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译绝对算桀骜不驯的那批人,这体现在性格上,并不是无事生非。从小学开始,老师对他的一致评价是聪明但不踏实,所以他听课挑拣拣地听,成绩也是稀稀拉拉地好和坏。
许译的爹妈平时基本在市区里面,为着实验中学师资还不错,所以没把许译一起带过去。
就还住在之前的老房子里,给他请了个阿姨,平时做做卫生做做饭。
苏云山是不爱踏进他家的,总有一种一举一动都被观察的感觉。许译也有同感,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带着他的摩托车玩儿。
北边长江大桥、南边情人坡、东面白马寺、西面菜市场,他都去过,有时候还顺带着苏云山一起。
苏云山此刻趴在桌子上补觉,昨晚又没睡好,肚子痛了一宿。她每次来例假不痛个三天三夜决不罢休的。
眯了两三分钟,她看着桌上收起来如山高的练习册重重叹了口气。
第一节就是语文课。
她用脚轻轻踢开前面挡着路的板凳,这样就算摔倒起码脑子不会磕着。
程鹤看她颤颤巍巍抱起比人头还高的书本,放下手中的笔,问:“要不要我帮你。”
苏云山连连摆手:“不用,你学习吧。”她可不敢让程鹤上手,这家伙看着比她还虚。回头看了他一眼,清晨的薄雾飘不进教室,但奇怪的是,程鹤的侧脸有种雾蒙蒙的感觉,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滤镜,裸露在外的冷白皮肤,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定是还没睡醒。怎么会有人在紫外线泛滥的遂城拥有这样一身肤色。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下意识扫了一圈班上正在啃早饭的几位男生,黑得跟从矿堆里爬出来一样。
她神游天外,抱着练习册往门外走去。真重,这大概就是知识的力量。
突然,大脑晕晕沉沉,苏云山暗道不好,起猛了。
快有一米高的练习册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塌,她整个人往前扑去。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很不幸,脸着地。
程鹤从后门追出来,看见散落一地的书,他伸出手想扶苏云山,却被飞奔而来的许译抢先。
那双手就这样停在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于是只好一转方向,在地上捡起书摞成一摞。
许译让苏云山慢慢坐起,用手轻轻揉着脚踝处,双眼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疼吗?”
苏云山面容扭曲,额头冒出冷汗:“还好。”
“什么还好?你这肿得跟白萝卜似的。我带你去校医室。”他将黑色挎包解下来,一脚踢到角落。弯腰就要抱苏云山,
苏云山的手连忙抓住旁边的石柱,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开玩笑,走廊人来人往,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要是被许译的哪个小迷妹看到,还解释不清楚了。
“少废话,快来。”许译表情有些难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说罢,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放在膝盖下面。很轻松就将苏云山抱在怀中,还不忘掂掂,毒舌道:“吃什么了这么重?”
苏云山一记重拳捶得许译咳嗽两声,连忙改口:“不重不重。”
程鹤半蹲在地,认真地捡着练习册。
抬起头时,只剩远远一个影子。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将书放在讲台上。正好穆瑟这个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教室门,一眼看到正在讲台上站着不动的程鹤,问道:“苏云山呢?”
程鹤眼皮不抬,淡淡说道:“不知道。”
“她没来吗?”
“不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穆瑟真的无语了。
程鹤走下讲台,拿着一本书看了半小时。
实验中学的校医室规模不大,就只准备了一些基础的消毒药品。校医老师掰过苏云山的脚踝一看,脱下手套递给许译一瓶红花油,转身按压免洗消毒液,说:“问题不大,可能是韧带拉伤,先抹点红花油吧,如果不放心再去拍个片。”
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字回消息。
许译嘟囔:“都不说下怎么用,也太水了。”
苏云山抱怨道:“我说没事,你非要来。这下好了,作业没抱过去,陈老太等下又要发飙。我在她那可没有你这样大的面子。”
“没事,等下我就说是我把你撞到的。”许译很无所谓,把玩着瓶子仔细研究使用说明。
“我自己来。这有什么难的,还看说明书。”苏云山倒了一点在掌心,两三下擦完。
“行了,我打电话让穆瑟给你交。”许译安慰着苏云山,把手机水灵灵掏出来按通穆瑟的号码。
教室这边,陈老太已经站到讲台上,黑着脸看着一大摞练习册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桌上。
全班的气氛十分压抑,不知道是谁又得罪这老太太了?大家都默契地往后一看,奇怪,许译也不在。
这时,“老子明天不上学,爽翻,巴适得板”适时响起,音量全开的程度。
穆瑟暗骂一句许译“蠢货”,触及到陈老太要杀人的眼神,不用多说,自动把手机上交。
陈老太瞥一眼来电联系人,不慌不忙接起电话:“喂。”
“穆瑟,你帮苏云山交一下练习册给陈老太。她还在变身,等会你能看到个超级大萝卜!”许译兴奋的嗓音从里面传出,这嗓音让程鹤的眉头皱了皱。
电话开了免提,里面还传出苏云山笑骂的声音和许译躲闪的动作声。
“是吗?” 陈老太不怒自威。
“陈老师好,陈老师再见。”回应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全班爆发大笑,不是因为许译的话,而是因为讲台上的的陈老太的表情。
这次许译是真的把陈老太惹怒了,还没下课,就把教材卷到腋下,朝班主任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谭老师,这次您可真要好好管下许译和穆瑟。私带手机,擅自逃课,不尊师长,不管还得了?”陈老太气喘吁吁。
老谭不紧不慢地给陈老太泡了杯茶,语气轻缓:“陈老师,这许译可是您的得意学生啊,要说最惹事的,还得是他。其他两个女生,我看倒还好。”
“不管得不得意,校规面前人人平等。反正您抓紧时间处理吧,再不管得上天了,不过也别太重了,别影响孩子们的心态。”提到许译,陈老太的气下去一截,但又不好做得过于明显。一口茶没喝就出了办公室。
穆瑟的手机被成功收进了老谭的黑匣子,她气得半死,这许译是不是头和屁股装反了,平时那么机灵一男的,今天居然接电话都不听声音。
她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但严重怀疑是故意的。
越想越烦,将手里的笔一撂,就要往校医室冲。
路上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那些人都不去女厕所讨论,就在楼道间开始光明正大蛐蛐。
“诶,你说一班那个苏云山,今早上被许译公主抱了耶!”
“我看到了,许译确实帅,那把书包一丢的动作迷死我了。”花痴到极点的尖叫。
“你说,那女的平时一本正经的,还什么年级第一。结果和许译是那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啧啧。”那个女生趁机又添一把火。
“所谓的三好学生,带头违反校规早恋。可真是……”
心里再突突冒火,穆瑟面对众人也是一副冷眼看人的模样。
她一脚“不经意”地将其中一个女生放在地上的水杯踢出老远。那女生看见了上前质问:“你干嘛?没长眼睛吗?”
穆瑟双臂一抄,冷淡回道:“怎么?许译踢书包就是帅,我不小心踢到杯子就是没长眼睛?花痴和长舌都是病,早点治。”
说完长腿一迈,独留那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要是苏云山看到这一幕,虽说夸不出什么天花乱坠,在心里也会给她默默点赞。无数次后悔没长一张好嘴。
当穆瑟赶到医务室时,看到苏云山生无可恋地倚靠在椅子上,许译站在窗前,只留下一道修长的背影。
苏云山眼尖,一眼就看到头上长着问号的穆瑟。她还没说话,穆瑟就冲上前去一脚踢向许译。
“许译,你是不是神经?陈老太和我的声音差别那么大,你是耳聋了吗听不出来?这下我的手机没了,你给我赔!”
“明天给你买一个,苹果最新款。”许译没回头,淡淡一句。
穆瑟的大长腿在空中急速而精准地拐了个弯,语气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顺手给许译倒了杯水,双手奉上:“抱阿云累了吧,喝点水补充体力。等会我背她回去。”
目睹一切的苏云山眼珠都要掉下来,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她扶着桌边站起来,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看着严重,都不怎么痛。许译那个失心疯,非要送她去医院拍片,她也是铁了心不去,来回就这么拉扯完了一节课。
她人生中第一次旷课,因为许译。
按照穆瑟的话来说,就是犟驴碰上犟驴。
穆瑟观赏着大萝卜,漫不经心开口:“你俩的绯闻都满天飞了,我要是不过来,你们两个更说不清。”
苏云山一头雾水,问:“什么绯闻?”
“来的路上听六班两个女生说你俩早恋,我们的年级第一带头违反校规。”穆瑟看向苏云山的眼神很好玩。
“我跟许译?她们是不是吃食堂吃傻了?”苏云山翻了个白眼。
“跟小爷传绯闻那是便宜了你。”许译终于回头,脸庞微微45度向上,这是他自我感觉最帅的姿势。
穆瑟和苏云山一眼没看,默契地手挽着手朝门外走去。
一路上,早上有几个目睹全过程的人偷偷摸摸地在苏云山身后找许译的影子。
“可以走吗?”穆瑟这下才想起关心苏云山的脚。
“完全没问题啊。”为了自证,苏云山还尝试跳了跳。
回到教室,发现桌上的那摞练习册已经消失,她诧异地看了眼程鹤,她以为程鹤最多只把书给她捡起来的,现在看来还蛮有人情味。于是坐下说了声:“谢谢啊。”
“不用,刚刚陈老师走的时候,正好有两个问题要问,顺手带过去的。”程鹤一如既往,很少抬头。
明明长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却总是只给地板看。苏云山叹气。
又想起刚刚穆瑟说的绯闻事件,有些心烦,她一直在学校里和许译保持距离,一年多的苦心,全废了。
许译在实验中学还是很有人气,一张极具花心代表性的脸不知迷住了多少小女生,还好许译比较有原则,从不祸害高一的小学妹。
可苏云山是喜欢稳中求进的人,太引人注目会让她有种不安全感。因此除了穆瑟,没人知道她和许译自小一起长大。
这下可行,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她帮忙送花送巧克力的。要不收个费吧,穆瑟这样给她建议。
她无语至极,大清早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