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祝宜听到了那句话,当作没听到。从来没有人用“嚣张”来形容她,猛一听到,她还以为谢垣在形容他自己。
只有谢垣才有嚣张的资本。
她即使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破罐子破摔。
李祝宜喝完药,躺在床上东想西想,快要天亮了才睡着。没睡多久,她脑袋昏昏沉沉地被祝薇叫起来吃早餐。
祝薇打扮得精致,画着全妆,就连头发丝也没有不妥帖的地方。她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得多。
李祝宜洗漱完后,祝薇还在房间。
祝薇拿着梳子给李祝宜扎了一个高马尾,年轻稚嫩的女孩不化妆也很漂亮,就是卧蚕处有淡淡的青。
“没睡好?”
“我认床。”李祝宜随口道。
“你以前住的那小房间小床,早上叫卖声不停,晚上酒鬼大吼大叫。一天到晚没个安静时候,你爸还……”祝薇背过去烦躁得用手拨弄头发:“不提了,一无是处的人。”
李祝宜没有反驳,她和妈妈都厌恶那个人。
在祝薇烦躁的时候,李祝宜将朱砂手串戴上,祝薇转过来,眼神在她的手腕上凝了两秒:“怎么还戴着?太便宜的首饰现在戴着不像话。”
李祝宜背对过去:“外婆给我的。”
李祝宜的意思很明确,祝薇还想再说些什么。房间门突然被敲响,离门最近的祝薇去开门。
家里的保姆张嫂急切地说:“太太,您快去劝一劝,先生和少爷吵起来了。”
李祝宜跟在祝薇身后。
吵架的地点是在谢垣的房间,门半开,祝薇敲门走进去,李祝宜站在门后面,没进去。
只见谢父指着谢垣的鼻子骂:“当初是你妈主动和我提离婚,主动放弃你的抚养权。你倒好,我养你这么多年,她昨晚一句话就把你叫过去,一大早还发消息跟我耀武扬威。”
李祝宜不知道这一内情,书里很少提谢垣的生母。她只知道谢垣生母为谢垣和女主订下娃娃亲,后来女主家破产,这门亲事再没有被人提起过,但谢垣一直记得。
李祝宜怔神时,房间内谢垣被谢父扇了一巴掌,很响的一声,祝薇好几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捂嘴,压住惊呼声。
谢垣被扇偏头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后面的李祝宜。
事不关己,没有多余的表情。乖巧的长相和表情完全不对等。
谢垣站直身体,大拇指按压被打肿的右脸,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旋即冷脸从李祝宜旁边走过。
李祝宜看他走的方向,是往阁楼去了。
一道阴影笼罩着李祝宜,她抬眼看,是继父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收起暴怒的情绪,变得儒雅又深不可测:“这是家事,可不能无意传到了外人的耳朵里。”
祝薇立马替李祝宜解释:“这孩子很懂分寸的。”
“我知道的。”李祝宜应着。
她当然不会掺和,父子俩再怎么吵都是父子。她是寄人篱下的外人,学会看眼色是必修课。
谢父笑:“祝宜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
等到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谢垣还在阁楼上,谢父在怒火平息后似有懊悔的意思:“谢垣还没下来?”
张嫂说:“我刚去叫了,少爷说他要在阁楼思过。”
李祝宜笃定,这肯定不是原话。
但谢父脸色好了很多。
“要不然我去叫小垣?”祝薇提议。
谢父将目光落在李祝宜的脸上:“祝宜,你去一趟,同龄人之间更好交流。我作为他爸,说他两句是应该的,哪至于为一点小事闹脾气。”
祝薇为难地看向李祝宜。
李祝宜只得点头。
以她目前和谢垣的关系,谢垣要真能听她的,才叫见鬼了。
但流程还是得走。
阁楼是储存杂物的地方。
李祝宜在敲门后没有得到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谢垣躺在阁楼正中央的红色沙发上,上衣卷起,露出了一截窄窄但有力量感的腰腹,他瞥了李祝宜一眼又收回眼神,那种故意难听的话又来了:“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小偷来偷东西。”
李祝宜咬紧牙又松开。
在谢垣眼里,她和妈妈都是来“偷”谢家家产的小偷。
她从来没有想过窃取别人的财产。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会争,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抢。
李祝宜文静地站在门口:“偷?偷你吗?我没有这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谢垣正眼瞧她,反应慢了半拍,等理解到李祝宜的意思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痴心妄想。”
他坐起来,厉声警告李祝宜:“我要是谈恋爱结婚,只会考虑和我门当户对的人。”
李祝宜不接话,等他再次见到女主后,就不会在说出这种话,为了女主还和谢父闹了一个天崩地裂。
李祝宜开始走流程:“叔叔让你下楼吃饭。”
谢垣听后,身体向侧边一歪,又重新躺回沙发上,腰又露了出来:“不去!”
李祝宜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假模假样。”谢垣在背后嘲讽她。
见李祝宜一个人下楼,谢父的脸色重新变得铁青:“我们吃,不管他。”
李祝宜默默在心里说,你们过不了多久肯定会和好。
谢父花心又虚情假意,但对谢垣这个独子非常在意。他对谢垣其实挺纵容的,谢父一向骄傲有谢垣这个孩子。
一顿饭吃得沉默寡言。
饭后,李祝宜趁谢父没在的时候,向祝薇提出她想搬出去住。
玻璃房内,光线梦幻,藤蔓悬挂,花团锦簇。祝薇正在花房亲手修建花枝,她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你在说什么胡话?”祝薇放下剪刀。
“我没有说胡话。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李祝宜强调:“我的钱足够租房子。”
“你那点钱哪够生活。别再提了。”祝薇不明白李祝宜在想什么。她这个女儿一向有主见。
李祝宜说:“我有钱,你寄的,学校给的奖学金,还有我给人补习的补课费。”
祝薇用怀疑地眼神看着她。
奖学金?补课费?
李祝宜平庸的成绩还能帮助她拿到奖学金和补课费?
“不然妈妈你以为为什么我转学手续上出了问题。”李祝宜望着祝薇心平气和地道:“我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是中规中矩。但后来你离开家那边,我在学校寄宿,我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拼命学,再加上突然开窍,成绩突飞猛进。不过因为转学,高中奖学金全还了回去。但初升高,初中学校给的奖学金还在。”
祝薇消化着李祝宜说出的话,她对李祝宜有了一个新的意识:“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李祝宜将脸转到一边:“因为赌气。”
她觉得自己被抛下了,抛下她的不只有祝薇,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有我的苦衷。”祝薇扭头抹了一下眼泪:“你爸那个混账毁了我那么多年,我实在不想待在那个伤心地。妈妈没有想将你一个留在那个地方,我初到深蓝市,一切都不稳定,怕你跟着我一起在陌生的地方受苦。”
“我知道。我后来想通了。”李祝宜说。
祝薇感叹:“现在可算是熬出头了。”
李祝宜没表示赞同:“嫁给有钱人就算熬出头了吗?”
祝薇沉默了几秒后道:“至少你以后也不用受生活的苦,还可以借助谢家的资源。”
“我还是想搬出去住。”李祝宜像一头犟驴。
从外貌来说,李祝宜比祝薇更适合养在温室。她漂亮文静话不多,瞧上去总是那么心软。但偏偏内心要强地要命,是一个十足的犟种。
“我知道。”李祝宜陈述:“以谢叔叔继女的身份待着深蓝市,我会获得不少好处,但是我不喜欢这里。他们看不起我们母女,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里自取其辱。”
祝薇不敢看着李祝宜的眼睛说话:“哪里有看不起,你叔叔很喜欢你,谢垣也……”
祝薇说不出口,她丧气,松口妥协:“等过段时间再搬吧,你刚来,我怕你叔叔多想,等到合适的实际,我找一个借口让你搬出去。”
祝薇私心还是觉得女儿太幼稚了,她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就将自尊心看得比一切都强,殊不知钱才是最重要的,没钱的日子,祝薇是过怕了。
……
谢父和谢垣当天晚上就和好了。
李祝宜毫不意外,也不关心。
晚餐后,她将卧室门反锁,在房间里写英雅高中的试卷,写完一套题后,李祝宜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一边想事情一边喝水。
她想要成绩赶超英雅高中的头部学生,得加倍努力才行。
一不小心,水呛到气管。
李祝宜咳嗽不停,呛得眼泪流下来才停止咳嗽。
有人在敲门,李祝宜将试卷和草稿纸放进抽屉李里。
一开门,是谢垣站在门外,他单手插着兜,没有正眼瞧她,眼神中带有冷漠色彩,以一副通知人的屈尊降贵的口吻说:“明天下午你待在房间不要出来。我有朋友要来。”
“知道了。”李祝宜说完便要关门。
她答应得过快,反倒让谢垣开始正眼瞧着她:“你不问原因?”
李祝宜停止关门的动作:“你不想在外人面前和我扯上关系,更何况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谢垣发现,李祝宜的眼圈和鼻头都泛红,看上去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她本就看起来乖巧柔弱,眼睛一红就更加显得脆弱无辜。
谢垣嘲讽:“我爸看见你这幅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