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敏.亚鲁雷特!”
听到这个名字,念淡淡瞥过一眼。
记忆里,他似乎是和那个绿眸男孩和黑发女孩一起的。
希干希纳区…念垂下了眼,想起那段已经快要模糊的记忆,那个回不去的…家。
念的视线落在前排那个红围巾少女上,相同的发色与眸色,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就如擂鼓般鼓动的心脏。
是你吗?
……姐姐?
夏迪斯教官又在教训人了。念有些无所事事的听着教官一个又一个的问过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累吗?她转了个眼神,恰好与来训练兵团巡视的另一位教官对上视线。
“那个被略过的,不是调查兵团的小不点吗?”跟在后面的训练兵问,“我记得她还不到十二岁吧。”
“啊,是啊。”白发的教官笑了笑,“果然,在墙破之后,埃尔文也有危机感了吧。”
“我还以为她会直接加入调查兵团呢,毕竟有个士兵长在前。”训练兵说,“没想到还是来了训练兵团。”
“现在训练兵团的教官可是夏迪斯啊。”教官感慨道,“来训练兵团磨砺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走神,夏迪斯冷硬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又走向下一个人。
当名为的萨夏的红头发女孩把“一半”红薯分给夏迪斯之后,念终于是有些无语的闭了闭眼。
这一期成员,都是群什么人物啊…
当解散哨刺破空气时,夏迪斯朝着念喊了一声:"过来。"
念的军靴在地面拖出两道浅痕,夏迪斯将桌上的纸袋推过去——里面是她最常拿来补充体力的糖块。
接过的牛皮纸袋还带着老团长不显于人前的关心,念握紧了手里的袋子。
"真亏得埃尔文想出这种送死的建议。”夏迪斯的表情带着不满,“我是不会对你放宽标准的,测试不合格就滚回兵团。”
“是!”念敬了一个礼,“韩吉分队长让我替她问您好。”
听到敲门的声音,念在夏迪斯教官的示意下把门打开接过了他的晚饭。
伴着铁柜吱呀作响的声音,她把饭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夏迪斯将她的报告塞进最底层抽屉——旁边堆着三年来所有监护评估,最上方是利威尔潦草签名的"担保书"。
夏迪斯把晚饭推到她面前——教官的餐食比新兵要更丰富,这本不是她能享用到的。
“明天开始,我会对你和其他人一视同仁。”夏迪斯推门离开的脚步停了停,“别让他们失望,希望你真的能承担起调查兵团的未来。”
关上的门也隔绝了夏迪斯对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最后的优待。
——————
艾伦和让在食堂发生冲突时,三笠还在想入团仪式上惊鸿一瞥的那个少女。
黑发紫眸。
三笠握住勺子的手紧了紧,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会被王政的人发现吗?
三笠的视线在食堂内搜寻了一圈,那个女孩解散后就被教官叫走,现在还没回来。
她追着艾伦的脚步走出食堂,在艾伦说她头发长了的时候撩起头发看了一眼,轻飘飘的说“那就剪掉吧。”
“你今天在想什么?感觉心神不宁的。”艾伦问。
三笠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说,“我好像…看到念念了。”
“念?”艾伦重复,“你妹妹?她不是被送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三笠摇了摇头,“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宿舍,今晚我会去找她。”
“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再找就是了。”艾伦安慰道,“至少,她应该是安全的。”
——————
训练场西侧的树林在月光下投出沙沙作响的影子,念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向宿舍。她摸向藏在领口内的小小护身符,凹凸不平的刺绣硌着指腹——这是六年来唯一能证明她曾有过家的信物。下午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红围巾少女的脸就被叫走。而现在,或许是近乡情怯,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宿舍楼转角处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念停住脚步,前方转角处阴影里站着刚刚还在想的的黑发身影。
"来马厩西侧。"三笠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照见制服下紧绷的肩线,"现在。"
念跟着她向外走。在雷纳多庄园地窖高烧的那些夜里,念总是会梦见这个声音,哼着东方的摇篮曲。
枯草在军靴下发出细响,马粪味混着夜露钻进鼻腔。三笠突然停住脚步,念的鼻尖差点撞上她的背。
"念念。"三笠吐出的名字让念浑身一颤,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那是只有家人才唤过的小名。黑发少女转身时眼眶泛红,扯出自己脖颈上的小小御守——上面是念稚嫩的绣法,“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护身符,还带着吗?"
念感觉喉头涌上铁锈味。她机械地解开领扣,扯出贴身戴着的信物。随着时间褪色的花样上,还留着反复抚摸的痕迹。
"姐姐。"这个称呼烫痛了舌尖。念看见三笠瞳孔里炸开的泪光,比她预想中更滚烫的东西涌出眼眶。她们同时伸手去接对方坠落的泪水,指尖相触时又触电般缩回——连哭泣都是克制的。三笠声音带着哽咽,"那天夜里马车轮轴声太响,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哭。"
“爸爸妈妈…呢?”念的手在发抖。
三笠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强盗闯进家门是在你被送走的下一年。"
"如果我还在……"念攥紧的手快要刺破掌心。
"你会和我一起倒在血泊里。"三笠把她拥进怀里,"是艾伦和耶格尔叔叔救了我。"
念的眼泪烫的几乎要灼伤三笠脖颈,"可我能预见……"
"五岁的你连刀都握不住。"三笠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妹妹,"至少,现在我们活着再见了,就是一个奇迹。"
马厩传来战马打响鼻的声音,艾伦的脑袋从草料堆后面冒出来。阿尔敏拽着他的领口把人往回拖,金发在月光下像一捧不安分的麦穗,"三笠,这该不会就是..."
"我妹妹。"三笠用袖口抹了把脸,转身时已经恢复平日的冷肃,但垂在身侧的手牢牢牵住念。
艾伦的绿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揪住阿尔敏的袖口,"你看她们的眼睛除了眸色以外几乎…"
阿尔敏拍开他的手,凑近端详念的护身符:"果然和三笠带着的一样…"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念后颈,那里有道淡白的伤痕——被雷纳多拴在地下室时留下的旧伤。
三笠的外套罩住念的肩膀。带着体温的布料擦过伤疤时,念听见姐姐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狼崽在舔舐同伴。
“你怎么会在这里?”情绪平复下来,三笠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念拉着姐姐坐到台阶上,艾伦和阿尔敏坐在她们下方。
“王政的人劫了车队,想将我带走。”念垂下眼,声音在月光下泛着凉意,“负责押送的特务队长伪造了我的死亡证明,将我关在地下室为他的晋升铺路。”
三笠牵扯妹妹的手骤然握紧,声音发沉,“谁?”
“雷纳多。”念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尔敏立马接道“那不是…之前的王政高层吗?但我记得死于三年前的高层内斗事件。”
“我干的。”念语气淡然。
三笠的语气里是疼惜与愤怒“为什么不逃?”
“逃过三次。"念的另一只手抚上腰间利威尔送的匕首,冰凉的刀柄却给了她存在的实感,"第三次被抓时,他杀光了商队无辜的幸存者。"
“是我害了他们。”念垂下眼。艾伦惊的瞪大双眼“他怎么能…”,阿尔敏拍了拍艾伦的肩以示安抚,“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他为排除隐患,杀死了所以知道我的身份的人。后来被多方围剿,死前点燃的炸药,反而帮我烧掉了所有身份记录。”念转头看向三笠,“姐姐,我自由了。”
“你自由了。”三笠环过妹妹的肩,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势,“那时…怎么不回家?”
“回不到家。”念无力的摇摇头,“那是内地,我不认识路。如果不是利威尔兵长出现…我可能已经就死在那个雪夜了。”
“我在调查兵团长大。”念说,“埃尔文团长,利威尔兵长,韩吉分队长…都是很好的人。”
“快到熄灯时间了。”阿尔敏看了一眼月色。艾伦站起身,主动向念伸出手。
念被艾伦拉起来,三笠伸手理顺妹妹被夜风吹乱的刘海,动作生涩得像是面对什么易碎的宝物,"走吧,该睡了。
熄灯号恰在此时响起。艾伦嘟囔着"明天会打瞌睡吧",被阿尔敏拽着往回走。三笠牵着妹妹一步一步往宿舍走去。
熄灯后的宿舍分外安静,上铺传来的布料摩擦声提醒着她又拥有了家人,三笠翻身的动静比猫还轻。念用胳膊遮住落泪的眼睛,似乎尝到了六年前离家那夜姐姐眼泪的咸涩。
——
第二天的立体机动装置训练,念也是毫无疑问的顺利通过——毕竟调查兵团的仓库内还放着一套更小尺寸的立体机动装置,是韩吉为当时幼小的她改造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念转过头,看向颠倒的艾伦,皱了皱眉。
不应该。
哪怕只是按照她扫过一眼的粗略判断,艾伦也不应该通不过这项测试,甚至是出现整个人都颠倒过来的程度。
结束后的训练场只剩了她们四个人,当艾伦再次狠狠摔倒在地面时,念不信邪的围着立体机动装置转了两圈。
怎么会这样?
在食堂吃晚饭时,念还是第一次看到三笠和艾伦起争执,吓得她面前的面包都忘了吃。在艾伦和阿尔敏相继离开后,念呆呆的坐在姐姐对面,想打断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在三笠终于发现大家都离开以后,整个食堂只剩了她们姐妹二人和垂涎三笠剩的面包的萨沙。
萨沙眼睁睁看着三笠把面包塞进自己嘴里,念竟然幻视了她脸上流过两行面条泪。念失笑,把自己剩的面包塞进萨沙手里,成功收获了一只小尾巴。
第二天,艾伦再次进行立体机动装置测试摔下来的时候,念终于肯定不是艾伦的问题——既然能够保持住平衡,就不应该会再摔下来。她视线在艾伦的装置上梭巡了一圈,又看向黑着脸的夏迪斯教官。
夏迪斯教官难道没发现吗?
念已经做好了教官如果宣布艾伦没有通过测试就张口的准备,下一秒,就听到夏迪斯要求艾伦更换皮带。
“我从没听说过这里会损坏。”夏迪斯扭了扭艾伦的皮带。
果然。念松了一口气。在艾伦得意的看向三笠的时候,念也看向放松下来的姐姐,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