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野，你阿爷说了好久杀猪没？”老高嘴馋一直惦记着杀猪，这几天都忙，年猪还在猪圈里，村里的猪倒是都杀了，香肠都灌好了。

    “您家那头在猪圈里，随时都可以杀啊。”程野无奈得很，她没回来的时候，这猪不是照样杀么。

    “那不是有你在的时候，猪肉都好吃些么。”老高摸摸鼻尖。

    “猪又不是我杀的，我看两眼就变好吃了呀。”程野有时候挺佩服这些吃货的精神，她回家和程铁木确定了杀猪的日期，其实猪都是程幺妹家旁边的连房猪圈养着，家里这边猪圈里只养了一只，一直都是程铁木在打理。

    当年那头大黄牛早就被卖了，程野知道的时候有些遗憾。

    农村里的牛都逃不过这条命运，年轻的时候下地耕地，年老了做不动了，就被主人家卖了换钱。至于它们的归属，不用说也知道。

    杀猪匠第二天一早到了老程家。

    今儿他要杀三头猪，程铁木一头，程幺妹自家一头，还有高家的一头。

    程野瞧了一眼杀猪匠，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人，她随口问了句，“怎么不是罗表叔公？”

    “嗐，他得了癌症走了好几年了。”程幺妹说。

    这是个悲伤的话题，程幺妹了提了一句就不再提了。程野也没再继续问，人都走了问那么多也没意思。这个杀猪匠和程幺妹、阿古两人比较熟络，她俩养的猪，很多时候都是这人帮忙牵线拉到县里的宰杀场。

    吃了杀猪宴，老高和王老头才坐上专门来接他的车，带着猪肉回了省城。

    后面几天，程野跟着程幺妹赶集置办年货，张宝丽和程老四在城里忙得飞起，根本没空弄这些，程茉则是到张家村陪张外公去了。

    说是置办年货，实际上都是程野买回来了，兰小花和程铁木两个老人在弄。程铁木自己调制的汤圆芯子非常好吃，每年他弄两大盆，给几个儿女都装点带回去初一包大汤圆吃。

    “火炮和香烛钱纸都要多买点，过年上山看看老祖宗，告诉他们你平安回来了。”程铁木念念叨叨清理缺的东西，规整着过年要带上山的。

    他用塑料袋分装好几个汤圆芯子，分两个篮子装好，一个递给程野，一个他自己挎着，“老婆子，到村里给老大老三送汤圆芯子，你一路走走不？”

    兰小花搓着手坐在火盆边上，懒洋洋地不大想动。

    她膝盖上蹲着个橘白色的老猫，猫瘦得厉害，脸颊子都凹进去了，兰小花说这猫出去叫/春叫瘦了，等夏天到了自然会胖回来。

    “走嘛，你一天在火盆边烤着不动一下，人都烤萎了。”程铁木劝她。

    看样子是非要她阿奶去不可，程野也在边上跟着劝：“奶，出去转一圈再回来，正好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穿上小姑给你买的大红羽绒服，叫村里人看看咱家洋气老太太。”

    “那颜色适合小姑娘穿，我老都老了，穿那么艳干啥。”兰小花有些意动。

    “你的城里看看去，那些老太太穿得都鲜艳，人家都是这么穿的。”

    等兰小花和程铁木慢悠悠往村里去了，程野看了一眼蹲在火盆边继续假寐的老猫，她走过去，喂它喝了几口灵泉水，“你今年不要再出去了晓得不，出去了就再回不来了。”

    上辈子这只猫好像就是这个年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偷吃被人打死了，还是直接在外面老死了。

    总之去向成谜。

    老橘呼哧呼哧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程野的话。

    程野提起剩下一个竹篮子往古塘村走去，于家二老也喜欢吃程铁木做的汤圆芯子，所以每年如果做了，都会给他们一份。

    到的时候，于家似乎有客人在，程野一时进退两难，刚准备放下篮子转身回走，屋里的大金毛闻到了她的气味，呼啦啦跑出来，欢喜得上蹿下跳。

    “谁在外面啊？”高韵走出来看到门外的程野。“小野，到了怎么不进屋？”

    “外婆，是谁啊？”诉冬时嘴上问着，脚下却没停，径直往门口过来。

    能让向日葵如此高兴的，没几个人。

    “小野。”

    “诶？我听见你家好像有客人，所以打算先回去改天再过来。这个篮子里的是我阿爷弄的汤圆芯子，晓得你们爱吃，也弄了一份。”

    “你个孩子，还客气起来了，走，赶紧进屋坐去。你于爷爷在弄那些药材，正好搭把手。”

    进了屋，程野便看到堂屋中间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看到程野后，神色怪异，不停从诉冬时和她身上来回转悠，哦豁，破案了，凤凰岭真有人在！

    怪说不得非要回凰州，瞧瞧，才几步路的功夫，看了人家小姑娘都不止十眼了，甚至他们琢磨着，要不是有外人在，诉冬时恨不得一直盯着人家看。

    “这位是？”年老的那个长者问。

    “我朋友。”诉冬时抢先回答。

    程野的“他发小”还在嘴边滚呢。

    “哦——那——”老者问，“小姑娘你现在读大学还是高中了？”

    程野尴尬地说：“暂时没读书。”

    “那是有什么计划吗？”老者不顾初次见面刨根问底的追问。“老师！”他旁边的眼睛男扯了扯老者的衣服，你这刚刚见面都还不认识的人，问这么多会引人反感的。

    “哎呀，这人老了就爱多管闲事，小姑娘你别介意，我就随口问问。”

    程野发觉场面有些尴尬，适时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吗？要不我先回避一下，高奶奶，咱们出去遛弯。”

    “没，来得正好。你也帮忙劝劝冬时，他好好的天赋，说不干就不干，说退学就退学，多可惜啊，国家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程野望向诉冬时。

    诉冬时：“老师，我已经给您说过了，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三百六十行，每行每业都有存在的价值。离了我，项目照样展开，师兄师姐们都是优秀的人。”

    “那可不行，他们给你打下手都还差点，怎么可能独挑大梁？”老者突然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冬时啊，咱们国家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很多关键性核心技术，还被卡脖子，原因是是什么？就在于我们自己没掌握核心，所以永远都站不直腰杆说话啊。”

    “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已经老了，需要更优秀的后浪来继承延续我们的伟大事业，先有国再有家，国家需要我们，我们就应当义不容辞地站出来，风险自己的一份力量——”

    “老师！”眼镜青年涨红着脸，他老师的一席话，不是把小师弟架在火炉子上烤嘛。

    小师弟才刚成年没两天，这胆子也加得太重了，而且还有道德绑架的嫌疑，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自由，遵循内心的选择，越是道德绑架越会抗拒。

    连高韵听到老者的一席话，都忍不住皱眉。

    她家冬时不是任性的人，才几岁就跟着老师做项目，小小年纪一个人孤零零去那么远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已经做得够好了。

    程野在边上大概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也就是说诉冬时想从现在的学校退学，重新回凰州来上学。

    看老者大过年都还急匆匆跑上们来做思想工作，想必他在中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过程野并没有跟着劝诉冬时，在她看来，任何事情并不是不可调和的，总有方案解决，看哪一方适当让步而已。

    之后，程野找了个借口离开于家回家了。

    到年前她都没再去过于家一次，每天早上的羊奶都是小姑父自个儿开着三轮车送的货。于家也是他一道送了。

    过年祭祖后，几家轮流吃了团年饭，年很快就过去了。

    很快到了初八这天。

    今日程强结婚。

    二伯程大海名义上是当上门女婿去了，但是老程家一大家子人还是上前去给他凑场子。几十个程家人，拉了几趟才将人都接到了曾家。

    他们这边有接亲的习俗。早晨天未亮，曾外公到侧卧里捉来一对提前准备好的正值壮年的大公鸡和母鸡，绑了腿脚和翅膀，挂在担子上，放到小货车上。

    程野、程青莲、程青凤、程青玲、程茉，还有曾家这边三个姑娘，凑齐了八位女性，跟着车队一路出发去丁家接新娘。

    程强和丁红丽虽然说是先生孩子后结婚，但这一点不影响他兴奋。一晚上他都没睡着觉，半夜就把西装领带穿着规整坐在堂屋里等人。

    见老程家这边的人迟迟未到，电话一个一个密集催促。

    程家这边几个姑娘都打扮了一番，到了曾家，程强看到姊妹们都搽香抹粉，脸蛋子跟蛋壳一样，颜值提高了不止一个度。

    连程野都破天荒抹了点口红，衬得人越发唇红齿白模样艳丽。

    “那个啥，”程强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说，“你们化妆品带包里没，给我也画个，把我画好看些。”

    “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堂姐程青玲打开挎包，从里面取出气垫、眉笔、口红，一边说：“你脸蛋子也生的白净，不是粗犷的，稍微孵点粉都白了。”有一说一，程强长得是小乖小乖那一挂的，对喜欢硬汉的人来说，程强不是最佳选择，但是如果喜欢白净的，那程强就算得上是了。

    唯一不足的是身高不咋高。

    “程强，你今儿个怎么比我高了些？”程青凤突然说。

    她比划着两人的差距，程强平时看着和她差不多高，她一米六五，程强估摸着也就一米六八。

    但是现在看着像是有一米七几了。

    程强听到这话，脸一下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自家人你搁这拆台咋滴，我本来就比你高！”

    “不对！”程青凤狐疑，她将目光移到程强的厚底皮鞋上，忽然笑着问，“你说，你是不是在鞋底放增高垫了？”

    “谁放那玩意儿，你太久没见着我，我长高了。”

    程强死活不承认，催促着程青玲赶紧给他化妆。“姐，给我画英气一点，眉毛画剑锋。”

    “青力和青磊是伴郎，他俩要不要也画一画？”

    “得了吧，抢了你的风头咋办？”

    “唉，我是新郎谁能抢我风头，往人群里一站，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最帅了！”

    “切~”最帅的在角落里站着呢，诉冬时今日破天荒穿了一件羊毛大衣，挺括的高瘦的身材，脖子下都是腿，跟画报上的人一样，程强也好意思说他最帅。

    程强说完自己也看到了诉冬时，他嗷嗷叫着，“哥们，哥求你了，戴个帽子挡一挡，给哥留个面子。”

    没想到贝雷帽一戴上，更好看了。

    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他那略带忧郁深邃的气质，引得人频频偷看。

    “算了哥们，你今儿别站我太近了，往你边上一站，我的帅气都压没了。”幸好没请他当伴郎。

    程强唯一庆幸自己做对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