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尧殇。”奚霁寒侧头靠在他身上,眼眸微垂,把玩着那剑柄上精致的纹路,“你知道吗?生前,我修的是无情道。”

    腰侧的剑被碰了,这是个危险的讯号。

    他浑身一僵,却鬼使神差地垂头,抚过她的后发,五指穿插,而又放开。

    “知道。”

    他并非仙山上下来的修士,只是村落里一个眼睛一阴一阳,受尽父母村民冷眼的怪物。那日服毒被她救下,他便知晓了无情道的女仙是何等模样。

    尧殇无数次欲言又止,无情道……虽说对奚霁寒有益,但他不喜欢,听起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总会想起你,比我生前想你的时候还要多……”奚霁寒握上把柄,继续娓娓道来:“每次想起你,这具身体都会有所反应。”

    “那种心口撕裂,眼前血雾看不清方向的感觉,我不喜欢……每次想到这儿,我都在克制,不要去找你。可我现在,就想拉着你,一起去黄泉。”

    剑光已出,白骨磕绊着,将剑柄握入手中。

    “怨魂由怨念而生,念头不散,我便不死。可我生前没恨过什么,这唯一恨的,便是你了。”

    “霁寒……”明明明白她的意思,尧殇却像听铁树说情话般动容,一时不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听我说,招魂术的确有些纰漏,但我会想办法,你这样不会太久。到那是……”

    剑刃已然抵住喉头,领口被刀刃挑开,颈处才包扎过的地方又被锋芒划开,嘶嘶开始渗血。

    只要奚霁寒用这柄剑取他性命,先前的怨念大约便可散了。

    “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我们,一起。”

    “我……”

    喉头咽动,不甚磕在剑上。尧殇垂眸,双眼与之对上,那柔情的眼在他面前多么狠厉。他这才自海妖吟唱般蛊惑的话语里醒来,一瞬,用手握住了剑,道:“不行。”

    “我还有话要说。”

    奚霁寒只觉他怕死,先前温存全无,冷着脸,手中与他抗衡的力道大到想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下去再告诉我吧。”

    “只能现在说。”鲜血已然顺着手腕浸湿衣袖,他面不改色,又道:“其实这句话,十多年前,就已经忍不住想告诉你了。”

    奚霁寒未理,作势抽剑,两步退却,白花花剑刃自尧殇手中划过,染得鲜红。眨眼间,那剑锋已然对准了尧殇心口,带着前世那些恩恩怨怨,一起刺了过去。

    这次尧殇没躲,更是迎着她上前,任那剑没入他的血肉。

    “唔……”

    耳畔一声呜咽,待她那近乎病态的神智抽离,奚霁寒才见面前的人已然咳出了大口鲜血。

    “你,嗯唔……”

    久违的,奚霁寒尝到了一些味道。

    苦涩的,更有铁锈的腥味。湿软的东西强硬又固执,不容拒绝着翘开唇瓣,扫过虎牙。只怕她仍不明白,宛若发疯般掠城夺池,不管他吻的这个人对眼前之事有多木讷。

    一吻过后,那处剑伤的疼已然叫他站不住脚跟,尧殇喘着气,扑入她的怀里,狠狠咬住了她的耳垂。

    “可惜你不会疼了。”尧殇见她近乎没有反应,只得捂捂自己耳朵,有些遗憾,“至于那我想说的,下去说吧。即便,我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尧殇,尧殇?”

    ……

    “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小妖怪亦如往常,“整日在这山上采药,你老大我呆得有些烦了,我想去其他城里看看。”

    小妖怪膝上淤青不过几日便好了,本是说着尽快离开雅川,他们却在城外逗留了数月。

    “……快了。”

    “你跟那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小妖怪狐疑着笑起来,“我都没说是谁,你这就知道了?”

    奚霁寒步子一顿,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你就认识我和他,你说说能是谁?”

    “哎哟,那你救他干嘛?我之前看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嘛?”

    “换做他人,我也会救。”

    “搞不懂你。”小妖怪偷偷瞟了眼那波澜不惊的脸,虽不懂情之一字,却隐约觉着她是死鸭子嘴硬,别有用心。

    两人一道走进院子,迎面是那名唤黑泽的手下,恭恭敬敬同奚霁寒行了礼。

    “奚姑娘。”

    奚霁寒点点头,“你家主子出来已有三月了吧,他不在宫中,会不会……”

    “奚姑娘不必担心,圣上是围猎时遇刺,失踪几月,本就在计划之内,宫中会有人安排妥当。只是……”

    “只是?”

    “只是……”他深深望了眼身后虚掩的门,清了清嗓子道:“圣上若一直昏迷下去,事态恐怕就不在掌控之内了。”

    “剑伤偏了些,避开了心脉,只伤到了肩骨。”

    奚霁寒这几日有些犯难,按道理讲,不该昏睡这般久。就算是伤得再重,至今也该醒了。

    嗯,不应该啊……

    奚霁寒思索片刻,又道:“我看他与我相见之前,脖子上便有了割伤。”

    还有全身各处,大大小小的,外伤,内伤。

    “都是遇刺受的伤?”

    “不是。圣上是将军出身,参与推翻前朝大大小小的战役,这您都应该知晓,毕竟是您帮他治的伤。”黑泽继续答道:“后面平反,冲锋陷阵,这些都是免不了的。”

    “至于那脖颈上的……”他话头顿了顿,怯怯指了指奚霁寒的脖颈,“您……一直没注意吗?”

    这“您”字……奚霁寒笑笑,这几月,黑泽都如此称呼她,听到如今,竟还是有些别扭。

    “…我?”

    她将药篮递给小妖,抬手抚了下脖颈。

    嗯,是先前,被铜狮法印给弄伤的。

    伤口不会自己愈合,却也未深到露骨,没有血迹,也不会疼痛,她自然不会察觉。

    “所以,我受的伤,一律都会让他受着?”

    “准确来说,是肉身,至于骨头,圣上不敢乱来。”

    “怎么解开?”奚霁寒那节掉落的骨头还未得到处理,眼下发愁得紧,“没有疼痛,遇事我大概只会觉着磕着碰着了,可若如此缺胳膊少腿的,在人堆里岂不显得怪异?”

    “这……属下不通此术,您还是等圣上醒了,去问圣上吧。”

    也只能如此了,奚霁寒点点头,将其肩头的纱布拆掉,轻轻在伤处按压一二。

    恢复的比十年前要慢,不论那些伤势,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如往昔了。

    “你不必忧心,今夜之后,若他还不醒,我便渡些修为给他,不日你便能将他带回京城去。”

    说到此处,奚霁寒又犯了难。

    自混沌中醒来,她便没打坐修炼过,打斗除妖更是鲜少动用灵力。这身体尽是墓土,她也不确定,能否将修为顺利渡给他。

    望着昏死在床的人,光是裸露的半身,便有几道骇人的疤。

    腹部,左肩,都是她留下的……

    还有脖颈。奚霁寒倾身,只手轻握在脖颈边,拇指划过喉头上的伤口。

    此处的伤不再流血,却也不似肩头处般自己愈合。就跟……自己的那处,一般无二。

    还有,他的手指……

    奚霁寒自言自语,“这又是何苦呢?互相折磨。”

    她叹了口气,指腹不断按压,直至她撤手时,指尖处传来喉结滚动的触感。

    奚霁寒:“……”

    黑泽察她有异,赶忙上前询问:“奚姑娘?”

    “无事。”她摆摆手,自床侧起身,“你照顾他吧。”

    她招招手,将小妖盖带出房外,与他久久立于屋檐下,放空许久。

    “想什么呢?”

    “……这般昏迷,会对刺激有反应吗?”

    “好问题,说不定呢。”

    “不对……”奚霁寒转头望屋里望了望,“先前处理伤口时,便没任何反应。”

    “算了先不说这个。”说罢,奚霁寒便要拉着小妖怪往灶台走,“想吃什么?”

    “…你又下厨?”

    “今日上山采药辛苦了,想犒劳一下你。”

    得了吧。

    一会儿烧起来院子又得重修扩建了。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做呢?”小妖怪一把将人拽住,指了指屋里头,“歇着吧,我去找黑泽。”

    “什么话。”奚霁寒却将在山上摘的草药筛了筛,抓了一篮子,对他笑得无害,“等着,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妖左眼跳了跳。

    试问,今日他就非死不可吗?

    “哎等等等等……”小妖支支吾吾,“你……你知道的,我是折耳根,不吃草。”

    奚霁寒觉着有理,又笑道:“那……”

    “别!”小妖怪就差没用手塞进她嘴里堵住,正要叫黑泽来,一晃眼,奚霁寒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凝固。

    怕是忽悠不过了……

    “我,我有事,哈哈,正要告诉你呢?”

    “嗯?”

    “我,我内个……我…”小妖怪挠挠头,突然,凑到她耳边,满脸狐疑,“你去看看尧殇醒了没?”

    奚霁寒不解,“为何这么突然?”

    “因,因为……”小妖怪灵机一动,“我之前看见他眨眼了。”

    “眨眼了?”奚霁寒闻言,笑脸一凝,“什么时候?”

    “嗯……上个月!可能现在又晕过去了。你去叫叫他,万一有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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