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穿越了,胎穿。

    据府医说,他当时本来诊断出我胎死腹中,没想到睡一晚上又莫名其妙活了,虽说生出来是个病秧子女儿,但也比死了强。

    对此我持怀疑态度。毕竟柳家六房姨娘加上当家主母,个顶个的笑面佛吃人鬼,簇拥在柳家主身边,只差阴森氛围,柳家就能完美出演鬼宅。

    高宅大院里明争暗斗,我娘难产而死,我身体又差,柳家在我身上从来是随便抓点药吊命,只要不死,也没人搭理我活成什么样。头顶的天四四方方,我暗地拜府医为师,决心抓准时机就逃离这座死寂吃人的宅院。

    但厄运比机遇更先找上了我。

    主母膝下唯一的嫡女要被迫嫁给逼婚的老将军,听闻这老不死的床上疲软,就喜欢凌虐姬妾,动辄白布裹尸。她舍不得亲生囡囡,便要强压我替嫁。

    是的,替嫁。

    非常愚蠢的行为,我怀疑她和她老公的脑子可能在逼婚那晚就被老将军挖出来当下酒菜了,要不然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柳家嫡女名声在外,娇俏动人,我的脸常年寡素,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眼下淡青嘴唇惨白,走起路来有气无力脚步虚浮

    我,替嫁?

    那老蝇头是下面坏了又不是上面坏了,到时事发,柳家能好到哪里去?

    真是病急乱投医。我挑起桌面的药材,放在阳光下观察枯叶脉络。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我顺从进花轿,洞房花烛夜成功说服老不死的喝下我的药,至此,我的手上有了第一条人命。

    我是以继室身份嫁入将军府,老蝇头的儿子高兴我痛下杀手,准我先回娘家探完亲再把我扭送官府。柳府没想到我真平安回来了,忙出来迎接。

    艳阳高照,难得的好天气下我环顾四周,讥讽地发现她们脸上都没有恐惧,仿佛我还和以往十七年一样拿捏在她们手里。

    饭桌上柳氏嫡女甜滋滋喊我姐姐,围着我讨喜头。

    这么肮脏的柳府,居然养出了这么天真无邪的花朵。

    两个时辰后,我踩在柳家主的头上心想,厌烦她柔弱的哭泣,举起了砍骨刀。

    卖刀的果然没骗我,斩骨利落,柳家主血溅三尺,顷刻无头尸一具。府医站在门口,抚着胡须对我满意点头,走上前欣慰:“我果然没白教你。”

    他的妻子死于柳家主手下,蛰伏多年只为报仇,我早就知道,对他回以微笑,目睹这位敬爱的老师口吐白沫倒在我脚下。

    “你、你身体里还有、我下的毒...”他枯瘦的鸡爪子指着我,我不爽皱眉,手起刀落,衣裙下摆湿坠滴血,脸上干涸的血迹又湿润。

    太阳太大了,我有些睁不开眼,恹恹反问:“那咋了?”

    回答我的只有柳小姐不成调的尖叫。府医的头咕噜噜滚地上,我一脚压住,手臂酸痛,点了守在门口的亲兵过来:“剩下一个我砍不动了,你砍吧。”

    老蝇头尚未发丧,他儿子点了一队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来给我撑场面,估计也没想到我忽然发难杀了柳家主。亲兵面露犹豫,我叹口气,心知杀人这活还是得自己来,撇撇嘴,再度拖刀走向被塞住嘴的柳主母。

    第三个人头。

    这下柳小姐彻底发不出声了,冷汗如雨,面如金纸,我惊奇她硬是没昏过去,走到她面前坐下:“妹妹叫不动了?”

    她从小读书识字,娇嫩花瓣的外表下是文人风骨,此时也不求我,奇迹地生出一股锐气:“你要杀就杀。”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好笑:“难道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方才连剁三人,我双臂酸痛抬不起来,看看日头还早,见她满目仇恨,耸耸肩:“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该死的都被我简单粗暴杀了个一干二净,我毫无顾忌,搅碎柳府平静水面下暗涌血潮,全数泼她面前:府医妻子亡故后怀恨在心,为柳主母效力,本来已经打掉我,见我不死心生一计,害死了金姨娘,从小接近我,教我医术,给我下毒,想把我驯成杀人的狗。

    三个月前他发现我无心复仇,便借逼婚撺掇柳氏夫妇拿我替嫁,同时扮红脸来许诺保我不死。我假意答应,与他里应外合,在回门当天毒倒所有人,好一报亡妻之仇。

    时间缝补了这个计划所有的漏洞,没人怀疑他的忠心,就像他也想不到我会直白扯碎所有后路,只为了和她们同归于尽。

    故事漫长,讲完暮色四合,亲兵前来催促我回将军府。柳小姐流干了泪,双目空洞,爹娘无头尸堆在眼前,她沙哑嗓音问:“你之后要躲去哪?”

    躲?为什么要躲?

    穿越到这个世界成日提心吊胆,我甚至险些忘了在原本世界,我的年纪才是个初入社会的毕业生。

    事已至此,我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大局落定,我懒得顾什么姿仪,塌肩缩背,手脚僵冷,稀薄的太阳根本压不住我骨头里蔓延的死气,身边的亲兵最先看出来,上前扶我。

    我拼着最后力气推开他,摔倒在地,声声心跳几欲撞出胸口,口鼻蔓延开血腥,两眼直逼苍天。

    青天高阔,可惜窄窄方方,连飞过的人也只是昙花一现...等等?

    天上?人?

    刚刚见的大大超出认知,哪怕府医下在我身体里的剧毒发作,我也撑着最后一点气问亲兵:“...方才天上飞过去的是什么?”

    眼前有人要死,谁有空抬头看天,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没来由滋生一股气愤,硬是扛着我又坐起来,命人搭梯子,要亲自爬到墙上看。

    七窍流血我也懒得管,拖着迅速衰退的五脏六腑一阶三喘地攀登竹梯,还剩多半再难往上,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呼吸也喘不上气,嘴里不要钱地吐血,狼狈地挂在梯子上,死死盯着墙头,心恨这墙修得可真高。

    高到我花了十九年,至死也没能爬出去。

    我抓梯的手坚持了几分钟,终究不敌阴烈毒性,不甘地任由青绿的梯身擦过手心,眼前天旋地转,身体往后坠去。

    死前的回马灯没有如我所想在眼前流转,反而是一张惊天动地、从没见过的大帅脸占据了我全部视野。

    即使意识不是很清醒,我也狠狠为自己隐藏的好色属性震惊了一把:死前肖想大帅哥,我这是多馋男人啊?

    方才的不甘心和这一比完全小儿科,我愣愣等眼前幻象消失。可等了又等,等到我估计死透了,身体都诡异地温热起来也没得个清净,只好手动揉揉眼。

    再抬头。

    还在?

    再揉眼,再抬头。

    还在?!

    我还要继续揉,手被人制住:“你手上不干净,弄进眼睛恐会失明。”

    幻象还会说话?

    身体仿佛蓄满无限力气,我使劲给了面前的脸一巴掌,企图把这乱我走马灯的玩意速速拍散。

    十分响亮的一巴掌,声音贯穿我耳朵,没成功打散大帅脸,先把我自己瞬间打清醒了,抓握双手,又摸了摸尖尖的脸。

    我没死?我没死!

    不仅没死,我原本剧痛的内脏也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肚子里,七窍不流血了,被打偏头的大帅脸浮起浅浅红痕。

    这会所有歉疚疑惑都往后排,我正要掰过这张神仙面好好钻研,眼前忽然一黑,登时没了意识。

    ...........

    储以微奉师命下山,为了寻命定姻缘。

    他修为卡住,师尊指点他是命中一劫未过,让他下山寻契机。凡间热闹,以青云门首席弟子的身份,他走到任何地方都通行无阻。

    但姻缘迟迟没有出现,他寻了两年,期间也想过这位未来道侣会是怎么样的人。倘若按凡俗理论,她应该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倘若按他个人脾性,她有可能活泼灵动,生机勃勃。

    毕竟他修生道,本命与生机盎然的万物契合,何况师尊也说他脾气沉闷,需要一个活泼的阴阳互补。

    他照着这个标准又找了半年,始终没有线索。

    白日御剑飞天,储以微刻意降低高度,寻找有可能的人物。万张人脸在他眼前飞掠,没有引起分毫触动,他意兴阑珊,正要打道回府,速度放慢,一处四合院里满地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穿戴甲胄的府兵围堵四合院,三具无头尸体横倒,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仰面倒在血泊里,七窍流血,瞳孔溃散,手却死死抓着锋利的砍骨刀。

    她就要死了。储以微第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体里如风中烛火般的豆大生机,没有停留。这个人肯定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修仙者不得擅自插手凡人因果,他一路见过不少人死亡,从不多加干预,但越往远处飞,那位女子的生机在他眼前反复浮现,不同于健康的人,她的生命趋近于死亡的灰色,等再过两刻钟,就会彻底步入沉寂的乌黑。

    师尊说万物需怜,他怎么能漠然略过一条将死的生命一走了之?

    储以微心中焦躁,当即掉头疾飞,越接近越看得清女子动作,责怪她将死之际还不好好休息,冒冒失登梯,身体里的生机被这番举动折腾得肉眼可见愈发微弱。

    他看出她已无力再续,无限加快速度,紧赶慢赶,担心接不住她。她命如琉璃,只需这一摔就再无拼好的可能,流得满身都是血,初秋的天穿着单薄,完全就是上赶等死的前兆。

    再快点,再快点!

    风声猎猎,储以微怨自己方才不早点回头,端着仙人做派高高在上,还要可笑地为自己找个借口才肯折返。

    他目视千里,女子逐渐失去力气的脊背在他眼中分毫毕现,他眼睁睁看她断线风筝般坠落,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

    生死急速之下,他已经能看到熟悉的黑白无常要向即将归服的魂灵伸手。

    她是我的!

    那一瞬间他调动全身灵力,整院人都被外溢灵气冲晕,电光火石间险险荡开黑白无常的手,抢先一步接住了她,不敢迟疑,赶紧用本命灵力化作法莲,层层包裹她的生机,把她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怀里,不允许任何死亡侵袭。

    白无常还要伸手,他催动法相,瞳孔转翠,以冥语冷斥:“回去!”

    怀里的躯体骨瘦如柴,储以微低头见她还在七窍流血,加大灵力输送,庆幸自己修的是生道,足以瞒骗无常的眼睛,让他们只能视死物的双目迷茫四望,最后无功而返。

    方才命悬一线下储以微甚至不敢呼吸,等死亡的阴霾完全消散才劫后余生般松口气,心脏罕见地咚咚直跳,迟迟看清怀中人的表情。

    她瞪大眼瞧他,满脸不可置信,手不住揉眼。凡间女子在乎美誉,他不好直白说她手脏,忍了两次,第三次时上手制止:“你手上不干净,弄进眼睛恐会失明。”

    面前人翻脸恼了,呼地给了他一耳光,没多少力气,但他本能顺力偏头,免得她手腕疼。

    满鼻甜腥血味,和话本里女子的芬芳截然不同,储以微从来众星拱月,这番不明不白挨一巴掌,很快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中人就先握了握双手,似乎震惊刚刚发如此大脾气。

    她脸上都是血,储以微看不出她神色,正要开口宽慰,却见她抬手要摸他的脸。

    青白的小指沐浴最后一抹余晖,映在他眼瞳中,与鲜红的红线形成强烈反差,压过满地血泊,蜿蜒漂浮,他面色怔愣,一寸一寸低头,在自己的尾指上找到了姻缘的终点。

    他苦苦找寻了两年半的命定姻缘,此刻,就在他的怀中。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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