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最后一天的阳光格外慷慨，将塑胶跑道晒得发烫。阮乐站在接力区做着热身运动，指尖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微颤动的热浪。看台上挤满了学生，五颜六色的衣服像打翻的调色盘，加油声此起彼伏。
“第三棒就交给你了。”马雨娜对她挥了挥手，运动短袖下的手臂线条流畅。作为最后一棒，她正在原地小跳，马尾辫像钟摆一样规律地晃动。
林小雨紧张地咬着皮筋扎头发，“我、我尽量不拖后腿……”
“放轻松，”罗诗颖路过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当后面有狗追。”
发令枪响的瞬间，整个操场沸腾了。第一棒的罗诗颖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转弯时甚至超过了两个对手。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盛文理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小喇叭，吹得撕心裂肺。
“接！”
林小雨接到接力棒的瞬间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形。她的跑步姿势称不上标准，却拼尽全力向前冲，脸颊涨得通红。阮乐在接力区微微俯身，余光瞥见班主任吴梅竟然也站了起来，手里的纪律本卷成了喇叭状。
当接力棒传递到阮乐手中时，塑料管还残留着前两人的体温。风在耳边呼啸，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规律的心跳和鞋底摩擦跑道的声响。转弯处，许琦和盛文理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排，喊声几乎破音，“超过去！”
最后一棒的马雨娜接到接力棒时，四班已经暂列第二。她像头小猎豹般冲出去，在最后三十米实现了反超。撞线的瞬间，全班欢呼着冲下看台，刘越甚至把校服脱下来当旗子挥舞，盛文理激动地冲过来想抱阮乐，后者被林小雨一个眼疾手快地拉开，差点栽进草坪。
“我们赢了”林小雨握着阮乐的手兴奋得晃动，眼睛亮得惊人。
阮乐另一只手接过许琦递来的矿泉水，弯了弯眼睛对她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
阳光下，少年们的笑脸比奖牌更耀眼，汗水晶莹地挂在睫毛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
运动会的欢腾很快被期中考试的阴云笼罩。班主任宣布这个消息时，教室里哀鸿遍野。
“安静！”吴梅敲了敲黑板，“从今天开始，所有科目都会停止讲新课，全面复习。”
“我不要考试啊……”林小雨抱着脑袋小声哀嚎。
阮乐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将她的语文书翻开，“背书了，林同学。”
……
这天英语课上，郭丽雅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卷发精心地挽在耳后。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身上飘着浓重的香水味。
“把上周的卷子拿出来，”她推了推眼镜，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徐贝贝，把你的镜子收起来。”
徐贝贝正偷偷用课本挡着小镜子整理刘海，被发现后慌忙将小镜子塞进抽屉，但为时已晚。
“也不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分，还有闲心臭美？”她的目光在徐贝贝精心打理的刘海上停留，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徒然变得尖锐，“整天就知道打扮，一天天就知道拿着你那破镜子照照照，难怪成绩上不去——”
教室里瞬间安静。徐贝贝的手指僵在半空，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阮乐转头看向窗户那边时，恰好与盛文理四目相对。少年挑了挑眉，收到她的眼神暗示后突然举手——
“老师，黑板上‘necessary’少写了个‘s’。”
郭丽雅看向他，表情突然缓和下来。“盛同学观察得很仔细啊，大家要向他学习。”她转身修改拼写，不再纠结刚才的事，徐贝贝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泪花。
下课铃响，徐贝贝的眼泪立刻决堤。“她就是个神经病！”她抽噎着骂道，“每次都这样！”
“不是骂我不认真就是骂我臭美，也不看看她自己每天穿的都是什么东西！”
周围的女生纷纷安慰她。吴思思递来一张纸巾，“其实郭老师讲课还挺有趣的……”
“你当然这么说！”徐贝贝突然炸了，猛地抬头，“你是课代表，她什么时候骂过你？”
吴思思自讨没趣，撇撇嘴不再说话。
两人的争执在几天后的课间彻底爆发。当时徐贝贝正和几个女生吐槽郭丽雅，吴思思忍不住插嘴，“她也没那么差吧？至少讲课很清楚……”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她！”徐贝贝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还为她说话？！你是不是我朋友？”
吴思思也来了脾气，“你才过分！整天就知道臭美，上课又喜欢说小话，难怪老师说你！”
“你以为自己有多认真，我上课给你零食的时候，还不是巴巴地赶上来了！”
“笑死了，你以为你自己有多讨人喜欢，长也没长得多好看，那些围在你边上的那群女生，转头还不是说你闲话！”
“你——”徐贝贝气得浑身发抖，“你长得更丑！那口龅牙丑死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男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争吵，都默契地后退两步——有人甚至摸出了瓜子看热闹。女生们则分成两拨劝架，有的劝架，有的冷眼旁观，马雨娜挤在两人中间，嗓子都喊哑了，“别吵了！都是同学……”
两人越吵越激烈，甚至都快动上手了。
“都闭嘴！”马雨娜的吼声终于穿透嘈杂，“要不要我去请郭老师来评理？”
这个威胁比冷水还管用。两人声音猛地一停，徐贝贝咬牙切齿，脸已经气红了，直接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吴思思则把脸埋进臂弯里。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这场闹剧镀上一层荒诞的金色。
阮乐拾起地上被踩变形的发卡——那是徐贝贝的。靠窗那边，盛文理正用口型问她“要不要追”，而她摇了摇头。有些裂痕，就像雨季过后的泥土，需要时间慢慢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