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心里渐渐生了一个想法，之前光考虑喜好问题，计划的也是比较长远的方向，但是吧，身边却总有些人无奈地活着。
以前没那个本事，她现在不那么想了，能帮两个人就帮吧。
她定下主意，傍晚小姑父和和程幺妹到山上赶着一群黑山羊从小凤仙河那边回来。
见程铁木在处理生猪，不像家猪，竟是头野猪，二话不说，挽着袖子就开始帮忙。
“爸，野猪哪里来的？”
“半下午那会家里的狗打回来的。”
阿古听到是狼青和雪狼打的猎，馋得口水都留下了，要不赶明儿他也养只狗？
“小姑父，你养只边牧，听说这个品种的狗天生都是放羊的。”
“我寻摸寻摸。”阿古有些心动。
程野见他来帮忙了，切了一条三线肉和一块眉毛肉到厨房，程幺妹洗锅烧火，本打算晚上吃面条，看程野拎着肉进来，“小野，晚上吃这个来得及不？”
“晚上就吃眉毛肉，我马上剁碎了眉毛肉捏丸子，等会儿等阿奶回来了再下猪油肉丸子面条。”
“要得，那我趁天没黑，去掐点豌豆颠儿，前儿才掐了，我看到又长了一片嫩芽出来，再不吃要开花了。你说这豌豆颠儿咋这么肯长呢？”往年都不见这样。
程野笑笑没说话。
她手起刀落，先把三线肉剁成麻将块大小的肉块，打算等下先过一遍水炖红烧肉。她们这边都是吃回锅肉居多，红烧肉很少吃，所以老程家人都不会这道菜。
“汪！”雪狼不知何时，站到案台边上。和狼青待得太久，本地方言已经学得七七八八。
它目光落在一刀三线肉上，目光直白。
太少了！
“你这家伙不都是吃生肉的嘛？”
“汪、嗷——！”入乡随俗不懂？
茹毛饮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它目前是“上门女婿”，该尊重当地习俗。
“得，我多弄些。”程野拗不过它，又转身到后院把剩下半边五花肉都拿了进来，麻将块足足切了一盆。
程幺妹端着筲箕回来看到案台上的五花肉，吓了一跳。
“小野，咋弄这么多五花肉？”
“雪狼和狼青都要吃，它们不愿意吃生肉了。”
程幺妹笑着点头，“换我我也是，你弄的饭菜好吃，不吃不划算。”
“小姑，你锅里烧一锅水，先焯水一遍，野猪肉腥味重。”
“行。”
程幺妹烧水，程野就站在案台边上提着砍刀剁肉馅，她笃笃笃剁得又快又匀净，很快眉毛肉就成了肉沫。
等肉丸子好了后，天边最后一片云彩也即将消失。
程野见兰小花和太婆还没回来，借过程幺妹家的三蹦子，骑着到了古塘村。
刚到于家，兰小花和太婆相携着，一人拄着一根拐棍出门来。
“你怎么来了？”兰小花看到程野来接她，很高兴。
“看你们恁久不回来，过来看看。”程野挺好三轮车，歪头看太婆，“太婆，你身上的疱疹于爷爷怎么说？”
“程野啊。”太婆定定看了她半晌，像才认出来人。
认出了程野，她满心欢喜，“于中医说我这个是小问题，好好吃药就好了。他让痒了我不要抓，抓破了流脓水到其它好地儿，要散毒。”
“给您开药了没？”
“给了，他怕我不会弄，给的擦药的，明天还上门来看，叫我不用跑这么远过来。于中医是个好中医！”
“你们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一趟。”程野下了三轮车，从车兜里提出一个饭兜，往于家天井走。
程野在大厅里没看见高韵，只有于淡水一个人在。
“于爷爷，饭盒里的肉丸子，你和高奶奶尝尝。”
“啥肉？还特意送过来。”
“山上打的野猪肉。”程野轻笑着说。
“那玩意儿现在成保护动物了，少去弄那些。”于淡水哼了哼说。
“我知道，雪狼去逮的，我已经说过它了。后面我打算自个儿在山上养点鸡鸭。对了，外头太婆的情况如何？”
“你都给她吃过了，还明知故问。”
程野笑了笑。
“她和我阿奶经常处一块说话，我想给我阿奶多留个能说话的同龄人。”太婆这个人其实挺复杂的，经常和兰小花说悄悄话，骂她那个不孝儿媳妇，说村里其他人的小话。
但这人呢，有点小毛病，喜欢揭人家饭盖子看人家桌上的饭菜。
兰小花很不喜她这一点，每次她喝过的水瓢，等人走后，都要用热水刷好几次。
但要是人家长久不来找她，兰小花又会自己到太婆家里去看她。
“也是个可怜人。”于淡水淡淡地说。
说话间，高韵从外面进来了，怀里抱着一兜衣裳。
于淡水：“你把旧衣服抱出来干啥？”
“我看刚刚那个婶子身上穿的衣服哟，里三层外三层每一件暖和的，这些衣服我都洗了干干净净的，明日看看一起送过去，唉。”高韵年纪大了，看到处境困难的老人，不免怜悯同情。
“人还在外头等程野，你先问问她要不要吧。”于淡水说。
太婆当然要了，她摸着暖和的夹袄和羽绒服，干干净净的，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这么好的衣服给我了，怎么好意思呢？”
“您不嫌弃就行，我近来胖了些，穿不了了。”这当然是高韵的借口，她可苗条着哩，是个优雅的老太太，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脑勺上用一根白玉簪子盘着。
两老太太坐到车斗里，程野沿着马路慢慢开回下湾村。
“太婆，到家里吃个便饭再回去。”兰小花在程野的搀扶下，慢悠悠下了车斗，下了车对太婆发出邀请。
“天要黑了，我回去弄，等下看不到了。”
“怕啥，等下我让我女婿送你回去。”
程幺妹看到人都回了家，连忙回灶房烧热锅下面条。红烧肉在小灶里的锑锅里炖上了，隐隐约约已经散发出了香味。
不过野猪肉肉质老，程野说用小火慢慢煨一晚上，明天再吃。
“幺妹，等下你太婆那碗面条，用家里老碗装，等她吃了碗筷单独放，不要放一起。”兰小花偷偷摸摸进来给程幺妹嘱咐。
程幺妹听完，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她妈这人吧，又要请人到家里吃法，又嫌弃人家不干净。
不过程幺妹一想到太婆身上的腌臜样儿，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奶，你把太婆弄到厕所洗一洗，把高奶奶给的衣服换一换，她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暖和了。”
程野很想说都穿出包浆来了。
“您看看衣柜里的衣服，给她找两身，赶明儿我到城里给您和阿爷都买新的。”
兰小花有点舍不得，她的衣服都是女儿儿子们买的，还是新崭崭的。
“奶，赶明儿我还要给你找个赚钱的营生，你坐家里都能收钱。我早就想好了，专门给你打一个保险箱，你的那一份，都换成现今放里头。”
“我一个老太太能做啥营生？”
“你拿手的。”程野卖了一个关子。
兰小花得了程野的承诺，颠颠儿跑去说服太婆换洗。后来实在看不过，甚至直接在老程家洗了一个澡，才穿上干净的衣服。
等吃过饭太婆回了家，一个人坐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摸着身上的衣服，眼泪扑簌簌掉了一地。
修桥的事情暂时还没影子，等凤凰岭倒春寒再下了一场雪后，山地开荒日程正式拉上了帷幕。
程野资金暂时还算雄厚，她直接一次性请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中老壮年来干活。
再过些日子，村民地里的春播也要开始了，那时候再请人就比较难了。
地头上一眼望过去，都没有少于四十岁的人，大多数都是五六十、六七十岁的人。
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程老四到外县请了两张挖挖机一起干活，挖挖机可不好进山。要从古塘村、拔子寨交界处临时开辟通道进去。
那边离下湾村挺远，走过去脚成快的要半个多小时。
“看样子这桥不得不修，你说你，包这么给费钱的玩意儿，你手头那点钱够不？”程老四抽着烟，望着两山中间的凤仙河发愁。
程野：“爸，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呗。”
程老四瞪她，“你倒是慢慢来，一千万呐，干啥不好，非要来干农业。”
说归说，程老四心里头其实挺自豪的。
他女儿眼看要把家乡往好的方向整，他从小这个地儿长大的，自然希望家乡越来越好。
“青凤和青莲俩学得咋样了？看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前些时候，程野把两姐妹打包送到了省城一个成年人电脑班去学打字。
原本先约定的一个月，后来程青凤看到隔壁的拍摄班不错，又开始学视频拍摄。
她本身又电脑打字基础，学东西比程青莲快一些。
程野二话不说，立即打款让她学。
程青凤和程青莲学电脑打字，程青莲的丈夫则去学大货车驾照。他有C照基础，持证已经满了两年，能学。
等邵伟拿了驾照，就先跟着程老四练习开省城到老家这一段线路的货物运输。
“你可想好了请家里人做事，前期一定要说清楚，不然将来说不清楚，够得扯。”
都说做生意不能和家里人合伙，做着做着后来生意不成了，亲戚关系也不成了，还变成仇。
程野：“那些事情我早就弄好了，不用担心。”
程老四：“你心里有谱就好。”
山地里挖出了很多石头和杂树枯枝，这些程野都没浪费，专门雇了些年纪大的人去齐整枯树枝，还在山脚下临时搭建了一个茅屋专门放这些柴火。
石头不管大小，也专门划了一片区域堆放。
大姑父是石匠，等把山地整理出来了，再请他慢慢雕琢打理石头。
程野打算在荒山建两栋房子，这些石头到时候都能用到，可以用来铺路基。
与此同时，程野找到程幺妹拿到她们在村里的过户过来的顺子叔家的那个老房子的钥匙。
这栋房子和老程家的老屋相隔不远，但是老屋已经拆了，一半变成了大伯程大江家的房子宅基地。
另外一半平整后，种了几株柚子树。
程野还看到里头种了豌豆尖和蒜苗。
“大伯娘！”程野看到地头有个人影。
“诶，程野啊。”何小芬过了年并没有和程大江一起到温州打工，而是留了下来。
泥牛程青磊年前那桩事儿把她吓坏了，非要等泥牛半年再次复查健康后才会出去打工。
“你到老屋来干啥？”
“我看看小姑家屋子还能用不，后面打算用来做点事情。”何小芬也不锄地了，跟上来，“你打算做啥？”
程野告诉她也无妨，“阿奶做醪糟不是挺好吃的嘛，我打算扩大规模，弄个小加工坊。”
“小加工坊？办厂啊？”何小芬眼睛飞快闪过一道光。
“就是个小作坊，不是厂。”程野没打算做多大，说厂还不至于。
“那招人不？”何小芬问道。
“到时候看，估计要不了那么多人。”不过她看了一眼何小芬，其他不说，她大伯娘卫生这块做的还是不错的。
而且人还特别勤快，回来一两月，这就开始肥地堆苞谷肥了。
这还没耽搁她到山地那里挣工钱。
程野看了程幺妹的老房子，失望不已。房子还是太小了，格局也不方便，厨房小小一间，只有一口灶。房子还和二爷爷家大儿子的老房子宅基地连在一起，连修整都不好修整。
“你想找啥样的房子？”何小芬问程野。
“宽敞一点的，能搭几口灶一起烧的。”
“这还不好办？你还记得咱们团宝宝那块地不？前几年村上承包过去建了柚子基地，后面柚子卖得不好，水果老板也不来了，一直空置着，过年的时候有的人借来做酒席，一次性安十张大圆桌都还只占了一个角落。大得很。”
她这么一说，程野有点印象了。
主要是时间隔了很久，一些不重要的记忆都开始抛之脑后。
那个基地她当然有印象，后面成了她二爷爷一个人的柚子仓库。
位置刚好在荒山和古塘村中间，它旁边正好可以下凤仙河沟底。
程野打算找村长问问柚子基地情况，看看能不能先租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