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花板高悬,映照着人心的空白。

    走廊吹不进一丝风,把所有裹挟在这个充斥着生与死的地方。

    滴滴答答。

    仪器循环的声音和2016年的那场潮湿融为一体,窗外绿意葱茏。

    “阿云,上课了。”穆瑟嬉笑着把还带有水珠的双手捂住苏云山的侧脸。

    苏云山皱了皱眉,昨晚上熬夜做了几道数学压轴题,拖到挺晚。

    “老师进来了吗?”她闭着眼睛问。

    "还没呢,你要不要去语文办公室看看?"穆瑟面对苏云山的时候总是心平气和,许译常说这样的好态度怎么就不分一点给其他的可怜人,同在一个班,相煎何太急。

    苏云山这才想起自己是语文课代表,搓了搓脸急忙朝语文办公室跑去。

    语文老师姓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她谁的帐都不买,连校长在她面前都说不起硬话。

    听说教过校长和校长他爹。

    一班高一的时候,陈老太就定下了规矩,上课前课代表必须提前去办公室拿小蜜蜂和抱书。

    当时班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接这老太太的“心腹”之位。伴君如伴虎。

    苏云山自认为这两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敢掉陈老太的链子。看来今天注定是要被洗涮一番。

    她只能期盼许译昨晚写了作业,没在陈老太火气最盛的时候去撞这颗钉子。

    语文课大多都在早上第一节,所以办公室里并没有几个老师。

    苏云山一进去,就看见许译吊儿郎当地捧着书,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许译,你要干什么?不读就退学,别做老鼠屎坏一班一锅汤。”陈老太侧坐,那双冒着火光的双眼射出无数利剑。

    手里握着一根刻满时间痕迹的教鞭,一晃一晃的,却没一下是命中许译那高大身板。

    十几岁的许译,是真的年少轻狂,且不要脸。

    “陈老师,我写了作文的呀。你昨天说把57页作文写了,那卷子上又没指定体裁。”许译挑眉,慢慢朝陈老太挪,恨不得把书翻开指给她看。

    陈老太被气笑,一抬眼看到苏云山,才反应过来早已打了上课铃。

    苏云山面对许译的嬉皮笑脸内心毫无波澜,她和许译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狗样。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办公桌上的教具收拾好。

    陈老太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个班还有那么几个人让她老怀安慰。

    唯独许译这个兔崽子,从不循规蹈矩,一天到晚胡闹。

    可他却偏偏常年霸占语文最高分,哪怕苏云山这种年级上数一数二的学生,在语文这科上都很少考得过许译。

    于是对于这天资聪颖的独苗苗,她日复一日地压着脾气,就盼着这小子高考语文一鸣惊人,她就可以安心荣休,为长达大几十年的教学生涯划下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

    陈老太斜睨着一旁欣赏自己大作的许译,说:“还愣着干嘛?上课,把你写的名著带上,等下在全班面前朗读。”

    苏云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许译从她进门开始就对她一脸神秘地笑。

    她对那篇“名著”里的内容感到有些恐慌。

    嘴角噙笑的许译已经站上讲台,常年打球的缘故,那身深蓝色校服在他身上穿得比其他人好看太多,窗外雨后天晴,给他脸的轮廓打上一层柔光。

    此刻他充满感情地展开卷子,语气抑扬顿挫:“青春的理想,被概括为未来前途的缩影实在太狭隘。我想,遇见一条狗,它围着苏云山不放她走。”

    他精心写出的诗。

    诗歌女主人公此刻坐在台下脸黑得可以,只有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和许译五岁的时候,在巷口遇见一只围着她转的流浪狗,浑身毛色脏脏的,但面相真的还不错。

    许译那个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恶作剧的特质,他拉着苏云山的手,人们看见这个小孩跟哄小孩似的引导着旁边的小姑娘,许译漂亮的小脸充满做坏事的兴奋。

    “阿云,你摸摸它,它好可爱。”

    苏云山伸出手,喜提三针狂犬疫苗。

    她长舒一口气,堪堪维持住三好学生的正面形象。

    实际上恨不得把面前笑得一脸阳光的许译撕碎。

    最先憋不住的是穆瑟,阿云给她讲过这件囧事。太好玩。

    她频频回头看苏云山,见阿云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笑个没完。

    四周的几个男生东瞟西瞟,余光最终还是盯着难得在人前开怀大笑的穆瑟不放。

    像无数本霸总小说里写的那样,好久没看到小姐笑过了。

    全班也跟着一起笑,这一刻,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其他人和他们三个笑的点不一样。

    陈老太拍拍手,清了清嗓子:“好了,别闹了,大家要引以为戒。高考的时候。你们要是敢学许译,我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有被威胁到。

    许译眨眨眼,主题为青春理想,他没偏题吧。

    他的青春理想还真是想听苏云山跟小时候那样哭哭笑笑,而不是天天装大人。

    自从苏云山年龄越来越大,苏母就越来越不满意,她觉得要是当初苏云山是个儿子,现在也能有十几岁了。

    平时在家里也对这个女儿大呼小叫的,苏父很心疼苏云山,免不了要为她说上几句话。

    两夫妻于是感情淡薄,苏母更是觉得苏云山生来就是克自己的。

    苏云山小学毕业后,性格就日渐沉默,只有在许译和穆瑟面前能看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还矗在这干嘛?等我给你颁个奖吗?"陈老太抓起讲台上的练习册就想往许译肩上拍。

    许译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腋下逃到座位上。

    坐定之后,还不忘朝后面的苏云山递个眼色。

    一天不招惹苏云山,他活不了。

    陈老太让大家笑一阵,这十来分钟肯定是要在课下补回来的。

    大家已经做好了没有下课的准备,刚好是连堂,一坐一个半小时,双喜临门。

    班上的座位是一周一换,大家轮着坐前面的。

    苏云山有点困,也有点幸运。恰好是最后一排。

    她鼓励了自己很多次,眼皮还是抬不起来。

    后门似有似无传来老谭的声音,她的困意随着话音的一起一落而很有节奏。

    大脑被折磨得不行。

    老谭总爱在后门开出的那个长方形的小玻璃窗偷窥上课,时不时还要拿手机拍照。

    今天还找了个年级主任一起来偷拍,好过分。

    苏云山打起精神,刚好靠门,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

    “你确定要那个孩子插到你班?”年级主任的话语充满不信任。

    “我要他。”老谭回答。

    “可是听说那个孩子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是担心他影响整个班的状态。”年级主任有他自己的担忧。

    “如果有学生知道了他家庭情况并拿这个说事,我会公正处理。如果学生因为这个事嘲讽霸凌他,那是我教育的失职。”老谭沉吟片刻,声音平稳。

    “好,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个学生进一班确实当之无愧。好好把握,保不齐又是个清华北大的料子。”年级主任小声说道:“这事儿我可先来告诉你的啊,隔壁二班老赵问起你可要给我兜底。”

    二班和一班都是年级上唯二的火箭班,学生高考成绩是评价班主任工作的重中之重,因此两个班的班主任明里暗里还是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老谭一拍年级主任的肩膀,丢下一句:“请你吃饭。”

    “好嘞。”

    听了一席闲话,苏云山再重的瞌睡也醒了。

    咋滴,又要来个大神?

    她倒是不在意排名多少,可她妈在意得要命。

    在单位上,只有苏云山考了年级第一,她才会大大方方提起女儿的名字。

    要是有同事来借苏云山笔记或者咨询苏母教育方法,苏母能给苏云山一段时间的好脸色。

    苏云山拍拍自己发热的脸,语文一向不是自己的强项,她把眼神投向左边隔了一个过道,已经睡得打呼噜的许译。

    许译没有一科拿得出手,唯独语文,天天睡大觉都能考出接近满分的水平。

    陈老太虽然经常痛斥许译偏科,但幸好偏的是语文,看着那一百四的分数,她训着训着经常能笑出来。

    苏云山无语,怎么上天就没给她一丝半点的天赋。哪科都行啊!

    捡起滚到一边的黑笔,她任命地做起笔记。

    语文课一般是最安静的。没有许译的插科打诨,听课的和睡觉的互不干扰。

    好不容易等到第一节课下课,陈老太理所当然地没有停下讲课。

    苏云山在心里叹口气,都怪许译,她补觉的机会没了。

    想到这里,她装作捡笔,左脚悄悄移过去。

    就是现在,她狠狠把脚一跺。

    “啊!”杀猪般的声音嚎叫起来。

    许译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彻底清醒过来。他抱着腿泪眼婆娑地盯着苏云山,满眼都是控诉。

    这个在球场上风风火火,时而还要打两三架的阳光男孩,委屈得不行。

    陈老太对许译忍耐的限度已经达到了边缘,她拎着鞭子就要下台。

    敲门声响起,老谭探进头,看着班上情况不对,又见陈老太火冒三丈。

    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索许译,定位成功后他拧眉。说:“许译,你又惹事?”

    “老师,这次我真是冤枉的。”许译回。

    “行了,没空管你。”面对陈老太,老谭严厉的语气瞬间切换成温和:“陈老师,耽误两分钟。我领个转学生进来。你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还以为老谭是来恢复大课间休息时间的,听到这么说,都忍不住怨声载道。

    “闹什么!”老谭走上讲台把桌子一拍。

    “都快高三了,还跟小孩一样。迟早要好好收拾你们,一个个皮痒!”看到班上安静了,把头一扭,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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