见一面吃个饭。
起码先让她了解他多一点，他再慢慢试探渗透进入她的生活。
对于见檀溆的朋友们，程舒颂原本是不打算答应的，倒不是她真的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渣。只是实在太忙，连跟檀溆约会的时间都是勉强找出来的。
但耐不住檀溆太能折腾。
后面约会檀溆换了特地买的衣服，躲在她被子里掉眼泪，程舒颂不答应，他就不出来。
两三次折腾下来，程舒颂还是抽出时间了。
……
打扮成那样，又故意给看不给吃。
但凡正常人被折腾这么几次都受不了。
檀溆折腾了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结果真到了见面的时候，他自己反倒又磨蹭紧张上了。
但檀溆不会承认自己紧张了，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见个朋友，难不成还会出什么岔子吗？
“我没紧张。”他梗着脖子，反驳程舒颂的话。
程舒颂抬头，松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将被浸湿的掌心展示给他看，“你先看看你/湿成什么样了？”
“！！！”檀溆恼怒，也不喊她宝宝了，环顾了一圈周围，压低声音，“程舒颂，你能不能不要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程舒颂故作不知，“什么话？”
檀溆从程舒颂的手提包里拿了纸，给两个人都擦了手，眼睛微微瞪圆，耳朵和脸都泛着红，咬牙，“……我不跟你说了。”
这样一打岔，原本莫名其妙的紧张反而消解掉了。
订的包厢，为了表示对檀溆每天夸个不停，天下第一好、绝无仅有、独一无二、没谁能比得上、温柔又善良、脾气好还很爱他的“女朋友”的尊重，众人全都提前来齐，只剩主人公。
一般人对这样对面都是对象的朋友这种场合多少是有些拘谨的，所以很容易掉进讨好、试图表现自己优点的怪圈，想在对方亲近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因而往往会忽略掉，其实人能不能相处到一起，缘分也是非常重要的。
程舒颂不是一般人。
因此她在一堆怀着单纯好奇、或者好意、亦或者掩藏着的微妙恶意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将围巾挂在包厢门口处置物架上，拉开椅子坐下。
她微笑着和众人招呼，“等很久了吗？”
其他人才纷纷开始反应，“没没没。”
“早听说檀溆谈了个大美女，百闻不如一见。”
……
吹捧的话多是客套，在其他地方程舒颂已经听过许多，她并不因此受宠若惊，只淡然岔开话题，“点菜了吗？”
立刻有人附和，“还没呢，等人来齐。”
檀溆挨着程舒颂坐，场面比他想的差不多。
看着这么多人殷勤狗腿的模样，他又有点不舒服，有点后悔把程舒颂介绍给大家。
程舒颂没做无所谓的推拒，先点了几个菜，让剩下的人加菜。
檀溆没点，他喜欢的程舒颂知道。
等平板递到旁边人的手里，他将脑袋凑到程舒颂旁边，“你怎么没点牛肉，我想吃那个。”
“……”又开始作了。
程舒颂深知檀溆的秉性，他不一定是想吃，但一定要找个借口跟她闹脾气撒娇，她轻轻按住他的脑袋，“一会给你补上，别闹。”
檀溆也不太想让朋友知道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于是乖乖安静下来。
毕竟是檀溆喊的人，为的就是给大家介绍程舒颂，因此很快有人冒头起哄，“啧，人家对象两个说悄悄话呢，檀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啊。”
檀溆心情很好，黑眸亮晶晶的，只淡淡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得意洋洋：“你们不能听。”
“……”
坐在程舒颂另一侧的男生微微侧目，将平板递回给程舒颂，结束了起哄的声音，“你看一下。”
程舒颂又加了檀溆要吃的菜，在粘人的男朋友的注视下点了下单。
程舒颂一开始不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来来去去也都是些无聊的套话。
不知道是否因为程舒颂的年龄还是气质，总之大多数只围着程舒颂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她和檀溆什么时候开始交往，怎么交往的。
这类问题，往往不需要程舒颂回答，檀溆先跳脚了，“老打听我们私事干什么，没别的东西问了吗？”
“……”
众人微微一笑，拳头硬了。
檀溆自从谈恋爱后，脑子就跟进水了一样。
经常说一些左右脑互博让人想打他的话。
不过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大家无语过后还是不放在心上。
转机发生在檀溆去上厕所后。
程舒颂不饿，只吃了两口就放下餐具拿手机开始回消息。
檀溆跟她打了声招呼去厕所了。
邮件密密麻麻快要把邮箱挤炸了，程舒颂看得头疼。
大部分人还都待在包厢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很正常的场面，如果忽略程舒颂小腿处隐隐传来的特殊感觉。
有人。
在偷偷蹭她的小腿。
檀溆去上厕所了，这个人肯定不可能是檀溆。
而对方是谁，很容易就锁定下来。
程舒颂今天终于露出了除了温和笑容之外的表情，她微微诧异侧目。
终于注意到身侧这个神色冷淡男生的长相。
黑发稍长，鼻梁高挺，薄唇。
程舒颂很擅长观察人。
尽管对方尽力掩饰，但在她面前依然不够格。
冷淡高傲的外表下细看是阴测测的感觉。
单看长相和神态，完全想象不出他在桌子下面干什么。
“还需要加菜吗，不用的话我去买单。”程舒颂微笑，不动声色撤开腿，语气自然温和。
这顿饭虽然a下来也不算特别贵，但一个人付肯定也不便宜。
众人稍微犹豫，很快纷纷出言，“没事，舒舒姐，我们请你吧，本来今天就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檀溆刚好从包厢外面回来，打断了他们的犹豫，“哎呀，你们别管了，说了我们请。”
虽然程舒颂付了钱，但后面檀溆也肯定想办法给她花更多的钱，现在别的事情更要紧。
檀溆使了使眼色。
跟他关系好的几个错开上前，“舒舒姐大气，加个好友，以后檀溆万一在学校有情况我们也好偷偷跟你告状。”
“我们联系不上檀溆联系你。”
程舒颂怎么看不出檀溆的小动作。
被气笑了。
原来在这里等她。
她就说檀溆怎么非要她见一下他朋友。
不过程舒颂一向不吝啬于让男朋友安心，微笑着加上了那几个人联系。
知道黑发黑眸的男生起身，略显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递过来，“舒舒姐，还有我。”
他偏了偏头，仿佛刚才桌子下面的行为完全不存在般坦然，“鹤温沏。”
-
鹤温沏。
名字很好听。
人不怎么样。
程舒颂指尖轻轻扣了两下吧台桌面，若有所思。
他突然来找她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单纯想替好兄弟打抱不平。
程舒颂又想起那天餐桌下的发生的事。
看起来不见得只是替好兄弟鸣不平。
程舒颂视线快速扫过聊天框，对面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她没回消息，将手机收回口袋，意味不明笑笑，抿了口酒。
程舒颂喝酒只是小酌，并不贪杯，因为往往喝太多耽误正事。
“笑什么呢？表情不像好事。”见程舒颂丢了烟，男人耸耸肩，自顾自将打火机收了回去，又问调酒师要了杯酒，才转过头继续跟程舒颂说话。
程舒颂没回话，视线挪到舞池中央表演台。
男人被落了面子，也毫不在意，“来了。”
乐队Lingxia planet入场了。
尖叫欢呼和乱七八糟的起哄声从人群涌出，又将人潮淹没。
程舒颂也终于收起有些懒散的神色。
来了这么多次，今天晚上要达成真正的目的——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