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曲青她算不上什么好人。而自己父母养育自己那么长的时间,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她很快打了一辆的士,致电刘叔,刘叔说姜易人在国外,明天才回落地国内。
大抵是刘叔也想不到姜顿不按套路出牌,还以为她没出院,一直到姜顿冷着脸站在门口,刘叔才惊出一身冷汗“小…小姐…”
“这就是你所说国外?”
虽然不知道姜顿为何那么生气,但他现在一分的差错都不敢出,姜易刚回国急忙跟情人亲热,他不可不敢搅黄事。
“小姐,很抱歉骗了您,但现在姜总在谈公事,还不能见您…”
刘叔岁数已高,早年跟在姜易背后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现在居然手足无措到想出这么拙劣的借口,盯着紧关着的卧室门,姜顿冷笑“是我太落后了吗,现在的公事都得在床上谈。”
“总之,您还不能进去。”
姜顿一点没听进去,挣脱着他,这过程中却不慎摔倒,猩红的血从膝盖冒出来,刘叔心疼地缝隙,姜顿跑去主卧。
在着短暂的时间里,姜顿握上了那扇冰冷的门,一根泛着银光的针开始穿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小时候的回忆像电影般开始放映。
外婆家的大院里,栽着一颗大树,旁边有一些游乐设施,小孩们总是围在一起玩。
但姜顿总是被排挤的那个。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懵懂地走到那群人面前问“可不可以带我玩?”
大她一岁的陈京修,将她推倒在地,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配跟我们玩。”
后头一道声音道“我妈妈说了,你爸爸总是带女人回家,都不知道你是哪个女人的野种,我们不跟你玩。”
印象里的童年,姜顿没有朋友,总是坐在冰冷的黑轿车里,在司机的陪伴下去上学。
当门被拧开,那尘封已久的,压在心底的自卑,顷刻浮现。
姜易抱着她误认为是刘叔女友的女人,正亲热正欢,见到姜顿,他们神色中闪过慌乱。
“姜姜!”
姜顿气得浑身颤抖,眼眶里的泪持续在打转,“大名鼎鼎的姜总,竟然连开房这点的钱都没有吗?”
“姜姜,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姜易就算再怎么人渣,都不会想让这点事被姜顿发现。即使他跟程敏那女人的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毕竟姜顿还是自己的女儿。
“别叫我姜姜,我嫌恶心!”
姜易见事情败露,也不打算辩解什么“是我应该选个时间跟你谈谈,我和你妈妈的关系。”
姜顿在房间笑的更大声,一对在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妇,一个受宠的千金,居然全成了笑料“谈你怎么管不住下半身,还是谈你偷腥十年都学不会擦嘴的愚蠢?”
“我生你养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姜易死死抓着被子,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虚。
“从今天起,我姜顿的父亲已经死了。”
*
姜顿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明明她跟程敏抗争了那么久,自由也将触手可及。可这些意料之外的事,就那么无预料地闯进她的人生中。
姜顿躲进了外婆家,属于她的房间里,看着暗淡的月色,流下数不清的泪。
被爱环绕的千金,跌落神坛,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人生。
外头的姜易程敏大声争吵着离婚的事,年长和何济安和程姝在门口敲门,让她别做傻事。手机上零零散散发来消息,都是关于姜氏IPO财务造假,姜易海外负债挥霍,和与程敏双双出轨的丑闻。
今夜,有很多人因为姜氏的倒台而发笑,说不定这些人里面,就有周寅。
姜家倒台,周寅明明知道她家的所有事,却把她当一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如果周寅能告诉她,或许她还能做点什么去挽救。
但他没有选择那么做,姜顿每想起自己把他当成贫困生,一心想要帮助他的场面,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那时的周寅应该有了周全的,除去周家的计划,他孤傲危险,像只野兽巡视周围的一切,将未来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觉得她搞笑,亦或是可怜的心思,由着她靠近。不主动不拒绝,纯当复仇路上消遣的对象,一直到所有事情败露,亲眼看着她从高位跌落,再全身而退,选择最优的曲青。
周寅真厉害,算盘打的无声无息,却又振聋发聩。
姜顿恨他,恨他没有悲悯心,恨他规划好的未来里没有半分的自己。
今夜注定无眠,姜顿只能不断地复盘回想,打破一个旧笼子,却被无数个新笼子重新套紧。
*
“笑死人了,居然两个人都出轨了。”
“好像她父亲今天才被抓进去,借公司的名义借了一大堆钱去挥霍,这牢有的坐的。”
“哼,平时早就看她不爽了,说话的时候总是用鼻子看人,不知道的以为她多了不起。”
“现在好了,彻底成垃圾了。说不定她是她爸和哪个小三的孩子,有没有这种可能…”
姜顿搬着一箱子的教材走出课室,对于耳边迎面走来三个人说的话充耳不闻。
虽然她并不想惹事,并不代表另外三个人不想。
“哟…这不是姜顿吗?”最旁边那个女生伸手拦住了姜顿“还记得我吧,之前你跟徐子珊对我讲话很不客气呢。”
姜顿目视前方,神色木然,根本没打算回她,拍掉女生的手,但那手抬起抓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姜顿看向她。
“放手。”姜顿对上她的看好戏的眼神。
忽然脑后传来头发被撕扯的痛感,后膝盖被猛地踹了一脚,姜顿眉头皱起,惯性下跪,脑袋后仰,箱子里的教材散乱一地。
另一个女生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嚣张。在三中,你已经是最低等的货色,还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吗?”
姜顿的后背又是重重的一脚“死表子,如果你真的不懂,那我们勉为其难教教你也不是不行。”
这样的遭遇,只有学校里没背景没势力的人才会被这样对待。以前姜顿看到这种事只会冷眼看待,从容走过。当这种事发生到姜顿自己身上时,她竟都忘记了反驳,内心只剩下害怕。
这群人的气势太过于足,来往的学生指指点点,看她的眼神里都充满睥睨。年少的自尊一贫如洗,害怕和无助像手铐一样扣住她。
周寅知道姜顿家的事后,给她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他没见到她的这几天,甚至都以为她死了。
见到姜顿被这样对待,周寅胸腔的火止也止不住,上前用力抓住那只扯住姜顿头发的手,他抬起拳头对准那个施暴者,拳头上布满了青筋。
“想看看我的拳头会不会落下的话,大可以继续试试。”
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生,三个女生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见状气势被灭不少。
“周寅,你在干嘛,要站队了吗?跟这种货色。”
姜顿甩开女生的手,脸上布满泪水,像只麻木的人偶,屈身捡起教材,抱起箱子,站起身来走开。
周寅扯出那人的领结,几乎要把她提起来,他压低声音,在那人耳边轻语,像恶魔发号施令“都知道我是个不服管教的疯子吧,我喜欢姜顿,甚至愿意为她去死。以后谁他妈再欺负姜顿,就是公然与我为敌。”
“还不滚。”周寅嫌弃地推开她,她险些摔倒,拉着后边两个人灰头土脸地跑开。
周寅压着脾气小跑过去,他想跟姜顿谈谈,想安慰安慰她,他抓起姜顿的手“姜顿,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很担心..”
你字还没说完,姜顿那一巴掌就响彻了走廊。
周寅的脸上很快出现一道巴掌印子“既然一开始就不打算介入我的事情,那就永远都不要介入。你现在这幅假惺惺的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姜顿的余角看到了缓缓靠近的曲青,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无助,明明委屈地发抖,可她还是要假装坚强。
在他面前,在他和她的面前,姜顿不允许自己败下阵来。
周寅的舌尖抵着被打过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不。”姜顿打断他的话。
“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你的存在让我觉得碍眼。”
姜顿扭身离开,短短的时间,千变万化,许多感情被扼杀在时光的洪流里,包括姜顿喜欢周寅这件事。
彼时满天空的橙红色缓缓降入城市中,姜顿的十八岁,也在这一刻迎来了日落,迎接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她什么也看不见,站在悬崖中空的钢丝上,稍有不测,就会粉身碎骨。
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姜顿对牢笼的挣扎,周寅对她的好,都成为了她活过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