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奕抓起鹭青的手腕,快走两步,躲进停车场更靠里的死角。
角落里的空间格外狭窄,两人间的呼吸不自觉地便交缠在了一起。
“凭什么要离开华陆的人是我?”那女声带着哭腔吼道。
另一道男声回道:“我之前就说了,在被发现之前,我们断的彻底一点,但你又不同意!现在被人事叫去谈话你开心了?现在你被辞退,我被调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被动裁员还能拿一笔赔偿金呢!”
华陆的规定是不支持同部门间办公室恋情,一经发现至少辞退一人,现在看来经过人事评估,要将女方辞退了。
鹭青没想到前些日子与贺奕无意间听到的他人私事,如今两人又一起听见了下文,不免有些尴尬。
她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却被迫听完了一整场情侣分手后极尽难堪的争执。
因为今天是从老宅过来的,鹭青穿的是服装品牌送过来的没经磨合的新鞋子,一双美丽刑具。
她站得有些累了,伸手扶着身前的贺奕,翘了翘脚。
“怎么了?”他小声问道。
“嘶——”鹭青试着踩下去,感觉脚跟被磨出了伤口,皱起眉头回道:“鞋子有些不合脚。”
争吵声音终于消失。
鹭青长舒一口气拎着手包,与贺奕并肩走进电梯,随口问道:“关于刚才听见的事情,你怎么看?”
贺奕伸手按下销售部的楼层,“人事部门做的处决没有问题,他们是上下级关系,或多或少会有利益关系,这对组内的其他人很不公平。”
“那你不觉得只有女生离开华陆,也不公平吗?”鹭青问。
贺奕侧头看向正对着电梯门神色平静的鹭青,声音紧了紧:“或许吧,如果我是他,我应当会主动离开华陆吧。”
电梯到了,鹭青却没有出电梯,而是对着站在电梯外的贺奕点了下头,唇角微抿:“我去人事部一趟,回见。”
“……好。”
鹭青同人事部部长秦远聊了差不多十分钟,安排好了一切之后,便起身离开。
秦远起身,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双目含笑,说道:“回来了就好,有空去秦叔叔家吃饭,你阿姨刚从老家带了桂花鸭回来,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鸭子了。”
“替我谢谢阿姨,得空了,我一定去。”
鹭青微笑着颔首,随即在部长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双目微敛,淡声道:“秦部长留步。”说完便推门离开了。
秦远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那一秒钟,他同鹭青的关系便已经不再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而是平起平坐的同侪,而过了六月底的华陆三十周年,他还会成为鹭青的下属。
时间真是双刃剑,一面催人老,另一面却将小辈打磨得锋利。他摇了摇头,缓步走回老板椅上坐下,看向窗外。
“麻烦了,文主管。”
鹭青接过人事主管文姐准备好的调动文件,点头致谢。
“您客气了。”
人事主管文彗连忙摆手,她自始至终就知道鹭青的身份,怎么敢接下未来顶头上司,如此郑重的道谢呢。
“还有,麻烦文主管从现有的员工里帮我招一位助理。”
因为露西要帮助新到岗的海外事业部部长熟悉事务,估计得明年才会来华国,鹭青想了想,这半年她还是需要一位助理。
文彗立刻拿出日程本记下,问:“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吗?譬如性别,年龄?这个助理岗位的职级是专员级还是主管级?”
鹭青沉吟片刻,回道:“女性,其他的都可以。”
她的诉求没有很高,协助她做好后面的日程安排就好,其实接触下来,她觉得文彗便很不错,但她也不好挖秦叔叔的墙角。
*
鹭青一回到销售部,便同工位上的宋依铭和蒋纯说了她要去事务部的人事调动。
宋依铭立刻走过来抱住鹭青,刚准备抒情,立刻问:“鹭青!你喷的什么香水啊,好好闻~”
“naomi胶木之夜。”
“链接发我!”宋依铭说完又开始哀嚎:“呜呜呜,我的饭搭子啊,我离不开你。”
鹭青坐在椅子上,被抱得左右摇晃:“我又没有离职,你以后中午吃饭,随时叫我。”
“你保证!”
“我保证。”她无奈地并起手指。
蒋纯站起身来,满脸惊讶:“啊!贺哥知道吗?他怎么都没和我们说啊?”
鹭青怔住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没和他说。”
她抬头看向贺奕的办公室,“贺奕人呢?”
“不知道啊,出去了吗?今天没有派外勤啊?”宋依铭回道。
一向迟钝的蒋纯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伸手指向鹭青:“我发现了!鹭青妹儿,你从来没叫过咱们老大贺哥!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他贺组长,我一直觉得怪怪的。”
鹭青向后靠去,凝眸看去,她还挺震惊是蒋纯发现这一点的。
见鹭青和宋依铭两人同时看向他,蒋纯嘿嘿一笑,说道:“原来是因为,你一直在等和贺哥平起平坐的这一天!也是,以鹭青妹儿你的履历和能力,进华陆想来也不是来做销售的。”
果然,惰性金属就算接触到再多的氧气,还原能力也很弱。
不过,他话说得也没错,从四月中旬到六月中旬,鹭青在销售部呆了两个月,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绩效却完成地非常出色,在两个销售大部的综合绩效超过几十位老员工,仅仅在几位组长之下,甚至还干掉了隔壁一部的一位老组长。
蒋纯冲着鹭青讨好地笑了下,“关姐~咱们以后也不是竞争对手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给有意向的客户,先发邮件,再打电话。”鹭青回道。
蒋纯双手抓了抓头发:“我是收了一堆名片,但是,每次打电话都没什么效果,还白白浪费时间,再说了,现在谁还看邮件啊!我更喜欢面谈。”
鹭青笑了下:“确实,我的方法对你来说,不适合。”
她也是一点一点试出来的经验。
海外事业部最开始也是单纯的销售拓展,从一个销售部门,发展到今天颇具规模,鹭青用了快七年的时间。
她几乎只要看某个客户的名片,看完他的资料背景,知道这个客户的所有需求,就像是谈判提前知道对手的底线一样。
宋依铭倒是若有所悟。
“不过,去事务部比我们站台的好多了吧。”蒋纯戏称销售部为站台的,是因为他最近被派去跑展会,整天介绍各种产品,简直和站台的差不了多少。
他说完便开始同宋依铭一块儿帮鹭青收拾东西。
鹭青只在这间办公室呆了一个月,办公桌上却被摆的满满当当,有宋依铭回赠的机械日历,有蒋纯拼了半天的整套盲盒摆件,甚至还有丁津法送的养生壶套组。
这时贺奕拎着一个纸袋走进办公室,看见所有人都凑在了鹭青的办公桌旁,视线凛烈地扫过,声音沉沉:“怎么,都没事做吗?”
蒋纯放下手里的拆到一半的摆件,回他:“贺哥!你知道吗?鹭青要调去企业事务部了。”
……
“哦,是吗。”贺奕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那关鹭青,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交接一下事项。”
他语气平平,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上司对待下属那样。
狭小的办公室内。
鹭青坐在办公桌后,贺奕半跪在她面前,她的脚踩着他的膝盖。
靠近办公区的那边有一面百叶窗,如果有人从侧边看的话便能发现两人暧昧的姿态。
贺奕低头,认真地为她磨得通红的脚趾裹上医用胶布,轻声问道:“你今天就要过去吗?”
“嗯,下午过去。”鹭青的手搭在贺奕的肩头,“正好要开会。”
“那你还要穿这双鞋子吗?”他抬头看向鹭青。
鹭青点点头,“当然,并且我是拖地西裤,别的鞋子撑不起来。”
穿高跟鞋的确是服美役,但她必须先踩着它上战场,在胜利之后,她才能够将它丢到一边。
但是真痛啊,她咬了咬牙,手指抓紧了贺奕的肩膀,将他的衬衫抓出褶皱。
“还疼吗?”贺奕手下的动作变得更轻,同时加快速度,喉结滑动,“疼得话…可以咬我。”
鹭青垂眸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
贺奕停下修剪医用胶带的动作,顿了下,语气有些生硬地回她:“我没有资格问你这些。”
他查过了,在国外,dating是一种很不确定的关系,她可以同时与许多人dating,怪不得那日程景煜说他可以追求鹭青。
或许是他得寸进尺且贪得无厌,他想要的更多,但她是自由的鹭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驻足。
所以,贺奕想,那便不要再有期待,只是保持着这种关系,便已经很好了。
因为华陆不支持同部门办公室恋情,鹭青本想着离开销售部,或许可以按照Phoebe的建议,同贺奕试着确认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
但现在看来,似乎贺奕并没有这种想法,反而是她想的太多了。
懂得一松一紧的人,这才好驾驭身下的烈马。
于是鹭青便将组织好的语言咽了回去,修剪的干净脚顺着贺奕的膝盖向下滑去,直到脚心陷入一片温热。
她用力碾过他的腹股沟,盯着他的眼睛,绯色的唇似笑非笑,说:“谢谢你啊,贺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