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一别之后，苏云山和程鹤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体现在从第一排从后面传卷子，他们互相谦让，苏云山说：你先选吧。程鹤示意苏云山先拿。

    坐在不远的穆瑟表示不能理解，直到有一天苏云山和程鹤在互相谦让了三四分钟，穆瑟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说：“我拜托你们，卷子难道还有不一样的吗？求你们一人一张分了吧。”

    苏云山拿了一张夹在教材里面，把头偏向窗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鹤将剩下那张铺平，并在左上角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摸不透苏云山，客气一两次就行了，竟然能跟他来回拉扯七八次都不先挑。

    对于这个问题，苏云山也感到很无奈，她是那种回消息都必须要让自己来收尾的那种。

    “嘶。”苏云山肚子突然隐隐作痛，努力回忆今天是多少号。

    过了一会她放弃了，上学的时候都只关心是不是周五，或是离周五还有多少天，最多看一下还有多久放寒暑假，哪里记得号数。

    她看了一眼身边沉思的程鹤，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今天多少号了吗？”

    “25号。”

    要死，果然是。

    她脑子一热，“噌”地一下站起来，就飞快往厕所跑，生怕那个亲戚比她跑得快。

    动静不小，周围两三个同学都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苏云山脸红，看见椅子表面的红色，她尴尬得手腕上的青筋直跳。

    程鹤抬眼，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用身体不动神色地挡住后面的目光。他看了眼正在满地找缝的苏云山，抽了张纸用手指轻轻覆在那些血迹上面。

    苏云山看到这一幕脸更加爆红，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蹲下来满桌匣找外套，她这才想起今早顺手把外套放到鞋柜上忘记拿走。

    她蹲在程鹤脚边，仰头望着程鹤下巴，小声问：“能借下你外套吗？”

    程鹤看着自己脚边的女孩，小巧的脸庞满是期待，由于桌下狭窄的缘故，长马尾几乎全部躺在他的大腿上。

    他捂住跳动得有些不规律的心，默默站起来把外套脱下来。

    苏云山看见他捂着胸口，以为又是身体不舒服了，试探开口：“要不还是你穿吧。着凉就不好了。”

    程鹤瞟了眼她牢牢护住的后身，说：“你穿。”

    这个时候就不必谦让了吧？他心想。

    苏云山用嘴做了个“谢谢”的口型，蹲着两三下就套上校服外套。虽然程鹤挺瘦的，但男生和女生的体型还是有一定差距，程鹤的校服穿在苏云山身上难免松松垮垮，好在大腿完全盖得住。

    她到处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之前从程鹤桌下拿回来的卫生巾。

    程鹤在后面看穿着自己衣服落荒而逃的女孩，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外套，这样的不合身，却被她穿出纯欲的感觉。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本来抿紧的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

    此刻的苏云山已经成功抵达厕所，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真是救她狗命。谢谢卫生巾，谢谢程鹤。

    这一蹲，就是半个小时。

    久到穆瑟以为她晕在厕所里，连忙从后门溜出来找她。

    穆瑟敲敲门，问：“还活着吗？”

    "尚存人世。"她要死不活地回答。

    跟穆瑟说了刚才的尴尬风波，尤其加重了程鹤的反应。

    穆瑟对着镜子照了照刚涂上口红的嘴唇，一边用指腹擦拭边缘一边回答：“我觉得程鹤这个反应还挺绅士的。生理原因，谁没有这些问题？很正常的事。”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程鹤真就长了一张学霸的脸，你可要加油了，我看着他这几次小测成绩都压了你一头。”

    苏云山出来洗手，她叹口气：“脑子比不过别人，有什么办法？学习是要天赋的。”

    “你也别太悲观了，阿云，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争第一的。”

    “可是我没有许译聪明，没有你漂亮，只能更努力啦。”她笑笑。

    穆瑟抱抱她，这种事情没法安慰，难道告诉苏云山，你比许译聪明？比自己漂亮？

    只会让别人觉得虚假而已。

    回到教室，苏云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腿上折好。

    放到程鹤桌上，就盯着出神。

    程鹤刚好也从外面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苏云山正对自己的外套冥思苦想的情景。

    那专注的眼神，好像是对着一盘鸡腿。

    “要不，你明天再还我？”

    “好的。”苏云山正愁怎么体面地像程鹤提出明天还衣服的请求。这下他主动提出，自己也省了麻烦。

    许译走过来递了一包红糖，用三人刚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例假来了？”

    “啊，你怎么知道？”苏云山压低声音。

    “每个月都是25号啊。你自己都记不住？多大的人了。”许译说。

    她接下红糖塞到课桌匣子里，心想还有许译责备自己的一天。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程鹤在一旁专注地写着卷子，不影响身边的对话一字不漏尽入耳中。

    草稿本上来来回回算了好多次，一个方程而已。

    许译拍拍苏云山的桌子：“问你话呢。”

    苏云山回过神：“啊对。”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本来还想让你去看下午和隔壁一中的篮球赛。”

    “你要上场吗？”

    “我不上场干嘛喊你去？”

    “好吧，下次。”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许译有些不满。

    “……真的下次。” 苏云山有些没耐心。可能是因为时机不对。

    许译从苏云山身后绕过去，屈指敲了敲程鹤的桌面。语气听不出情绪：“程鹤是吧？会打篮球吗？”

    程鹤还没开口，苏云山害怕许译戳到人家脆弱的自尊心，连忙把许译推出教室门，还不忘顺脚把他的红色篮球一起送出去。

    边推边说：“人家会不会干你什么事？快去练球吧，免得下午输得很难看。”

    许译听到这话跳起来，刚梳理好的头发似乎也因为心情的原因有些凌乱。他指着自己的脸：“小爷什么时候输过？苏云山，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不了解你你还不了解我吗？”

    白磷型人格，动不动自燃。

    “你是不是又开始装疯？”苏云山一把捂住他的嘴，教室里都在自习，许译下座位就算了，还大吵大闹，肯定不合纪律。

    南木又开始阴阳怪气：“人家英雄救美，你倒好。”

    苏云山细品了一会，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南木。她今天情绪本来就不算稳定，破天荒地走到南木面前硬刚：“南木，你要是实在看不惯我。这教室那么大，你大可以不坐在我的一百米以内。如果你还能忍，就请一直忍下去。”

    南木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离你那么近，我只是为了方便问程鹤题。人家的转学考试上了700分，你那点分在他面前够看吗？”

    “是吗？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苏云山往左边移了一步，示意南木过来。

    南木看了眼程鹤，程鹤自始自终都没抬起头。

    她觉得没面子，狠狠剜了一眼苏云山，径直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尤其是穆瑟，一脸错愕。苏云山平时虽不算顶温柔，但从没和别人撕破脸过。这还是第一次。

    唯有许译高兴得不行，他好像找回来了当年小辣椒的影子。

    说实话苏云山真的怕，怕当她说出那句“你问问程鹤愿不愿意”，程鹤冒出一句“愿意”。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决心要好好对待程鹤，不止是爸爸和程爷爷的嘱托。就凭今天他没拆自己的台，就值得。

    不过，苏云山有了疑问，程鹤身体真的有这么差吗？虽然很瘦很白，但看起来真的不像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保持平静，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洗礼。

    对面的程鹤坐姿舒展，清晰了似雪雕的轮廓。

    她默默泡红糖水，装作不经意地找着话题:"今天的数学作业难吗？作文什么时候交？你喝水吗？"

    程鹤笔一顿，抬起头看着苏云山，那个眼神差点让她的呼吸乱了节奏。

    “今天没上数学课。”

    “你是语文课代表。”

    “不喝。”

    苏云山一句没听进去，她怎么抵抗不住不对焦的眼神。独特癖好。

    后来才明白，哪有什么所谓的癖好，不过是眼睛好看，见色起意。

    “哦哦好。”她小口喝着糖水。脑子里思绪纷纷，当下还是学习最重要吧。少看点帅哥，比如身边那位。

    今天离谱的事太多了。她有空了要整理一下。

    肚子依旧微疼。苏云山趴在桌上，半眯着双眼。

    自习课很静。她刚开始告诉自己，只是趴一会，不会睡的，何况外面的阳光已经很刺眼了，闭上眼整个世界都变成饱和度挺高的粉色，也不大睡得着。

    苏云山大概趴了半小时不到，程鹤靠窗，她本来是背对程鹤的，过道边的哥们儿脚臭确实难闻。又把头转过去，想着光线刺激一下眼睛，让自己打起精神。

    却没想到，周围环境突然变得很适合睡觉，本来紧闭的窗户留出一道口，微风轻缓，阳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