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名单上的人：凯瑟琳，杰夫斯洛夫（物业大爷），在麦当劳大喊大叫的小孩，咖啡店里一小杯意式浓缩就喝一下午的人——妈的，我被恐怖分子摔进咖啡店里，这群闲得发疯的家伙竟然拿我看热闹喝咖啡，难道我是什么金融杂志或者纽约日报吗，都给我去工作啊！

    为了说服凯瑟琳相信她的猫被当作恐怖袭击的猫.肉.炸.弹挂在美国总统候选人头顶的吊灯上，我和乔达尼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把小猫咪脑袋上的毛给剃了，以表示它遭遇了非人的待遇，坐实被绑架的身份。

    期间莉莉一直大喊大叫，就好像我对它干了什么糟糕的事似的，但明明这是为了她好嘛！这是英雄的象征！哪个英雄下战场不负伤，就连我都被打得有些轻微脑震荡。

    这猫本来就丑，剃毛之后更是没眼看。乔达尼一边剃毛我一边爆笑，并且和莉莉说：“看到了吧，不是我剃的，你以后报仇找他不要找我。”

    乔达尼瞥了我一眼，看起来想把我头发也剃了。

    欣赏了一会儿杰作，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后，我和乔达尼去还猫。

    让我们从凯瑟琳夫人的视角来观看整个事件：

    某天，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有个绝顶高手偷走了她的猫。一怒之下，凯瑟琳决定请假不去上班，并呼朋唤友一起找猫。住在她隔壁的是一位隐藏身份的业务员，昼伏夜出，在接到她请求后的当天晚上就带着她的猫一起回家了。

    打开公寓门凯瑟琳首先看见的是一个盘正条顺的年轻帅哥，然后是脑袋秃了一块的猫，最后才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邻居艾琳（假名）。

    艾琳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惨：“嗨，凯瑟琳。猫我给你在双子塔找回来了。”

    这事让经历惯大风大浪的合约女郎听起来也觉得离奇，一个高手绑架了她的猫，然后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猫的脑袋毛给剃了，最后又让艾琳找到猫带回来了——炸.弹？针对美国总统热门候选人的恐怖袭击？这不是很常发生的事情嘛。美国总统死了她也不关心。

    “噢，莉莉，我可怜的莉莉，我就知道他们绑走你就是为了这么你，你看看你的毛——啊！莉莉。”凯瑟琳夫人抱着猫痛哭，猫也嚎叫，她随即下定决心，“我一定会彻查到底，为你讨一个公道的，我的莉莉！”

    然后艾琳轻飘飘说了一句：“线索我是在物业监控里找到的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晚无人值守，怎么就能让莉莉受这种罪呢……”

    从神色来看，物业大爷和凯瑟琳夫人未来必有一场恶战。

    猫找到了，女郎们自然也会乖乖上班，这事了结，还能给物业下下绊子，我心满意足，打算和凯瑟琳告别，但没走出几步路，她却叫住了我：“还有一点事。”

    我还以为是她良心发现打算给我点报酬，没想到她截住的是乔达尼，然后拿出明信片，用涂得红艳艳的手指压在他略显单薄的胸膛上，俏声道：“你可以随时打给我，小帅哥。”

    我：“……”

    乔达尼：“……”

    乔达尼看着我，我看着凯瑟琳，凯瑟琳看着乔达尼。

    “干点人事吧凯瑟琳，”我头疼地抽走她的名片，还有手指，“你给他当妈妈年纪都嫌大了。”

    凯瑟琳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是看着我在咯咯地笑，笑容中含有一丝神秘意味。

    我被她看得发毛，赶紧拽着乔达尼转头就走，凯瑟琳夫人在后面大喊：

    “你还说你不是爱狗人士——”

    天啊，她真该死。

    【8】

    乔达尼伤好得七七八八，因为找猫事件之后我也不打算再问他要报酬，只是在进门之前盯着他看，试图用眼神赶客。

    谁知道他不仅脑子不太好使，读懂言外之意的能力更是差上一筹，任凭我再怎么瞪，他都气定神闲地靠在门边与我对视发呆。我不得不出言提醒：“你伤口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乔达尼掀起西装外摆，露出里面被血濡湿的、几近褐色的衬衣。

    他稍微站直了点，又有几丝鲜血溢出，老实道：“还没好。”

    这不是能走路了么，自己去找诊所医生——

    这种话又太绝情了，看着他这张脸我没办法说出来。毕竟人家今天才救了我一次，让我免受特工的殴打，还替我把猫抓住了。平心而论我也非常欣赏他。

    我叹了口气，把门打开，推出一道缝隙：“好了，进去休息吧。”

    乔达尼才步履轻快地走进去。我就知道这点外伤对杀手来说简直是挠痒痒，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赖在我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仇家。

    我也走进门，乔达尼已经把西装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开始解衬衣扣子了。他知道药品放在什么地方，对着镜子给自己开裂的伤口消毒、缝合。他自己缝得太丑，也不知道要人帮忙，看得我心烦意乱。

    我喝了口水，洗干净了手，去接他手里的缝合针。一靠近他就看向镜子，里面有他隐忍痛楚的面孔，还有我在暗处的脸。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我让他噤声：“别说话。”

    乔达尼闭上嘴，也低下头，专心致志地从镜中窥视我的倒影。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数万滴血同时从锋利雪白的刀刃落下，执着，残酷，心无旁骛。

    我被他看得更心烦意乱了。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救了他一命，他还了我一命，我们之间算是两清，让他回来已经是多余的善心在发作，那么现在？现在我在干什么？难道我真的是爱狗人士吗？

    这也是第一次我那么认真打量乔达尼的脸。

    毫无疑问他是有一张世俗上漂亮的脸蛋，脸小且骨相优越，貌若好女，但因为他的眼睛——眉毛压在凌厉的眼睛上，剑眉星目，透露出一丝英武。唯一可惜的就是年纪太浅了，脸也嫩，压不住眼里的杀气。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开口问。

    “…没什么。”我嘀咕了一句，“你以后可能蓄点胡子更好看。算了，当我没说。”

    【9】

    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同居生活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赶他他也不走，大家各自接活干，每个休息日都会尽量回家。有时候他甚至会下厨——那双杀人比杀鸡还要多的手，在面对“适量”的量词前也会轻轻颤抖。

    我知道他留在这里肯定有原因，但我也没打算追问。在我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下他也愈发大胆，闯进我的家门还不够，还要闯进我的厨房。

    ……但是他做饭水平和业务水平只能呈反比。每次他下厨我都会提前叫好披萨，乔达尼也不在意，他看起来只是想做饭，或者说只是想摸摸我的厨具。天知道他对会这方面这么热衷，我还以为他只对吃饭的家伙感兴趣呢。

    我已经认命。

    我就是爱狗人士，环保人士、拒绝打疫苗人士外加LGBT支持人士。GOD BLESS ME。

    我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们之中有人再也回不了家。直至某个休息日下午，乔达尼在桌面上保养自己的枪械——他的东西现在已经占据了这里大半的地方，包括但不仅限于枪械武器、汽车杂志、现金还有一柜子同款的黑西装白内衬。我本来想吐槽他的衣柜，但我看了看我的，也没好到哪儿去。

    总之那个下午我正在看罗马假日，忽然间，极其剧烈的轰鸣声从远到近传来，最后打破公寓的落地窗，把整个阳台炸开。在意识到这是微型导弹的那一瞬间我已经被乔达尼扑倒在掩体下，后续二次爆炸，又把客厅给炸了大半。

    处于剧烈耳鸣状态，我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枪，艰难睁开眼睛，确认同伴的伤势。乔达尼后背中了导弹的碎片，头被石块砸中，血从太阳穴上方流下，把他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

    迷雾中，有一双战术靴从阳台踩进来，踏过地砖和混凝土的碎片，最终停在了我和乔达尼的面前。

    听觉和视觉恢复，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亚裔。利落的黑色短发，戴战术眼镜，手里抱着一把动能冲锋枪。

    我听见乔达尼略显惊讶的声音：“凯恩？”

    “约翰？”

    “Kane？”

    “Joh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