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腊月吝啬雪意，却慷慨阳光。阮乐裹着红围巾下楼时，林小雨正踩着枯叶转圈，小熊围巾的绒毛在晨光里蓬松如云，她早就等在楼下了。

    “阮乐！”看到阮乐，林小雨眼睛一亮，蹦跳着跑过去挽住她。

    两人贴着往小区外面走，倒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区门口，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盛文理裹着亮黄色羽绒服，龇着一口白牙，向她们挥手，像只大金毛。

    “你跑这么远来做什么？”阮乐看向他冻红的鼻尖。

    盛文理耍宝似的行了个礼，夸张地捧读，“怕二位女侠迷路，特来护驾！”

    林小雨给了阮乐留下一个无奈的侧脸，阮乐含笑望向他。

    三人踩着梧桐树影往东走。冬阳穿过稀疏的枝桠，在青石板路上烙下碎金斑驳。

    行至镇小旁的岔路口，却见程星推着自行车站在报刊亭前，周渡正不耐烦地踢着轮胎螺丝。

    “程小星！”盛文理眼睛一亮，老远就挥手，“你表哥又欺负你车子？”

    程星闻声回头，苍白脸颊浮起笑意。目光掠过盛文理肩头，停在阮乐的红围巾上时，眼底星光微漾。

    “这是程星，镇小六年级的明日之星！”盛文理揽过程星的肩，笑得春风得意，“明年就是咱们学弟啦！”

    林小雨惊叹，“长得好漂亮啊！”

    程星对她说了句谢谢，然后看向阮乐，抿嘴笑，“阮乐姐姐。”这才转向众人问好。

    林小雨好奇地拽阮乐袖子，“你们认识呀？”

    “救命恩人。”程星弯起眼睛。周渡嗤一声别过脸。

    盛文理已热情洋溢地展开双臂，“择日不如撞日！都去我家打游戏！”

    盛文理的家就在中学附近，听说这里房价在镇上算贵的，盛文理掏钥匙时神秘兮兮，“我妈有洁癖，玄关得脱鞋——”

    “除了我爸妈的房间，其他都随意逛哈！书房就在卫生间旁边。”盛文理踢掉球鞋，光脚蹦上地毯，“我妈买的世界名著能砸死人，阮姐肯定喜欢！”他冲阮乐眨眨眼，笑嘻嘻的，又拽过周渡，“表哥来战三百回合！”

    周渡被按在屏幕前时，嘴里还嘟囔“幼稚”，手指却诚实地摸上了游戏手柄。

    另外三个人盘腿坐进地毯的光斑里。林小雨哗啦抖开扑克，“抽乌龟！输的画王八！“程星慢条斯理地理牌，袖口露出细瘦腕骨。阮乐刚摸到黑桃Q，就听盛文理在游戏机前哀嚎，“周渡你撞我护栏！”

    阳光悄然爬上茶几，将玻璃杯里的橙汁照成琥珀色。程星不动声色放水，让阮乐抽走最后对子。林小雨举着马克笔抗议，“程星你真是偏心！”笔尖一晃，小乌龟歪歪扭扭爬过程星手背。

    “愿赌服输。”程星笑着伸长手臂，任林小雨画第二只龟。他腕上淡青血管在阳光下像浅溪，阮乐忽然想起金背山冰洞里的幽蓝水滴。

    “看招！”盛文理突然扑进地毯圈，冰凉手指偷袭程星后颈。笑闹间扑克牌雪片般飞散，一张红心A飘飘摇摇，落在阮乐盘起的腿上。

    书房门推开时，尘埃在光柱里起舞。胡桃木书架上，精装书脊列队般闪着金箔。程星指尖划过《时间简史》，“这本书也有？”

    “我妈跟风买的，”盛文理扒着门框笑，“说熏陶我——结果落灰的都是她。”

    阮乐停在西窗下的书案前。案角青瓷瓶插着干枯的芦花，桌中央是盛文理乱七八糟的作业。

    “我妈年轻时可文艺了，”盛文理抱起靠垫坐在地毯上，“现在整天念叨我考重点高中。”

    林小雨正踮脚抽顶层画册，闻言扭头，“那你想考哪里？”

    “跟着阮姐走呗！”盛文理把靠垫抛向阮乐，“反正阮姐肯定考的是重点高中，是吧？”说完还朝阮乐眨了眨眼睛。

    靠垫撞进怀里，绒毛蹭着红围巾簌簌响。阮乐抬头对盛文理笑了笑，转头却见程星站在书架前，指尖停在一本书上，目光却偏着头望向她。冬阳在他睫毛上融成暖金色，那眼神像雪后初晴的湖面。

    窗外卖鸡蛋的在吆喝。周渡在楼下喊，“盛文理！冰箱里汤圆煮不煮？”

    “来了来了！”盛文理跳起来，拖鞋啪嗒啪嗒跑远。

    林小雨拽阮乐衣袖，“我们也去帮忙吧，汤圆我可吃不了多少，他们可别弄多了。”

    阮乐点点头，看向程星，程星从书架那边走过来，对她弯了弯眼睛，“我也去帮忙吧。”