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恒投行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早在几个月前进行筹备,偌大的会场内,员工在匆忙进行工作流程,记者在角落位置调试相机。这次大会显然要比历年更宏大。
会场门口。
“远恒六十周年的股东大会,是周老宣布正式让位的日子。”
“小周总大刀阔斧招揽媒体入场,据说已经拿下8亿的新投资,看来今天是要拿实力堵住改革派的嘴,让他们做好接受新董事的准备。”
不远处走来一号人物,罗秘书步伐紧凑。
昂贵的黑皮鞋声响起,大抵是材质昂贵的缘故,皮鞋在红毯上发出沉闷又好听的声音。
周寅神色泰然,标准藏黑色西服,肩线立体,剪裁干净利落,理所应当地接受前边人的鞠躬,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如。
女职员倏忽停住交谈,虽然是生面孔,看着绝非小人物,她们同步弯下了腰,头也没敢抬。
一直到周寅走远,两人才看向彼此。
脸上都染起了红晕“好…帅,好霸气的男人。”
“他是谁?”另一个女职员摇头。
恰好其中一位女职员认识罗砚,拦住他“罗秘书,那位是谁啊,好像没见过他..”
“欢迎Kelven,作为特别财务顾问莅临远恒。”
周熠臣撑在主桌端,眼神锁着不远处的周寅。
此刻他倒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转着钢笔,挑眉与在坐老奸巨猾的股东门示意,声音拉长,甚至还能从中听出愉悦“早上好,各位。”
周寅当然知道他亲爱的哥哥见到他不满的理由。外界传闻周远恒的私生子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不是他周寅。而是眼前的周熠臣。
宋鸢仪早年托举周远恒一路升学创业,生下周寅那年,才得知周远恒出轨何慧梅,并早诞下大他两岁的周熠臣。
都说周寅是私生子,但谁是周家真正的继承人,谁是私生子。周寅想,周熠臣应该比他更清楚。
周寅不点不畏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回看他笑,对着对面的周远恒笑,用动作告诉周熠臣,是父亲叫他来的。
周熠臣的指甲陷进肉里,虽紧眯着眼,心里防线却早已开始瓦解。周老早期不让周寅面对外界,那就应该一直让他躲在家里。
今天进行股权交接,现在把周寅叫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把股权交给周寅。
想到这儿,他的脸暗下去几分。这些年他在过来留学,从不把自己当成富二代对待,勤勤恳恳打工赚钱,各类A+的成绩,各种各样的人设树立,居然还不能焐热这老头的心吗?
十几年的辛苦,决不能因为差错付之东流。
三天前。
“爸,求您了,让我去参加一次股东大会。”周寅在总经办门前跪了一天一夜。
他面色怆白重心不稳,彷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罗秘挥手遣散女助理,取出胸前的丝巾,轻轻擦拭周寅因为长跪疼痛流出的汗。
“寅,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还是等下一个机会?..”
周寅即使现今虚弱,也难掩眼神里的血性,他冷冷地拍掉丝巾道“我都等多少年了,等待这种漫长又无趣的游戏,我没耐心再玩。”
话落,里头人拉开门。
周远恒看着他,或许是想不通为什么早年已经甘愿隐瞒一切的周寅,会在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
作为亲骨肉,周远恒不是没动恻隐之心,他年岁渐增,头发花白,只希望周熠臣在那天能顺利接过担子。周寅的到场,他不清楚是不是一个新隐患。
“爸…”周寅倒在地上,晕倒前他看到周远恒小跑过来的身影,压到脸上那副慌张的神色,这是十几年来,他头一次看见这样的神情。
周远恒还是选择了退让,为了最初的恩情,还是可怜周寅常年在周家的待遇,他说不清楚。
他回想起周寅说的话“爸,您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没什么大志向,我求你以后让我帮哥打下手,帮周家献犬马之劳。就让我参加股东大会吧,我是真心恭喜哥,也想跟哥一起见证这重要的时刻。”
“阿寅,阿寅!”
“医生!还不叫医生!”周远恒大叫着叫人过来。
股东大会依流程进行,发言人周熠臣在台上侃侃而谈。
但台下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保持欣赏的表情。
远恒还是勒城最有钱的投行,但在前几年的金融危机中,由于风控系统的不完善,损失惨大。周远恒不但没有想着设计新风控体系,还总把亲戚塞进集团,让他们承担重要职位,导致远恒“培养底层英才”的体系也开始土崩瓦解。
改革派手握重要股权,早对周远恒的经营策略感到不满,加上周熠臣作为守旧派延续,让改革派愈加不满。
大会没开多久,改革派为首的几个老股东就连连发起刁难,不过都让周熠臣顺利圆了过去。
周寅不满的掏耳朵,看了眼罗砚,抬起袖子示意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
罗砚点头。
“为使“尊重女性职员”这样的企业口号通过落实,成为远恒的重要文化,我有以下…”周熠臣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冲进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白衣长裤,头发散乱,通过优越的五官,不难看出曾经是富养的女孩。
她咬牙切齿,正拿起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刀剑锋利,已经溢出血珠。
“周熠臣,你不是人!”
在座的股东很快认出这是大投资人江涛的女儿江媛媛,台下一片唏嘘。众媒体急忙将镜头对准台前的二人,闪光灯此起彼伏。
周熠臣眸色一变,看向台下已经站起身的周远恒。
“父亲,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江媛媛从包里揉出一张流产的医学证明,扔到周熠臣脸上。
江媛媛嘶声力竭,红着眼道“半年前,我得知你出轨,我要分手,你拒绝我的要求,还以发生关系的视频此要挟我,不仅要我的父亲不能撤资,还要我对外界继续保持我们的交往关系。”
“我一个要求都没同意,结果你就殴打我,导致我流产!”
“那可是我的孩子,你这个人渣!”
台下惊呼,周熠臣在外人的眼里向来有野心手段,也兼具社会同理和道德观的理想男人。就好比现在,他还在讲着“如何实施尊重女性”的举措。
眼前却出现这样的事,实在过于讽刺。
周熠臣上前抓住江媛媛的手臂,脸上的火已经藏不住“够了媛媛,有什么事回去说。”
周熠臣此刻应该只想杀了她,可江媛媛不在意,仍由他捏着自己手的力度加大“怎么,你还想打我?来啊,我告诉你周熠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个真男人,你就再打我一次,最好把那些肮脏视频上传上去,看看会打谁的脸。”
周熠臣深呼吸,那眸子死死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安保都死哪去了?还不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女人带走!”
他开始有些抓狂,明明派人死盯着的江媛媛,今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正规的大会,竟然没一个安保挺身而出。如此明目张胆地从他身边入手,大手能持续延伸到远恒内部,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应该不难知道是谁。
始作俑者正坐在原来的位置,抱臂观望,神色清闲,还给了他一个眼神问好。
江媛媛拿出录音笔,准备按下播放键“好啊,让我们听听录音,看是谁在胡说八道…”
播音键刚按下,周熠臣就像疯了一样扑倒了江媛媛,喧哗声如海浪声般掀起。
极度的惶恐中,江媛媛手中沾着血的匕首被撞掉,身子碰到檀木桌上的花瓶,花瓶落入柔软的毯子,滚到她的身侧。
周熠臣掐住她的脖子,眼神充斥血丝“你是真想死。”
江媛媛脑中混沌,氧气缺失,匕首就在身旁,却不拿起来自救。能触碰到的…
只有花瓶了。
她当机立断,拿起花瓶用力往他头上一砸。
“哥,小心!”周寅的声音盖过所有嘈杂声。
周寅环抱着扯开周熠臣,那大力袭来的花瓶,径直敲到周寅的头上,很快,一道清脆夹杂沉闷声缓缓回响在这空间内。
周寅的脑袋上,溢出血液…
周寅见到江媛媛时是在周家门口,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跪倒在他的脚下,摸着肚子,哭着问他认不认识周熠臣。
江涛是勒城的大地产商,多次来过周家谈公事,不乏讲起女儿江媛媛。周寅认识她,只是她不知道他是谁。
周寅冷静地让她把事情告诉自己,自己会尽所能的帮她。
原来周熠臣为了留住江涛带来的资本,从江媛媛入手,通过假意恋爱让江媛媛信以为真,然后与她发生行为。甜言蜜语的讨好,让她教唆江涛不要撤资。他承诺会一直爱江媛媛。
只是不久后江媛媛就得知周熠臣持续出轨,她咽不下这口气,跟周熠臣的分手无果,被胁迫殴打,最后导致流程。
周寅安抚她,向她提供了这个计划。抛弃世俗眼光,严惩伪君子。不过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江媛媛选择进行与否,只由她来决定。
他只是承诺,一旦决定实行,就会把周熠臣拉下水,达到难以翻身的程度。
今天的股东大会,周寅也只是一博,他赌江媛媛会以身犯险跟周熠臣玉石俱焚。如果顺利,周熠臣就无法登上董事位,周寅搞垮远恒投行的步伐将迈向前一大步。
即使概率甚微,周寅还是出现在了大会。他这几天总是亢奋地睡不着。
十几年从没睡过一天好觉,在何慧梅母子面前点头哈腰,为了宋鸢仪的病如履薄冰,像狗一样活着。周寅浑身的血液如同怕过千百条挠人的蚂蚁,他太想马上就看到周熠臣难堪,被拉下位的模样。
抑制不住的复仇信念,反反复复刺激他。只有彻底搞垮周家,他才有资格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
“真的没关系吗?”徐子珊指了指她的脖子,看着姜顿穿的外套露出的半截伤痕。
十一月份即将迎来寒假,班主任两天前已经召集班里的人去为孟子妍扫墓。今天安排了去探望何月,就班主任,史一航,西子去的。
但姜顿临时提出要去探监,班主就任把他的名额给了姜顿。恰巧周末,徐子珊明天要去澳洲参加一个美术交流会,就打算送姜顿去,晚上再一起吃顿饭。
毕竟这一走就要半个月,两人平时是有一点八卦都能在一起讲半天,马上要半个月才能见到面,徐子珊多少也有点不舍。
姜顿摇头“没事。”
“其实吧,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探监。何月的事都查清楚了,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姜顿也说不明白,很快要高考了,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而何月又那么记恨自己,姜顿总感觉有些话应该要讲明白。无论何月对她是什么态度都好,她只想在高中生涯结束前,给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
“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一直到从徐子珊送姜顿和他们集合,她才让司机送她回学校。
史一航今天的话倒是出奇的少,穿着整套的校服外套,肩上搭着一个包,依旧散漫。
班主任把大家带进监狱,跟狱警的简单沟通后,西子先走了进去,班主任在门口跟校领导汇报工作,长座椅上只剩下姜顿和史一航两个人。
“姜顿,我今天之所以会来,不是因为何月,是因为你,这点你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