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邓闻的戏终于拍到尾声。为了庆祝杀青,他和婕昊计划去日本旅行一周。
行程是临时定下的,订酒店、抢票、做攻略……全是婕昊一手包办。她比邓闻清闲,所以自告奋勇地要把每一细节做到完美。连续几晚睡眠不足,让她这几天总觉得头晕沉沉的。
出发前的第二天下午,婕昊正蹲在客厅地板上整理行李。门铃响了。
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脑袋猛地一空,眼前一黑,只能一手扶着墙,稳了两秒才缓过神来。她揉了揉太阳穴,以为又是邓闻的助理珊珊送东西来——这几天她们频繁往返,已经陆续把邓闻剧组的一些物品提前搬进了她家。
每次看着一箱一箱属于他的东西进门,婕昊心里都有点说不上来的不悦,那个她一开始刻意避开的“半同居”状态,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她打开门,却不是珊珊。
门一开,一位穿着得体、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眉眼之间有着几分刻板的端庄。她上下打量了婕昊一眼,眼神不算咄咄逼人,却也毫不掩饰那份评估意味。
“您好,请问您找谁?”婕昊微微一怔,礼貌地问。
“我找霍婕昊。”对方语气平静,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我就是,你是?” 对方好像是有备而来
“我是邓闻的妈妈,我想找你谈谈。” 她语气平稳,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自持
婕昊心头一紧,预感到来者不善,却还是出于教养侧身让她进了屋。
邓母走进门时步伐不紧不慢,目光却已悄然在屋内扫了一圈——从木质地板到开放式厨房,从皮沙发到落地窗,最后落在不远处凌乱打开的行李箱上。
她眼神微顿,仿佛在迅速掂量着这里的经济档次,也在试图拼凑出婕昊的生活图景:欧美风,摆设讲究,东西精简,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过日子、适合娶回家当儿媳的人。
婕昊礼貌的询问着:“阿姨,要不要喝点什么?”
邓母摆摆手,语气客气却疏离:“不用了,我不坐太久。”说着径直坐到沙发一角,裙摆妥帖地落在膝上,姿态笔直端正,眼神落回婕昊身上,目光仿佛要透过她表面看进心底。婕昊自然的在她对面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邓母话锋一转,便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和我儿子的感情。”
“我儿子三十三岁,你四十三——你比他大整整十岁。这种差距不是光靠感情就可以维持的。”她声音克制着,语气非常紧绷。
“我不是歧视你,霍小姐,我看你人挺漂亮的,这房子也不便宜,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你可以有很多选择的。不差我们家邓闻一个。他还年轻,有些事不懂,但你应该明白啊 ,你是过来人。你知道人到了中年,对很多年轻时候的想法都会改变的。”
“阿姨,您这话……”婕昊顿了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像是在强压什么情绪。她挺直了背,眼神却不再温和,语气克制中透着一丝寒意,“不该来跟我说。你该去跟你儿子说,作为女人你何苦为难我呢?”
邓母语调突然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我能说的动他,我为什么还来你这里,也不知道你给他吹了什么枕边风,他现在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她继续情绪激动的说道:“本来我就坚决不同意你们谈恋爱,但我设想你们这种玩玩很快就会自然分手了。可他最近突然开始看上海的房子了,说什么要搬来这里常住。听她姐说还给你买很贵的耳环?你知不知道他二十岁就一个人北漂,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怎么可以为了你这个才没认识多久的人,就放弃在北京的一切? ”
婕昊不解的问道:“不对啊,阿姨,上次邓闻生日,他姐姐说您知道我的,还很高兴特意送我礼物了,怎么您的态度变的那么快。”
“邓闻生日那天非要我来上海见你,我当场就反对了!说什么都不答应!要不是为了表明立场,我怎么可能连亲儿子的生日都不出席?”
那一刻,婕昊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怔怔坐在原地,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冷得从脊骨一直渗进心脏。
她一直以为,那个空出来的座位只是无暇到场。却原来,是抗议。是拒绝。
而邓闻,从头到尾都没告诉她真相。甚至他们一家都在陪他演戏!这是什么狗血剧!
她眼前的世界忽然开始倾斜,一阵晕眩袭来,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心里的愤怒也随之一点点涌上来,像是被狠狠攥住的心口,喘不过气来。
“阿姨,请你走。”婕昊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我没什么可以跟你,或者你们家再说的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哄得他鬼迷心窍的,但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耽误。所以请你放过我儿子吧。” 邓母一听婕昊下了逐客令,继续着急的输出她来此的目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人生正值黄金期。他还有整个未来,会结婚,生小孩。而你呢?你还能生吗?” 邓母说完这句,站起了身,脸上的表情不再平和,目光审视而强硬。
婕昊还在刚才的晕眩中,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句“放过”像巴掌一样狠狠甩在脸上。
放过?
她从没主动过一步,是邓闻坚持靠近,是他不顾一切地挤进她的生活。
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种窒息般的屈辱与荒唐像潮水般猛然袭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
婕昊猛地站起,像是本能的反击,却因动作太猛,脚下一晃,整个身体像被抽空。
眼前光影猛然拉长,像失焦的镜头,周围的声音仿佛被一瞬间抽离。
她眼睛睁大,脸色骤白,一只手下意识撑住椅子的扶手,另一只却没能稳住身体——
整个人骤然朝侧边倒去。
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邓母惊慌失措地朝她扑来,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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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昊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头还有些晕,她眨了几次眼,才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她的家。
天花板是医院特有的那种洁白吊顶,四周摆着一些医疗仪器,空气里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陌生。她动了动手指,触碰到床边的栏杆,指腹蹭过一张病号腕带。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医院。
“我怎么……”她喃喃自语,试图拼凑起昏迷前的记忆,却只记得那句“你还能生吗”像利刃刺穿她的胸口,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时,门外传来压低却激烈的争吵声,男声女声交叠着,声音不高,却像穿透了墙壁似的,一字一句都打在她心上。她闭了闭眼睛,心跳莫名加快,隐约猜到了是谁。
“妈,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请您离开。”邓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少见的坚定。
“儿子,我这也是为你好啊。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一步错,步步错啊。”邓母的声音听来依旧试图劝说,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
“妈,这么多年来在北京闯荡,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我跌过,我磕过,您的好意我懂。可就算是头破血流了,那也是我的人生,我需要学的教训。不是您能干预的,你明白吗?”
“可是……”
“没有可是。”邓闻语气一沉,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喙的锋利,“您今天差点酿成大错,求您别再给我添乱了。放心吧,我永远是您的儿子,没人能把我‘抢’走。”
一阵沉默后,门被推开。
邓闻走进病房,顺手将门轻轻带上。他正欲低头关门,却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醒着的眼睛。
病床上的婕昊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原本神情还带着一点压抑的怒意,门刚一合上,抬头的一瞬间,却猛然怔住了——那一刻,他眼里瞬间迅速涌上光亮,仿佛整个人被点亮了似的。
紧接着,他脚步快了两分,来到她床边,眉眼带着歉意,声音却温柔得像春日的风:“你醒啦。”
婕昊仍觉得头昏脑涨,像是还没从梦里完全醒来,嗓音有些干哑:“我到底……怎么了?”
邓闻看着她,眼神复杂,沉默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小心翼翼:“你先别激动啊……医生说……说……”
他吞吞吐吐、迟迟不肯说出口。
婕昊眼神顿时变得警觉,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恶疾:脑瘤?白血病?胰腺癌?她眉头一拧,声音一下拔高:“你倒是说啊!”
邓闻被她一催,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终于脱口而出:“医生说你……怀孕了。快四个多月了。因为你是高龄孕妇,又太激动,所以才会晕倒。”
“怀孕?”婕昊瞪大眼,声音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炸响在病房里。
那一瞬,所有的晕眩、空白和失重感排山倒海地袭来,像有人狠狠往她耳边敲了一记锣。她眨了眨眼,强撑着让大脑重新运转,飞快在脑海里数着日子——
这几个月大姨妈确实没来,但她一直以为是更年期提早到访。像她这个年纪,偶尔几个月没来,哪次不是归咎于激素紊乱?而且……她和前夫结婚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轮试管婴儿都没怀上,她早就认定——她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可现在,居然三个多月了?!
她转头怒瞪邓闻,胸口剧烈起伏,劈头盖脸吼出声:“邓闻你他妈的把我肚子搞大了?!”
邓闻被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前立刻半跪在床边握紧她的手:“别激动!医生说不能情绪波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